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夜04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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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神祇不曾对任何一人有所眷顾，祂公平地对待着所有的生命，
于是幸与不幸，终究在眨眼间随着神的脚步渐渐消逝。
所谓的宿命，就是不管当事人怎么想或如何看待，终究会发生的必然。
于是，此刻，一群忠诚的战士跟随在他们最敬爱的王者身后，为了一族里的荣耀和美好而赌上性命。没有人有空暇多去思考，自己为何必须战斗？自己为了什么理由而战？究竟有什么样的原因迫使双方不得不争夺出一个胜败？明明相距千里的两个部族，到底为何而战？
值得庆幸的也许是，不明白的从来不只不畏牺牲性命的战士们，即便是王亦不明白。
之于阿修罗王与夜叉王共同明了的只有，他们必须一战。
终止了这场对月之城的争夺战役，代表两人永远的分离；持续这场战斗，则意味着两人总有一天将面临死别的绝境。
死亡，或者身处天涯两端永不相见──其实他们从来就没有选择。
纵然是毫无意义的战斗亦然。
「夜叉王，你──」鲜血从伤口处泉涌而出，夜叉王的神色随着血色的扩大而渐趋苍白。阿修罗王宛若身处幻境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他犹握着自己的剑，利刃的另一端则没入夜叉王的胸口。
夜叉王气色显得虚弱，唇角却是微微扬起，他近乎叹息的低喃：「我输了呢。」
「为什么？」身为胜者的阿修罗王，反倒哭丧着一张脸，那沉重的神情交错着愤怒、迷惑、不解甚至是比夜叉王更强烈的痛楚，他咄咄逼人地瞅着对方。
那一瞬间，夜叉王犹豫了。
阿修罗王看得很清楚，倘若夜叉王将剑刺出，以攻击作为防御，此时此刻，受重伤的那个人就不会是夜叉王了。
「阿修罗王，这是战争。」夜叉王温柔地亲吻阿修罗王，笑了。
在战场上，心软迎来的是毁灭与死亡。就算只有剎那的犹疑，败了终究是败了。
生死存亡的关键，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失败者必须面对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同情也好，怜悯也罢，全都是不必要的。
因为这是战争，参与者赌上的是性命。
不要责怪自己，不要感到忿恨，错的是他，是他太心软，是他太愚蠢，是他决心不够，才会在明知不能退让的战争中，出现了空隙。
阿修罗王知道夜叉王是想告诉他这些，他懂啊、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啊！
「夜叉王、夜叉王……」
可是……即使如此，即使明白，为什么眼角的泪水仍无法止住呢？
阿修罗王苦涩地看着夜叉王，他是敌人，更是他深爱的「恋人」啊！
「别哭。」夜叉王为恋人抹去泪水，深情地微笑，「我爱你，阿修罗。」
「……夜叉……」阿修罗王终究放弃了──实际上也是无能为力──帮夜叉王治疗的打算，紧紧拥住对方，哽咽的开口：「我爱你。」掌心被懊悔而被刺出了血，滴落在恋人流出的血滩之中混合。
生离死别，简单的四个字。
却唯独在真正面对时，才知道那种痛，
其实会疼得让人无法忍受，痛到让人怎么也无法止住哭泣。
这一刻很短暂，却也异常漫长。
周遭战场上兵器交错声在这一刻从空气中被彻底抽离。
滴答──、滴答──。
是血──生命流逝的节拍，也是泪──最后哀悼的语言。
只有夜叉王与阿修罗王存在着，在这一个瞬间。
夜叉王咽气时，一片雪白的羽毛悄悄落到那尚有余温的身躯上。
泪水早已枯竭，阿修罗王牢牢拥抱那个人，试图挽留最后的温度，于是忍不住祈祷──「可不可以、继续……如往常一般，依然存在。」
于是，当月再度高升的日子，夜叉王率军现身。
看见「那个人」的阿修罗王微微一愣，然后扬起喜悦却悲伤的笑，大方地上前迎战──「就像往常一样」。
是夜，两人竟得以在修罗之城「相会」。
「阿修罗王……」夜叉王伸手拥抱恋人。
「夜叉王。」阿修罗王无法抑制自己的叹息。
生命是对两人距离的禁锢，能在修罗之城现身的夜叉王，意味着他已不再受此所困──他已死亡。
多么悲哀，竟然是死亡才让两人能够感受到朝夕不离的幻影。
纵然只是幻影，却毕竟难以舍弃。
因而，日复一日。
就好像未曾改变的过往。
──好不容易逃出一个牢笼，却又坠入另一个泥淖之中。
再次循环。
直到，旅人的来访改变了一成不变的反复，阿修罗王与次元魔女许下了约定。
为了必须前进的人，阿修罗王给出代价，终究将最后的愿望许下──
却崩毁。
一如他多年前的祈求一样。
月之城伴随着阿修罗王渴望而不可得的祈愿殒灭。
愿望需要支付的代价太大，大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付得出来。
即使无数的人不断反复祈祷着相同的愿望。
所以，阿修罗□□然决然选择了死亡。
就算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也无法不去祈祷──
今朝月落，明日月复升。
然而，人一旦死去，却无法再复生。
这是一种无法逃避的必然。
不管你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一样。
在将亡之人的眼前，出现了一名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的男子。
「夜叉王……让你久等了。」
虚假的梦终于不得不破碎，在「实现愿望」的此刻。
「我已清醒。」
原来死亡从来不是一种绝望的痛楚，而是通往那个人所在的道路──
阿修罗的意识逐渐朦胧，他再也听不清身旁的其他声音。
那是什么呢？嘶吼的人群，破碎的愿望……
──唯独那个身影看得份外清晰。
「是你吧……夜叉王。」
那个男人，对将前往黄泉之国的阿修罗缓缓伸出了手，
就好像多年以前……少年阿修罗对那个少年伸出的手。
阿修罗轻轻地笑了。
『过去与今日交错，当初你覆上了我伸出的手；
如今，我心甘情愿笑着，让你牵我走──』
交迭的双手，曾经错过好漫长的时光的两个灵魂。
终于、终于……得以重逢。
说出口却终成悲剧的话，已不必再感到悲伤。
因为昔日的悲剧，总算不再作为悲剧了。
「侑子小姐，请妳实现我的愿望吧。」
「嗯？」
「让我们两个人成为『神』，永永远远、不再分离──」
「那么，代价，我确实地收到了。」
Fin.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月夜04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