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阁》盖世英雄的女人

24、灵水小镇

　　某一日，幸错听了墨之惑说了小弟的那一段广为人知的“韵事”，毫无节制的哈哈大笑，惹得墨城桓更哀怨了，再也忍不住在大哥威慑的眼光下愤怒的火焰，小声的埋怨：“嫂嫂，你也太没良心了，想小弟也是为了您和大哥的幸福出力不少的，这么大的事不告知一声，太……没良心了。”绕来绕去，还是那句太没良心了。
　　幸错生生忍了笑，离他近了几步，憋着声音道：“对不起，城桓，当时的事儿情况危急，没有时间告诉你……”事实是，早在他们得知敌营粮草被烧也无异样的那天就已经谋划了接下来的所有事，有些墨城桓知道，有些自是不能让他知道的，不过，还是不要说出来伤人家那颗少男之心了。
　　你以为人家是少男，人家就傻了？墨城桓还想说，墨之惑就一个冷眼看过去，他就闭嘴了，墨之惑趁着空档，就把幸错拉走，剩墨城桓一双怨怼的眼，允自在原地低喃：“有了媳妇忘了弟，太没良心了……”
　　但是，就因为幸错的那声“城桓”，他还是在心底微微的暗爽了下，嫂嫂以前可都是喊他小叔的，听着难免生分，这名字一喊，果然有一家人的亲切感了，嗯，感觉还不错啦。

　　他们启程之时，已经六月份了，墨之惑留了三万大军驻扎落野，带着剩下的人回程。
　　所谓清风无力屠得热，落日灼翅飞上山，说的大概便是如今的天气了，便是有风也带着热气，骄阳似火，直晒的人头都晕，幸错更是厉害，天天觉得不适，有时甚至吐得稀里哗啦，搞得墨之惑天天担心的不得了，一天一休，大军的进度基本上……好吧，没什么进度。
　　后来墨之惑看着情况不行，索性让胡瑞先带着大军回京，又让他捎了一封信给墨宏，信里言明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当然幸错的“死而复生”是重点，主要也是先打个铺垫，免得幸错回去了觉得尴尬。自己抱着幸错就往城里找大夫去了，后面还跟着个墨城桓。
　　这小城名曰灵水，实际上是个没有城墙的小镇罢，不大，不过倒是挺繁荣的，商客满街，衣食住行各方各面都不缺，他们出来时，已经换了常服，皆是挑了最朴素的，大约是这两人容貌太过出色，故自一入镇，便引来了探究与惊艳的目光，墨之惑自是察觉了，但哪里有空管这个？墨城桓倒是接受的理所当然，再怎么说他在京里那也是风流公子一个，不过因着大哥怀里的嫂嫂那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便很快收敛了，忙着打听大夫的居所去。
　　墨城桓双手背后，一身白色绸衫青竹翠柳，直垂于地，长身玉立，柔软的袖子拢在手中，抬头打量这矮小的瓦房，这医家是离镇口最近的一家，虽然小，倒也干净，一屋分三室，前头是诊室，这间是内诊，往里是内室，估计是老大夫住的地方，屋子里开着窗子，倒也清凉了一些。此刻嫂嫂正躺在那石床之上，而大哥正坐在床边，估计双眼已经看不到别人了，唉……难不成这便是陷入情爱之中的人？
　　老大夫把完了脉，抚着花白的山羊胡，慢条斯理的道“尊夫人这是有孕了……”
　　好嘛，一句话把在场的三个人都震了。
　　幸错一听，这不适都好了一半，之前她也是怀过的，只是时隔两年，她已然忘了当时的感觉，也因夏日炎热，真的以为是她熬不住，发起病来了。她似乎是泡了蜜的眼眸看向墨之惑，墨之惑本来呆着的，一看她发了热的眼，立时回了神，忽然抓了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胸口更是剧烈的起伏，闭上眼，降下身子，垂头埋入她的颈项，呼吸的热气喷浮，让她亦是感同身受，情到深处，竟是无语。
　　墨城桓一想，几个月之后，他就要有个小侄子来玩了，心里又是暗爽，欺负不了这对，到时候欺负他们的儿子也是一样滴。
　　老大夫会心而笑，但也没忘了嘱咐他们：夫人胎像不稳，不宜远行，待度过这半个多月胎像平稳了再走不迟。
　　灵水镇一年之中，外来之客也挺多的，老大夫自是知道他们这样贵气天生的人必是来自京城或周边的大户人家，甚至官宦子弟，只是这样一对有情人倒是难得，不由的告诉他们镇上哪里比较清凉，比较适宜养胎，墨之惑是让墨城桓实地考察了才住进去的。
　　墨之惑被当成了小弟，欲哭无泪，心里更加笃定了，日后一定要在他们儿子身上讨回来。
　　他们住在最最城北的一家农家小户里，因着此地向北，远离镇中心，人流往来少，而且依山傍水，所以格外清爽，连风都是凉的。这里的主人家是一对小夫妻，做小生意的，看出过的还不错，家里正好可以空两间屋子给他们，他们自也不是白住的，付了一个月的钱，那对夫妻开始不肯收，但墨城桓固执起来那是九头牛都拉不住的，故此，女主人便一日三餐的照顾他们了，做的都是清粥小菜，简单但味道出奇的好，后来墨城桓才知道，他们在外面原是做些小馆子，菜都是当家的炒的，粥是女人熬的，两人配合简直天衣无缝啊。
　　这几天，幸错的孕吐正处在变本加厉、风云变色的过程中，晚上也睡得不安稳，几日下来，人反倒瘦了一圈，墨之惑便天天把老大夫往家里找，恨不得他能住在这里，老大夫便在墨之惑那股看似迷魅悠然，实则危险自生的气势下战战兢兢的给幸错调理着。唉，准爸爸都是不可理喻滴。
　　墨城桓日子过得不错，平日无事便上镇里逛逛，回来之时给大哥和嫂嫂带上上好的鸡汤，不腥不腻，正好入药。
　　渐渐的，幸错便好些了，这边大夫调理，那边营养进补，再不好她就该唾弃自己了，只是，这些日子苦了墨之惑。
　　“睡会子罢。”一日午后，她将他拉到床边，硬把他按在床上，仗着自己大着肚子。墨之惑那是一动都不敢，便要把她抱到旁边，她不依，坐在床边，看着他：“你睡，我看着。”说完嘴角扬起柔美的弧度。
　　“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他温暖的手抚抚她的脸，终于觉得她稍微的长了肉，便觉这些日子做什么都是值得。
　　“嗯，快睡罢。”她拉着他的手放在床上，拿了薄单子盖住他半身，待他闭了双眼，她的笑渐渐变成了心疼，看他消瘦的两颊，心被扎了一样痛。这一生，能得他如此对待，她何其幸运？
　　依稀记得在墨府初见他的那日，那样的邪魅狂妄，风流不羁，声音一如他的人，低柔中带着令所有女人都为之心动的磁哑，那时，他定然是不把女人放在心上，虽不是用过之后便弃如敝履，但正是因他的温柔却又不上心才令很多女人都伤了心。
　　她垂眸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已然熟睡的轮廓，笑里带着宠溺。
　　其实，对于那日，不止是观察他的武功，她是记得他的样子的，谁会不记得呢？谁又能忘得了呢？
　　想来，有些事是一开始就注定的，她不知他是何时对她动心的，但她知道自己，是除夕那日么？不，那时她连自己都骗了，应是更早，他们同房？不，那是初见么？也许罢……
　　“咚！”正出神呢，幸错忽然听到外面响了一声，她下意识的看了墨之惑，还好，没醒，她还怕他睡不安稳，可见他这些日子多累，以他习武之人的警觉性，这样的声响都没惊醒他。
　　她匆匆走到门外，正见一抹白色身影跌跌撞撞的往这里跑，幸错呆了一下，按说这墨城桓是墨之惑的弟弟，就算武功不济，遇上什么事，也不必如此惊慌罢？
　　“怎么了？”她轻声道，扶住墨城桓快要跌倒的身子，墨城桓一看她，便要喊叫，忽然看到她做出的手势，看看了屋里，大哥睡了？便压低了声音：“嫂嫂，你救我，我在街上遇到个疯婆子。”他露出鄙夷的表情：“脏得要死，却死皮赖脸的跟着我。”
　　幸错微蹙了眉：“什么疯婆子？”
　　“我也不知，只是走在街上，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想到那张黑不溜秋的脸，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如何帮你？”她手很习惯的放在肚皮上，一瞬间便柔了。
　　墨城桓看看大门口那扇弱不禁风的门，很果断的做了决定：“如果那人找来，嫂嫂就说这里没我这号人，行吧？”他就躲到自己屋子里，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幸错就不解了，那疯婆子有多厉害？墨城桓那是久经沙场的，会怕这个不是正常人的女子？不过虽是如此想，但她还是答应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来了，入眼的……哪里是个“疯婆子”？顶多算是个小子，个子不高，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样子，全身脏兮兮，一身衣衫破烂不堪，布条子一道一道的，脚上穿着草鞋，脚趾头露在外面，黑乎乎的，全身上下也就那双眼睛晶亮晶亮的。
　　“漂亮姐姐，你见到一个很高很高的大哥哥么？”声音清亮而甜腻，是个小女孩，不似疯了一般，她手舞足蹈的，连带袖子上裂出来的布条甩啊甩，甩了幸错一裙子泥点。
　　幸错顿时就无语了，也难怪墨城桓跑的跟兔子似的，她赶紧离她远了一步，除了怕被她甩，还有这小女孩身上的臭味，勉强笑了一声：“没有啊。”心里那是一点愧疚都没。
　　“可是……”她看了看来时的路，这是这个方向的最后一家了，她张大了眼睛，又问了一遍：“真的么？”
　　被她那双纯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的有些心虚，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点了头。
　　小女孩失望了，垂着那双会发光的眼眸，转身慢慢走了，幸错看着那小小的背影，松了口气，但心口忽然闷闷的，叹了口气，关了门，往屋子里去了，瞧见墨城桓正站在院子里紧张，她道：“无事了。”
　　墨城桓扶着胸口，一下子松了神，看了看木门，回头对着幸错笑笑：“此次真是感谢嫂嫂了，否则小弟怕要……”看见幸错裙子上的黑点，脑袋终于砸下三条黑线，幸亏，幸亏啊。
　　幸错倒是无所谓，想起刚刚的小女孩，她忽然问了句：“城桓，你今年年岁多少了？”
　　“啊？”墨城桓愣了一下，随口打了一句：“二十一。”
　　“都二十一岁了？”幸错拉长了声音，若不是长年在外，估计早就娶妻了罢？想想，墨之惑似乎亦是二十四岁娶妻的，大约没有男子像他这样晚罢？

作者有话说

　　这个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