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I》苏瑞棠

88、尘开云尽后的一抹相思

　　杜府，那是记忆最初的美好吧，干净的一如天泉，不染凡俗里夹杂着利益的爱恨情仇，仿佛夜合花的纯粹芬芳，弥漫在夜色阑珊里，为梦境增添了一丝浪漫旖旎。
　　走进去，她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鬟，喜怒哀乐都是那么简单，而他，也还是那个嬉皮笑脸的舅少爷，从没正经却极有女人缘。若月老红线般的头绳，两端绕着彼此的心，开始到结束，仓促而销魂，就如那一根脆弱的红头绳，系住她的一片痴心，却系不住他的情长久。也许，只因他不是她情窦初开的眷恋，她亦不是他万花丛中的一朵吧。这红尘里有太多的不得已，所以她只能是重生后的颜开晨。
　　地狱火焰中的锻造，打磨的是意志坚强，可终究人不是机器，能够不参和情感的付出。即使月隐的计划再天衣无缝，也算漏了执行计划的她仍是一个有心跳的人，功成不要身退，不过是她想要一个爱人的呵护，简单到近乎平凡的愿望。偏偏那计划的真相如针，狠狠的挑破了粉饰太平的面纱，父仇不共戴天，又怎能去退那一步？码头那些持枪核弹的士兵，无疑证明了这只是一场水月镜花的风景。
　　当一切都已远去，不得不踏上去国离家的航程，才发现能陪在自己身边的竟然还是那个他，把她丢进万丈深渊的他。似情人的仇人，寻求的不过宁静生活，可这世上哪儿还有一方净土？德军闪击波兰，拉开了二战的帷幕，逃不开的战争仿佛逃不开的过去，清晰晰惊悚悚的映入眼底，原来她最渴望最怀念的，始终是一个沉淀在记忆背后的名字。
　　思绮，思绮，段思绮。胸针落地，贝壳翻开，那一朵小小的夜合花，馨香绵软若那晚的月色，周围满是醉人芳香，他就在她的身侧，触手可及。前路似芙蓉铺就，直通往幸福的彼岸。她以为会那样终老，不料他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待她妥协了适应了习惯了，他却又给了她另一番的新生。希望在动荡里滋长，可动荡无法给予命运的允诺，天长地久成了奢侈，终于戛然而止在悠扬舞曲中。
　　这就是《夜合花》的故事，更像是一首爱情悲歌，抑或那时代的挽歌，无人不用血与泪在谱着曲子，唱的是久远过去中的生命之颂。仿佛那关于夜合花的传说，黄土陇中一缕芳魂，清辉月下一树繁花……终究哀伤。
　　比起羽化飞仙的《血色落日》，这故事明显是一个质的飞跃，情节跌宕起伏，人物鲜活立体，结构杂而不乱，一点点地描绘出了乱世里的腥风血雨，草民如芥，性命何堪忧，早是那政治派系间勾心斗角的棋子，万事皆不由己。背景设在武汉，也尽道了一番民初市井风貌，形形色色的小人物粉墨登场，或在街巷酒楼，或在公侯府邸，各自上演着各自的命运，却也透着底层的苦楚，如段祁樊为钱卖命的杀人潜逃，又如小九深陷风尘的孤寂心声。杜家大宅，康门官邸，从商到官，也是侧面衬托出了时代变迁里的人情世故，谁还能够独善其身？！
　　整个国家都在悲泣……
　　段思绮、薛云烬，乱世儿女乱世情，注定了波折重重，一路艰辛。他们的情感互动是故事发展的主要脉络，但个中层次分明也自然带出了杜怀融、杜怀璧、康少霆、康少骐等一众人物，详略得当使文章节奏感很强，如音符跳动。
　　《夜合花》的故事大致可分三部分，以文章楔子内容为分水岭，前面的小儿女情怀，楔子所讲述部分的训练营艰苦，以及后面执行计划时伴随的爱恨交织，至于那远赴海外则可看作是尾声余韵了。每个人物都在这纲要里错落有致的分配着戏份，比方第一部分杜宅的重要，段思绮思慕杜怀融，因此被准少奶奶丁淑芳设计赶出杜家，在薛云烬的帮助下进了绸缎庄，也渐渐的将其感情转移。这时候的段思绮多单纯呀。她并不知道自己是旁人的猎物，直到那牢狱之灾的豁然降临。这中间还牵扯出了康少霆和杜怀璧隐约的同窗情，丁淑芳为与康少骐偷情而欺上瞒下，段祁樊赴凉山见猛爷的重新打拚……
　　第二部分主要就是训练营了，营内营外皆是个只能赢不能输的情况，因为输就等于死，无人不在为自己的性命担忧着。不能不说段思绮是成长了，由着恨意活下去，要比他薛云烬活得更好，变相的报复。此外，羽化飞仙还透过些细枝末节让第一部分的故事得以继续发展下去，例如秋颜的最终结局，丁淑芳的抛夫弃子，杜怀融的卖画养家……暗暗让杜家落，将故事重心转至康家，也是为第三部分的月隐行动准备着。支线中，相比重要写的应该是薛云烬助萧云成从军，这当然是为了后面川军与鄂军矛盾作的铺垫。可以说，这部分有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是一个衔接，所以在人物情感上就没有前后所描述的详尽了。
　　最后就是策反康肇卿的任务，即月隐计划，此间的段思绮已彻底成了颜开晨，她无法接近康肇卿，便转了个弯去接近康少霆。相处里的感动，每每让她心乱，最终决定忘记过去，与薛云烬达成了协议，可代价竟是段祁樊的残疾和母亲的死亡。这一切并未换来梦想成真，因为杜怀璧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她拿出了她谋害康肇卿的证据，令康少霆不得不背叛情之所钟。至此，多数人的命运也在《夜合花》的故事里暂时画下了休止符，有的甚至已成定局，像萧云成像杨二，可有的也还在进行着，像段思绮像薛云烬。
　　于是乎，有了法国的一段亦有了波兰的一段。这里的着眼点放在世界形势上，尽管漂泊在海外的华人仍有乡愁，却不能改变日军侵华后种下的种种恶果，南京大屠杀就是一例，惨绝人寰。段思绮、薛云烬，他们的命运在这时代下已变得不足道了，就像那仍在继续的舞曲，再优美也掩盖不掉一屋子的血腥气。
　　其实，旁支除了上述不尽完整的以外，还有小金堂的兴起至没落，这算比较单独的故事了，却与整体密不可分。在大结构中另辟一片天，精彩绝伦，最后止于杨二当家的日本特工身份，更是用了他来再次揭示薛云烬曾出卖校长一节，让薛不得不选择逃亡，这才有了他与段思绮的再续前缘。
　　兜兜转转，情感的终点又回到了起点，那是一个圆，绕的很是辛苦，但能品出一丝甜蜜。就像江城洪水决堤时，不经意的情感爆发也许骗过了自己亦骗过了对方，却无法让那情感磨灭，毕竟是相爱至深的吧，昭如日月般。只是当尘开云尽后，所看见的并不是明澈天空中的灿烂千阳，而是深埋于记忆的情意绵绵，可惜花好月圆终是缘分已了。
　　用鲜血印证的情，不光是夜合花的传说，现实里的人也常有，尤其是在乱世。呜呼，天地无尽有情事，世间满眼无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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