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梦》沈宴夕

12、十二回

　　【33】

　　“啪，啪。”

　　清冷的掌声响起。众人皆回头看。门口站着一位清秀少年。

　　他缓缓走了进来，扫视一圈，笑了：“怎么弄得这么糟糕。”他踢了踢刘彻：“看来他还没死嘛，这刀子，插地有失水准。”

　　阿娇怒目而视。少年对她微笑：“你还真是，瞪我干什么啊，瞪他啊。”他指了指男人，“若不是他求我，我才不管这破事。”

　　他又走到杏儿面前，优雅行礼：“杏儿姑娘果然聪明。我给他换了皮囊，又教他隐藏喜怒，你还是认出他了。堂堂汉武帝，一生辉煌，竟然还是这么个痴儿。”他停了停，又开口，“或许，我该叫你，堂邑翁主陈阿娇？”

　　“他说的……是真的吗？”阿娇惊住了，“杏儿……怎么会是我？她和我长得完全不一样啊？”

　　少年微笑着拍掌，阿娇疑惑地看向杏儿，却惊讶发现杏儿和男人面容都变了。杏儿和她五官相似，男人和刘彻五官相似，明明就是长大后的他们。

　　杏儿走到阿娇面前，握住她的手：“你现在信了吧，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杀掉刘彻？”阿娇抱紧了刘彻，“阿彻是无辜的！”

　　“他无辜？！”杏儿激动，“我来自你的未来，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你的一生。你看我现在容貌二十出头，其实我早就死了，我死了，我被刘彻害死的！是他口口声声说会照顾我一辈子，我信了，我嫁给他，和母亲一起逼死刘荣给刘彻谋取皇位，结果不过十年间，他就有了新欢！再过十几年，我被他诬陷巫蛊，孤老长门！”

　　杏儿按住阿娇的肩膀：“阿娇你醒一醒啊！你不要被他骗了！你知道后来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生不如死！祖母和父母都去了，没有一个人帮我救我！我没有死在家里，死在皇宫，却死在了冷宫！”

　　阿娇被她按地生疼，却听明白了，眼神空洞。杏儿松开手：“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阿娇低下头，又重新抬起来，一双眸子里闪烁着希望。

　　“杏儿，我就叫你杏儿。我相信，我懂了，但是我求你，救救刘彻好不好？”

　　杏儿愣住了，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你恨他，我知道，但你刚才为什么还要去捏他的鼻子，叫他阿彻？！”阿娇苦笑着，“你就是我，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我知道我的性格是什么样的。执迷不悟，偏执偏激。我，也就是你，一意孤行嫁给了刘彻，到头来含恨而终。可是杏儿你想想清楚，杀了刘彻，你就真的会开心吗？”

　　杏儿仿佛被雷劈一般浑身颤栗，转头看男人，却刚好看到男人稀薄的身体消失不见……

　　【33】

　　“你是在赎罪吗？”少年问他。

　　“我只是完成她最后的心愿。”刘彻语气坚定，但瞬间温柔下来，仿佛陷入回忆，“我答应过她，照顾她一辈子。我也答应过她，就算是用了我的生命，也会给她，十年长梦。”

　　“十年？”

　　“当时，随口一说。”

　　“那就十年吧。”少年笑起来，“我是司梦神，离君。我可以让故去的人借别人的身体回到过去，完成未了的心愿。但只有三次机会，三次加起来，在人间停留的时间不超过十年。每一次心愿完成失败，就会消失等待下一次时机，注意，是消失，没有人会记得你，你的一切存在过的证据或痕迹，会被抹去。”

　　“代价是什么？”刘彻说。少年顽皮地看着他：“事成之后告诉你。”

　　“消失……如果，还魂者杀了人，被杀的人，会怎么样？”

　　“消失啊。”

　　“所以，她只要杀了我就可以了？”

　　“你已经死了。”少年耸耸肩，“有点麻烦，但她必须自己杀了过去的未死去的你。而且你这么说，是要让你和她一起还魂咯？”

　　刘彻点头。

　　“那你要注意，隐藏身份。你现在的躯壳就够了，如果你怕泄露，就要尽量改变性格，”少年挠挠头，“但要和她解释……麻烦。呃，算了，司梦神的身份借你用用啦。”

　　最后，少年邪气地微笑着：“刘彻，祝你好运。”

　　【34】

　　你真的，想要他死掉吗？

　　那为什么在转头看到他消失的瞬间，会心痛地撕裂一般？

　　为什么要哭？

　　你真的舍得他死吗？

　　就算他日后背弃了诺言，可他给了你十年无上的尊宠。你恨他，因为他冷落你，将你贬到冷宫，可他至少护了你周全。你看到他和别的女子锦瑟和鸣，却没有看到他当年为了你的刁蛮和无理取闹，辗转难眠。

　　你难道忘了那个当初背着你走下黑暗群山的少年吗？

　　他为了你，脚被树枝刮伤了也浑然不觉，背着你，安安稳稳地走出黑夜。你和他拉过勾的呀，永结同心，永不分离，他背叛了你，你就要置他于死地？

　　不，你就要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更何况，在都经历了死亡这一人生终点后，你对他说，我要杀了刘彻。而他求苦求神灵，让你实现愿望，甘愿陷于万劫不复，甘愿永无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