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烛》酴藤

4、击鼓

　　周子靖自认为这生只做过两件荒唐事儿，而这两件偏皆与自己徒弟有关。
　　周先生成为引渡人之时还是永乐年间。当年的事已忘得差不多了，他约莫记得有个关系匪浅的师弟，后来自己被赶出师门后便也无瓜葛了。
　　而今，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张脸。
　　血从那俊美的眼中、鼻中、薄唇中流出来，周子靖知道这是梦魔作祟，这等小技只需几句道文便能避开，然而，他的头脑像被钉在了床板上，转动不得，那张“脸”挨近了他，周子靖眼睁睁看着脸的主人张开口，刺红的液体从里面涌出，一滩，一滩，落到自己的脸上，脖子上……
　　“先生！！先生……”
　　周子靖猛地睁开眼，喉咙的窒息感顿时消失了，周围依旧是熟悉的卧房，自己徒弟守在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
　　周子靖用空闲的左手掐了掐眉心，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他呼出口热气。
　　“先生，您病了。”陈少烛擦净他头上的冷汗，担忧地望着他。
　　周子靖把手从徒弟的手掌中抽出来，漫不经心道，“我一个活死人，哪里会害病，恶梦罢了。”
　　青年的手指动了动，他合上手心，收回放在膝盖上。
　　“那也要小心为上，近来幽冥的恶魂不太安稳，我怕……”
　　“你师父岂会着了它们的道？”周子靖撑着床板坐起来，截住他话头，“小子，在你眼里先生我就这么不中用？”
　　陈少烛梗了梗，“不是这意思……”
　　“那是甚么？”男人靠近他，嘴角带着捉弄的笑，看着青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之前的阴霾被吹散不少。
　　过了一会儿，男人打算放过他了。
　　“给我倒杯水罢，啊，记得把离雉叫进来，”周子靖又跌回了床板上，懒懒道，“唉，最近这日子真是无甚意思——你怎么还不走？”
　　“先生找她作何？”陈少烛低头注视地面，没有离开的意思。
　　“自然有事了，快去罢，师父我口渴了。”
　　“不能与我说么？”
　　周子靖诧异地打量他，有些不耐，“叫你去就去，我的话也不听了？”
　　陈少烛呆了片刻，终于起身走了。
　　周子靖闭上眼，心道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等了一会儿，推门声轻轻传来，男人心里痒了一下，他已经好久没做‘那事’了，下||面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然而，熟悉的体香没有飘来，青年明朗的声线却响了起来，“先生，您还渴么。”
　　周子靖倏地睁眼，“离雉呢？”
　　“被我打发走了。”
　　男人的神情冷了下来，目光刺探着他。
　　“少烛，你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陈少烛不答，他突然握住了男人的手。青年露在明亮处的一边侧脸显得异常坚定。
　　烛火跳跃在二人脸上，房里静的出奇。
　　周子靖渐渐收了戾气，叹气道：“你可想好了……”
　　陈少烛少见地凑过去，滚烫地呼吸吐在他耳廓上，“先生，我从未忘过当日之言。”
　　男人静了不会儿，眼睛紧紧盯着徒弟道：“你可莫要后悔啊……”
　　回应他的，是青年抬手放下了床边的帷幔。

　　周子靖事后还是有些介怀的，毕竟与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儿颠鸾倒凤，着实有些荒唐。
　　然则，心中的禁忌就像鸦片，他越是挣扎，身体的快感便越加强烈，这交织的甜蜜与痛苦，让周子靖差点以为自己又是个“人”了。
　　周先生这厢感叹，而他那当事人徒弟可没有这多杂想。
　　陈少烛是个死心眼的，他承诺报恩便报到底，连泄||欲的事儿也一并做了，惟愿两人之间再没有缝隙才好。
　　故而自那晚后，院里的“访客”少了不少，甚至可以说再也不见。
　　周子靖其实并不满意，他是个爱尝新鲜的人，守着一个长了，不免有些腻味。但是，当他看到青年修长健美的身材，和那若隐若现的酒窝的时候，之前那些漂亮人物却皆黯然失色了。
　　周子靖心想，自己怕是爱极了他这具肉||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