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红绡帐软 ...
-
如果说书院的日子是悠闲中带着点小刺激,那么现在的日子就是完完全全的闲云野鹤,世外逍遥。
静茈偶尔也会在百闲之中仰望一下空中的流云,再捏捏肚子上多出来的二俩五花膘,一脸明媚的忧伤。
“老头,我发现自己最近老爱做梦。”
司命放下新摘的黄瓜,舀了瓢水净了手,“梦见什么了?”
静茈脑袋枕着胳膊,手下不停搅着桶里的水,“看不大清,像是我下界历劫时的事,你说别人下界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到了我这儿给忘得干干净净?”
“昨儿个晚上吃的什么可还记得?”
“记得啊,笋尖炒肉,油焖茄子,桂花鱼还有什锦三味。”
“你看,你只把注意搁在吃的上,怎么还会有心思记得别的?”
静茈想了想确实有理,果然姜是老的辣,“只是此刻你提到吃的让我的馋虫醒了,现在离饭点尚早,这样吧,你再与我说些段子让我的肚子消停点儿。”
司命白了她一眼,扫袖坐下,谢绝了静茈递过来的黄瓜,“想听哪一段?”
静茈嘴里啃着根黄瓜,不清不楚,“上回说到那个风音仙姑,你接着说。”
“老夫从未见过比风音还要美的女子,只是一挽发带便可令天地无色。风音最终嫁给了祈烈,他们一个是上古战神,一个是绝世双姝,再般配不过的。”
静茈点点头,难怪红衣妖孽这么倾城绝世。“绝世双姝应该有两个吧,除了风音仙姑还有谁?”
“自然是西王母殿下。她尚未嫁给天帝的时候,谁人不知碧门长女宜霄仙子风姿出众,手段更是一绝,当年魔界第一门庭的殷家妄想与碧门作对,不过三万岁的宜霄仅是略施小计,从中挑拨殷家与魔界皇族翻脸,最终皇族以一句功高盖主判了殷家满门处死。”
“满门处死……无一活口吗?”
“没有,就连连夜出走的最小世子也被抓住,当场处死了。”
寒意阵阵袭来,静茈的身体有些发颤,仿佛当年月冷锋刀,鲜血满城的景象就在眼前。
“玄夜皇子的娘亲原来这么……厉害!”
司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静茈,“谁说玄夜皇子是西王母所生,玄夜皇子是已逝的舒荷贵妃生的,西殿下嫡母的身份不过是循着尊卑礼法的称谓罢了。”他压低了声线,说话间不自觉地瞟了瞟东边的厢房。
胤寒就住在东边的厢房里,或是读书品茗,或是临窗下棋,除了用饭以外极少出房门。对于这种无所事事却要让她跟司命伺候的人,静茈咬碎了银牙又捏紧了拳头。
一日晚膳后,胤寒放下碗筷,习惯性地往房内走,他尚有几卷医书未查阅完。
“师父,你不觉得少做了件事吗?”
胤寒剑眉微蹙,“……不觉得。”
静茈放了筷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子曾经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虽然我们是客,但哪有让一个白发老者劳苦伺候的道理,是以此子弟认为我们应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他分忧,比如洗碗,昨天我刚洗过,今天轮到师父您了。”
胤寒觑了眼为了极力减少存在感而低头扒饭的司命,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你是说司命劳苦,让我洗碗?”
“老头,你说是也不是?”静茈在桌下找到了司命的脚,动情地踩了上去,复又深情地碾了碾。
“咳咳——我,我白天太累了,我去添饭啊……”司命拔出脚来,留了只鞋子刺溜一声没了影。
静茈没想到司命竟然这么靠不住,没了支援,方才的勇气瞬间就没了影,也学着司命低着头扒饭。
胤寒倚门看着她。他这几日既要翻阅医药古籍,又要注意碧门的动向确实忽略了她,更重要的是他还未想好该怎么面对她。
目光渐柔。
“玉屏峰上的日出不错,可想看看?”
静茈正等着他灭绝人性的反击,如此的胤寒让她措手不及,扒饭的手忘了动作。瞳孔中的身影逐步放大,他修长的指尖拂去她嘴角的饭粒。
“怎么还长不大?”
下压的声线里像是隐忍着什么,静茈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木木的自己还有如银河一般浩瀚无边的让人沉溺的温柔。
胤寒说:“今天你洗碗。”
玉屏峰是十里之内最高的山峰,有一处向东的断崖正适合观赏日出。山坡野草疯长,风过处阵阵草浪连绵到了天边。
静茈摊开四肢,大字状仰面朝天,双眼紧闭,心里默念着,我佛慈悲。
“还不肯理我?”
“我佛慈悲,悲天悯人,人性本善,善哉善哉,哉……”
草声沙哑,呼吸绵浅,伴着各种虫音,晴朗了今夜的月色。
静茈许久没听到胤寒的声音,眼睛不自觉地眯了条缝。
月光柔和,盛放在胤寒的鼻翼,清俊的身姿挺拔如精心雕琢的石塑,深不见底的眼眸中落满星辰的碎影。
“你……”
晚风吹过她的长发,他的袖口。那张让她抓狂的脸就在眼前,静茈在他的双眼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
他的黑发缠上了她的青丝,他的呼吸袭上她的脸颊,静茈紧张地闭了眼。
星辰愈低……
胤寒眉眼中笑意慢慢扩大,一声短促的呵气拂过她的脸庞,静茈猛然睁开眼怒视着对面那个越笑越开怀最后笑倒在地的人。
她好歹也是水族除了包子以外最受宠爱的小辈,从出生到现在何时遭受过这种委屈,如果不是遇见了胤寒她还不知道被人调戏的滋味!
天上的星辰一明一暗的交替闪烁,照着静茈的面庞,煞气凛然。尚不自知的胤寒依旧笑得开怀,丝毫没有发现一个贴近的人影。
“唔……”
草间只剩下了虫音,恼人的笑声被静茈含在口中,柔软的唇瓣碰上了他的,紧贴着不留一丝缝隙。
静茈固执地看着胤寒的眼睛,不肯放过任何情绪的起伏,欣赏完了里面所有的震惊,她好像还看到了一瞬的惊喜。
草间的虫音收敛,空气中是碰也碰不得的宁静,静茈就这么贴着,一任微醺的月色染红了脸颊。
不知道过了多久,静茈稍稍退后了点,满意地看着依旧放空的胤寒和他略微干燥的嘴唇,歪着脑袋看了会儿忽然伸出小舌舔了舔他的嘴角。
胤寒眼中的神色转深,里面肆虐着不知名的情绪。
静茈像是舔上了瘾,直到胤寒的嘴唇重新湿润了才放开,心安理得想起身却被一只大手重新按了回来。
身体忽然被人压在地上,头枕着柔软的青草,静茈的脑中一片白茫,像是往生海上终年不散的雾气。
脑海中一些残缺的影像开始粘黏贴合,她的灵体像是脱离了肉身,漂浮在空中,辗转又回到了凡世之中。
那里是个隐世的小村庄,有山有水,却没有了婆婆,婆婆年前便去了,嘎鱼说婆婆是去天上享福了。
嘎鱼是当地一个穷书生的儿子,静茈从小跟他厮混到大,从把死老鼠扔进恶寡妇的锅里到在狗腿上绑了鸡食引得全村鸡群乱窜都有二人的功劳。
婆婆在世的时候总说终有一天要被静茈气死,静茈从未当真,没想到婆婆真的说没就没了,虽然她还有嘎鱼但这仍是不能阻止自己难过,后来当她遇到了拖把一切好像有些不大一样了。
静茈抱腿坐在清凉台的石狮子旁,手下不停地碾着脚边搬家的小蚂蚁。
“说吧,找老子什么事儿?”嘎鱼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上拖把了。”静茈的声音闷闷的。
嘎鱼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然后哩?”
“可是,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啊……”
嘎鱼听后也觉得此事颇烦,于是蹲下身一起碾蚂蚁。
风吹树动。
嘎鱼忽然一拍大腿,火速冲回家中,捏着一沓纸又火速赶了回来,“你瞧瞧这个,这是我老子给我的本子,说是叫什么《诗经》,反正就是教人怎么处对象的。”
泛黄的纸上还有嘎鱼的油爪印子,可见他是有仔细钻研过的。
“你瞧,这什么‘静女’的,就是讲一女的喜欢一男的,然后给他支笔,他要是喜欢她就要了那支笔,不喜欢就不要。”
静茈记得当时嘎鱼认真的模样让她心里一阵热血沸腾,空气忽然像石子投湖后的水面,荡开的纹波让她再也看不清嘎鱼脸上的表情。
场景一换,静茈仿佛回到了之前的那个梦境中。
残阳满地,芦苇铺霞。那个把彤管当成了宝贝的男子,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住了她……
像是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一颗漂浮不定的心终于在这一吻中找到了归宿。
静茈抬手,抱住了他,明显感觉到手上的轻颤,接着又被一个更加坚实的怀抱搂紧。
唇上细密的亲吻酥麻了静茈的神经,可身上的人像是还嫌不够,嘴唇顺着她的颈线一点点下移直到精致的锁骨处,轻轻地咬啮着。
静茈浑身一颤,不觉哼出了声,脑中的景象又开始混沌,复而换成了深深宫阙。
因为她畏寒,重华殿中的暖炉早早的生了起来。此时拖把还没有回来,她可以尽情的在铺了层绒毯的地上赤脚走路。
叫仙婢取了前些日子喝过的梨花白,静茈总觉得里面缺了点什么,虽然她之前从未饮过酒但是于酿酒一行似乎颇有主意,像是前世就深谙此道。
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酒杯,一边想想拖把对自己的好,静茈幸福的笑染眼角。
廊外有婢子在闲话,一对瑶姬仙姑的果脯赞不绝口,一说月神的月桂酥清香引人,又一婢子插了话,说千好万好不及我们兰若主子的莲蓉糕,那才是仙界无上美味。
自从她到了拖把的家,那个名字便无处不在,静茈觉得胸口闷闷的,手上的东西拿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全数倒进了瓶中。
静茈狠狠地摇着酒瓶,颇带些赌气的意味,好像那是兰若的脑袋。
晃得差不多了听到外面恭敬的请安声,拖把回来了,静茈跑过去替他去了外袍,赶忙献宝似的倒出瓶中的酒递给他。
“尝尝。”
“……不错”,拖把放下只剩一半的酒杯,“要是静静的酒被司命知道了,我这重华殿的门槛怕是要被他踏破了。”
“司命是谁?”静茈就着拖把的杯子小抿了一口。
“静静不知道司命是谁吗?”
静茈想了想,除了婆婆,嘎鱼和拖把,村里也没有叫司命的,于是老实地摇摇头。
拖把目光微沉,想起了刚刚见过的那个人,眼里有失望一晃而过,“没关系,以后会认识的。”
静茈点点头,把杯子向他推了推,“好喝你就再喝点。”
看着拖把一口饮尽,静茈好容易安下心,又开始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感到紧张,玉指使劲绞着桌布。
喝下去的清酒在拖把的身体里燃了把火,屋内的暖炉助兴一般将室温烧得让人燥热,下腹涌起一股热意,拖把觉得意识有些游离。
“这是什么酒?”
“就梨花白加了点竹叶青。”静茈将桌布绞的更狠了。
“是吗,怎么……”拖把想压下这股体内的这股火,可是它好像越压越旺,烧的他眼眶有些发红。
“你酒量怎么这么差,我扶你去床上躺会儿。”
静茈坐在床边抚上拖把红艳如醉的脸庞,自己体内的火也升了起来。她一直知道拖把长得很好看,可是眼前的人像是更好看了,微抬的下巴上有汗珠渗出顺着下巴的弧线一路流进里衣,划出一道蜜色的长线。
静茈脑中一热贴上了拖把的身子,“我……我还加了点别的东西。”
拖把此刻更加难耐,想推开静茈但她抱得太紧。
“合欢花的花汁。”
“你……”
合欢花本是观赏的植物是以此院中种了不少,可是它的花汁却是有催情效用的。
“拖把……静静……喜欢你”,静茈固执地看着拖把漆黑的眼眸,“所以你要一辈子……跟静静……在一起。”
拖把本是推开静茈的手停了下来,最终还是抱住了她,“好……”
静茈的唇贴上了他的,缓缓地厮磨,“只跟静静在一起。”
“好……”
红绡帐软,锦缎纷乱。
她的喘息,他的低语,一室气息靡丽。
那一日,门外的婢子纷纷低下了醉红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