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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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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楼的厨子手艺不错,光光大块朵颐,吃得一脸满足的表情。食物的香味顺着眼鼻唇齿渗入,但很奇妙的是杜青依旧可以感觉到适前那抹淡然的香气。这香气不但没有被满室鲜酒美食的气息所掩埋反而更显清雅,沁人心脾。
李华一脸不耐的坐得离桌子老远,马友保轻言细语的说着些漫无边际的话语。因为杜青并不喜饮酒,所以那个陪侍的少年只在一旁安静的帮他斟茶。在这种僵硬的气氛下只有光光一个人在那里吃得不亦乐乎。杜青在等,等着看他面前的这两位准备何时摊出底牌。
“啊……嘿嘿……”光光突然松开口中咬着的半条鲶鱼满脸汁酱的怪笑起来,“死胖子,这回终于被我逮着了吧……”他咬牙切齿的念叨着,用那脏兮兮看不清楚颜色的衣袖粗鲁的一擦嘴,跳起身来向外面冲去,板凳都给撞翻在地上。跑的时候匆匆对杜青说了句:“那条鱼我还没吃完,记得给我留着。”
杜青满头雾水的看了看那条被光光摧残的惨不忍睹的鱼,还没来得及再看他一眼就已经听见了屏风外珠帘发出的清脆的撞击声,余音袅袅不绝。
李华甩了甩袖子,“哼,碍事的终于走了,杜先生的朋友果然有过人之处,让人大开眼界!”他满脸厌恶的撇了眼桌子,然后不屑的瞟着杜青。
马友保憨厚的笑了笑,“似乎有点太吵了呢,谈事情似乎有些不方便啊。”随后平扫了一眼垂手站在一边的少年。少年略一颔首,退了下去,门边的珠帘安静了下来,门也被悄悄的掩上。
灯火闪烁不定,只剩下三个人的屋内气氛微妙,杜青莫名的觉得香气似乎比之前更浓了些。
酉时已过。
晏京已经开始沉寂在夜的怀抱中。哑儿面色惶惶,杜青尚未归来。
得到消息再策马飞奔到洛楼的贺迦眼中赤红,暴烈之感溢于言表。跑堂的小二在贺迦骇人的表情逼迫下双唇发抖,双腿打颤,而且还是脚不着地的打颤,因为他整个人都被贺迦举起来了。在小二即将昏厥的时候,一边擦着汗一边小跑着的胖墩墩的掌柜出现了。
“客官,没错,没错,他们是订的楼上偏僻地儿的雅间。还嘱咐我们要保密……哦,不是,不是,客官您要去我就带您去。这,这边请……”胖掌柜一边神情惶恐的解释着一边给这位瘟神带路。心中不禁懊恼着,这李公子和马大人到底在哪里招惹到这位瘟神的,这位瘟神看起来来头也不小,哪个出了事,都是他们洛楼吃不消的啊。平日里,上面的人就算打个喷嚏,他们这些下面的人都抖三抖,今天要万一……唉,老百姓的日子真难哦。
“到了,到了,客官,就是这。”胖掌柜点头哈腰的说着,谄媚的笑着,脸上都看不见眼睛了。
贺迦一言不发的一脚踹开门,胖掌柜的看得胆战心惊外加心疼不已,这可是上好的黄梨花木啊……
大步走进去后,贺迦脸色漆黑的沉静下来,内室的桌上一片狼藉,椅子倒了一地,地上躺着一红一蓝两个人。
杜青不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贺迦走上前去俯身探了探两人的脉搏,很好,还没死。他不回头的吩咐道:“拿两盆冰水来把他们给朕泼醒。”
胖掌柜一听,心中打了个机灵,唯唯诺诺的照办,心中念念有词:老天保佑,不要在我的楼里发生什么大事儿呀!
“滴答,滴答……”水珠顺着李华湿漉漉的衣服滚落到地上,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脑袋一阵发木。扫了身边的马友保一眼,只见他僵直的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贺迦神情阴沉,“杜青在哪里?”
李华微微一惊,快速环视四周,发现果真不见杜青的身影,面色发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贺迦垂下双眼,空气绷得紧紧地,一触即发。
“如陛下所见,刚才卑职与李华都是昏迷状态,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如把外面的下人叫上来加以询问,看他们是否看见了什么。”马友保上前一步说到。
“我已经派人把整栋酒楼的人都问了一遍,可是仍然没有问出一个让我满意的回答。”贺迦冰冷冷的语气让人感到冬至的提前到来。
马友保一愣,没有想到是这个状况,他皱眉思考了片刻,“那不知陛下有没有问过木莲。”
“木莲是何人?”贺迦盯着马友保,李华也在一边呆呆的望着他,一脸迷茫。
马友保轻轻看了眼李华,“回陛下,是李华带来的随从。”李华颇觉得尴尬,想笑一笑来缓解下,又突然发现这个场合似乎不太适合笑容,然后便嘴角扯着一个古怪的弧度僵持在那里。
一个黑甲侍卫把木莲领了进来,马友保悄悄拧了拧眉,竟然连黑甲都出现了……看见贺迦看了自己一眼,马友保轻轻移步,走上前去很亲切的向木莲问道:“刚才你出去以后就到哪儿去了?”
木莲抬头飞快看了马友保一眼又重新把头低得死死的:“回答人的话,小人后来一直在楼下的楼梯口那里。”
“一步也没有离开过吗?”马友保追问了一句。因为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洛楼单独的一个后院,只有一个楼梯可以上来。
“没有,因为主人有吩咐过要我在那里看着。”清亮的声音平静的回答着。
“那你有没有看见有人上楼,或者是有人出现在二楼的走廊中呢?”马友保的声音有丝紧张。
“没有。”
“也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响吗?”马友保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以及不自然。
“因为楼梯离这里不算很近,一般的声响听不见,也没听到很奇怪的声音。”
基本上是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可言,马友保的神情凝重起来,贺迦也是一脸深沉。李华在此时终于不再那么僵硬了,开始可以思考了,“之前我们还在三个人一起谈话,突然觉得脑袋发昏,然后再来就被陛下泼醒了……结果就是杜青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他看了看马友保和贺迦,“我说的对吗?”
“从事情的经过来看,确实和你说的一样。”马友保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华眨了眨眼,突然打了个哆嗦,晏京的夜里全身湿漉漉的这么待着可不好受。
贺迦冷冷的目光扫在了李华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朕现在不予追究,但是杜青的下落朕是一定要找出来的。”收回目光,贺迦站起来身,推开窗子,看着沉静安详的夜色良久不语。
李华觉着一股寒气直逼心底,马友保面色随着时间缓缓流失变得惨白惨白。
贺迦在转过身来的时候神色已经趋近于平和,李华与马友保看到这样的贺迦反而更加惶恐。
贺迦大步走向门口,穿过那道珠帘的时候说了句话,李华听后几乎站不住脚了,神情恍惚,马友保也是面无人色。虽然珠帘发出的声音清脆响亮很影响人的听觉,但木莲还是把那句话听得很清楚。
“如果杜青有什么万一,你们两族就准备为他陪葬吧。”
木莲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棘手,因为他的卖身契还在李家。
站在满是肃杀之气被黑甲侍卫围得水泄不通的洛楼门口,贺迦随意问了句:“听说他还带了一个人来?”
胖掌柜在后面满头大汗的点头,身子弯的低低的,深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脑袋就没了。“是的,是的,是个邋里邋遢的小道士,十多岁的样子。不过他上去没多长时间就冲到大堂里来和一个刚到这里坐下的胖和尚大打出手,我们拦都拦不住,掀翻了好几桌饭桌后追着那和尚跑了出去。”
“和尚?”贺迦侧头看了他一眼,胖掌柜吓得又把身子弯下去几分,恨不得把自己缩小的。“本来……本来小店一般也是不招待和尚的,您老看,出家人嘛……”胖掌柜碎碎叨叨的说着,被贺迦瞟了眼,赶紧加快语速,“但是那和尚出手特别大方,我们小本生意,有钱哪有不挣的,结果他还没开始点菜就被那个小道士给打跑了。”胖掌柜面有戚戚之色。
贺迦转头就对旁边下命令:“封锁全城,挨家挨户搜查,把道士和和尚全带回去审问。”
这时,右相杜荣气喘吁吁的出现,跑过来劝阻到:“陛下,现在国内本就情势紧张,陛下这样做会使得百姓惶惶,民心动荡不安。而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敌人也会借此发难……请陛下以大局为重。”杜荣意有所指。
贺迦面色一滞,杜荣的话确实说准了重点,一旁静候多时的黑甲总卫也上前劝说:“陛下,右相大人所言及是,请陛下切勿因私情影响国家。卑职一定会率人在暗处进行搜寻杜先生,请陛下放心。”
贺迦缓缓闭上眼,流露出淡淡的无力,不过被这深沉的也掩盖的很好。
缪国的皇宫里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人人自危。
两天了,贺迦在康政殿中焦躁的走来走去,都两天了杜青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甚至连那个小道士也没有找到,至于和尚因为四周还是有些寺院庙院的所以找到很多,可是都不对。贺迦忧心忡忡,烦躁不安,他现在根本无心政事。
喝了一口哑儿端来的茶水,贺迦环视着整个房间,杜青睡过的床,杜青坐过的椅子,杜青用过的文房四宝……贺迦满眼满心都是杜青的影子,似乎觉得自己转身就可以看见那个熟悉温润的笑容,可是等他一转身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唯有杜青留下的微弱的香气证明他曾经的存在,但说不准连这个都是贺迦自己幻想出来的。
贺迦神情迷茫的望着不远处的桌子发呆,桌上有张皱巴巴的纸,贺迦恍恍惚惚的想着,这张纸也是被杜青捏成这样的吧。于是走到桌边伸手去抚平它,一遍一遍的。
突然,贺迦停止下重复不断动作来,古怪的盯住那张纸,把它举眼前,手用力的摩擦着那粗糙的纸质。
面上表情变幻莫测,他拧眉半天,终于带着那张纸快步离去。
那张纸就是前几日他和杜青在算命者那里测字的纸。
在烈日底下,贺迦走得大汗淋漓,终于看见了那个破破烂烂的算命摊子,还是在那个阴暗的角落冷冷清清的乏人问津。
摊主穿件青灰色的长衫拿了本书扇风在,头发被胡乱绑在了脑后,耳环反衬出点温和柔弱的光泽。
贺迦大步流星的走过去,这回注意了没大力拍在那非常脆弱的摊子上,他把那张纸轻轻按到摊主的面前,“杜青在哪里?”
摊主斜斜的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你还真当我是半仙啊。”
贺迦极力克制住自己满心的怒火,“我现在心情很糟,你最好老实点吧你知道得都说出来,否则……”他沉声说着,满眼厉色。
摊主听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伸出右手。
贺迦皱眉盯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