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如衣

1、覆盆子

　　台上歌女水袖一挥，媚眼一抛，近秋时节的微风就仿佛带上阳春的暖意。
　　席上的人都看得惬意，最高兴的就数那复家四公子。“真美！”他不禁叹道。
　　旁边的复家夫人佯怒嗔道：“没一点规矩！”
　　“都怪娘找的乐坊冠绝全城，表演精彩绝伦。倒显得我像乡下出城的小子，没见过一点世面。”
　　夫人眉开眼笑：“你最会油嘴滑舌！”又转身对贴身丫环盈珠道：“戏才刚开始，复儿不是最喜欢吃覆盆子么，立即叫人去买些回来。”

　　小柔到了附近的果脯店，可是覆盆子刚好卖完。她不敢怠慢，又要到浣溪对面的店铺找找看。
　　经了夏季暴雨后，浣溪的水涨了又降，但依然见不到底。
　　樱花烂漫，衬得两岸如仙境。面对如此美景，小柔不敢流连，只急急踏上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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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浣溪虽名为“溪”，但其实与河流无异。河道宽阔，但水流并不湍急。水清，鲜少有鱼虾，也没有人来取水或洗涤衣物之类的。
　　有老人说：“浣溪的水很深阿，千万不要放小孩子去溪边玩耍。”
　　现在，溪边放着一具女尸，盈珠依稀辨认出女尸身上所着的衣物，确认道：“对，这是我们府中两天前失踪的丫环。”
　　衙差道：“仵作认为死者是意外失足，溺水身亡。”
　　盈珠点头，让两个家丁将尸体抬走。

　　“奇怪，真是奇怪。”等人都离开了，容复方从树后面溜出来。
　　浣溪两岸是樱花树。落下的樱花瓣在地上铺就一层粉色，色泽比女子的丽服更是艳丽。偶尔有风吹过，满树的落英缤纷。
　　“哪里奇怪了？”一把陌生的声音响起。
　　容复习惯了自言自语，随口就答道：“七月怎会还有樱花？”说完才愕然回头。
　　身后是一个蜜色肌肤的女孩子。当朝以白为美，在女子中更是尚肤色莹白。容复不动声色地观察，还是怎么都不觉得她好看——然而那双眼睛大而亮，让人过目不忘。
　　“想不到你也有点小聪明。”女孩又问，“你是容家四公子？”
　　容复想，我还没问你呢，倒是你摸清我底细了。口里只道：“你怎么知道？”
　　“我才来淮城半个月，听到关于‘容府’的小道消息不知有多少回了。其中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容家四公子。”
　　“哦？他们怎么说？”容复被挑起兴致。
　　“他们说，四公子最是风流。平时不仅喜欢寻芳，更是与城中名姬引为红颜知己，不知让多少男人艳羡。”她笑。
　　这一笑，竟霎时让她整个儿变得明亮可人。容复顾着看她，问题脱口而出：“不知姑娘芳名？”说罢才觉自己唐突。
　　“哈，来到此地，你是第一个对我客气的人。”她顿了顿，正色道：“姑娘闺名可不能随意告诉别人。”
　　容复一窘：“是我唐突姑娘了。”
　　她却突然开怀而笑：“我开玩笑罢了。我又不是本地人氏，你不必同我拘礼罢。”
　　难得遇到如此爽快的女子，他喜道：“我叫容复。”
　　“久仰了！我叫炎，两个‘火’凑在一起的‘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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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前——
　　经过一番舟车劳顿，炎终于到达淮城。她休息片刻，在客栈里听人们闲谈。
　　“昨晚我去合欢楼，花了几十两才听得雁风姑娘的一支曲。她人在屏风后，隐隐约约只看出个轮廓，也足以把我的魂摄走了。最后是杨二少用五百两买下她一夜。”一个男人叹道，“就恨我不是大富大贵！”
　　另一人道：“杨二少也不过是后来者，头一个尝得芳泽的可是容家四公子。雁风姑娘□□那晚，他不惜千金买下。听说他们后来好上了，雁风姑娘也就不肯收他的钱。”
　　炎在对面桌，听了便插嘴道：“那个容家四公子很有钱么？”
　　八卦的人最喜欢有人打听。男人爽快地回答：“姑娘你是新来的吧。在淮城，容家财雄势厚，谁人不知？容老爷有福气，他的三位公子都善于经商，继承家业，与官商合营。容府地位又岂是一般商人可比拟的？四公子年纪最小，容老爷晚来得子，对他自是极为宠爱。”
　　“四公子不就成了纨绔子弟一个么？”
　　“倒也不是。容府上下都不是摆架子的人，在这里颇有重望。而那个四公子尽管风流，但十六岁模样就生得极好，娇憨又讨喜。心地也好，乐善好施。”
　　炎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还是想象不了“娇憨”二字怎么形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而现实却是，她不仅把四公子认出来了，还向对方搭讪。亲眼看见了，不能不承认他的模样是在让人喜欢。俊俏是俊俏，然而眉宇间的笑意难掩，“娇憨又讨喜”，想必是得尽长辈，尤其是女性长辈的喜爱。
　　眼前，是那张似精雕细琢般的脸凑近来：“原来你到淮城不久啊，让我略尽地主之谊，请你吃顿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