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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宝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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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姐弟“满载”而归:林晔得了陆家表哥为师,黛玉多了个闺中密友。
两人中最兴奋者乃是黛玉,她自小多病,不得出门,并无什么手帕交。如今虽在外祖母家和姐妹们相处很好,却总有隔着一层的之感,没想到今天竟和陆家表姐一见如故。表姐之才华、气度无不让她折服,两人又志趣相投,不过半日功夫就已有相交数年之感,若不是她要回贾府,姐妹俩非要秉烛夜谈一回。
林晔和黛玉相对坐在车内,听她滔滔不绝夸赞林家表姐,只微笑着点头应和她。自贾敏去后黛玉再没有如此快活过,林晔在要做之事的单子上又加了一笔——说服贾母让黛玉常出门。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换掉贾府的跟车奴仆。这些人虽没在林晔面前说什么,但他又不是没长眼睛,早将这些人脸上的不屑和嫌弃看得一清二楚。往后他要在两府之间常来常往,再不愿差使这些豪奴,没得闹得自己和陆家都不自在。
回到荣国府已是掌灯时分,林晔带了陆希原所书书信便去外书房找贾政,得了首肯方回贾母院中,贾母略问了句便让人摆了饭。林晔二人吃了一顿清淡菜肴后再看满桌香腻之物,差点不知如何下筷,幸而厨娘没忘了他们两个调理身体的菜品,但摆在一堆大鱼大肉之中却有种鹤立鸡群之感。
用饭毕,林晔坐到贾母身旁,抢过丫鬟手中的美人锤,一下一下替她敲腿道:“外祖母,晔儿求您准了一件事。”
贾母年纪大了,就爱看孙辈在自己面前撒娇,笑着问:“可是什么难办的事?平常再不见你这么献孝心。”
林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陆表伯命晔儿每三天去趟他家学习功课,如此进进出出总要烦劳外祖母家下人,晔儿便想调了我家老宅的人过来。”
“可是那些人服侍的不好?”贾母却问。
林晔笑道:“那倒不是,外祖母家下人是极好的,然他们身上还有差事,若每回都跟我出门反倒会误了舅舅表哥们的事,横竖我家下人也是拿着月钱却没什么正经差事。”
黛玉早和林晔通了气,此时也上来央求,贾母拗不过他们,只得准了,命凤姐在外面专门收拾出一处给林家男仆并书童住。
晚间回了房间,谷雨——原名琥珀者——说起一件新鲜事来:王夫人胞妹之子薛蟠在金陵为争一个丫头打死了人,新上任的应天府请了仙,道薛蟠已死,判了些烧埋银子给那家人,而薛蟠却是带了寡母妹妹正在进京路上。这应天府贾雨村乃是二老爷故交,他年前得了二老爷青眼,联了宗,又得贾家打点方得此官职,了了薛家之事便巴巴的送来书信来。
林晔没想到贾雨村没了和黛玉的师徒之谊却依然能和贾府搭上线,只得暗自感叹命运之强大,又升起浓浓的危机感和斗志,誓要扭转林家之悲剧。
不说林晔如何斗志昂扬,日子还是一天天缓缓而过,他如今能做的不过是好好学习、和黛玉共同调养身体。贾府文风不盛,却又不少军伍中退下的士兵充当护院,林晔便禀了贾母说他慕曾外祖父之风,要了一个来当教习师傅认认真真学起武来。黛玉起初嫌他失了读书人之仪,但半月后见他脸色日见红润便再也不提此事,自己也比平时多活动了几圈。
数月之后某日,林晔正同黛玉做陆言兴所留功课,春叶打了帘子进来道:“宝二爷来了。”两人忙起身迎接,宝玉却等不及,跟在春叶身后跨了进来,急急道:“林妹妹林表弟快来,薛家到了,听闻薛姐姐极为出色,我们且出去迎一迎。”
林晔道:“表哥自去吧,我们姐弟也是客,去迎于理不合,横竖会在外祖母屋里见到,不去也罢。”
宝玉乘兴而来,不想却碰了个钉子,他虽懵懂,却也知这个表弟和自己八字不合,不再理会他,扭头以眼神询问黛玉,黛玉却道:“表哥还是快去吧,迟了便是对薛家姨妈不恭了,我与弟弟还有些功课未完。”
宝玉无法,只得独自一人出了院门。自林家姐弟进了府,他便找机会接近黛玉,却每每被林晔搅合,也就和姐妹们一处玩笑时方能同她说几句话,再没单独亲近过,一想到此,心中便丧气。转念一想,听母亲说新来的姐姐也是要在家里长住的,不知是何等人才,又生出期待之心来。
陆言兴虽是教导林晔,却极惜黛玉之才,让她和林晔同做了功课交上,时常指点一二,是以黛玉较之在扬州时更为出色,不过受陆言欣影响,又有林晔在旁,去了书中那份孤芳自赏、目下无尘,为人柔和了许多。贾母仍极为宠爱她,却也没闹出压了姐妹们一头之事。
两人做完功课去贾母屋子,在门外便听得笑声不断,进得屋便见一个五十上下的妇人正和贾母说笑,贾母乐得前仰后合。那妇人身旁有一个十余岁的姑娘,肌骨莹润,面相端庄,娴静地坐在下手认真听长辈言谈。
贾母见二人进屋,忙招手让他们过去,拉了黛玉道:“这便是我那外孙女,最是个磨人的,比不得你家姑娘乖巧懂事。”
薛母笑道:“老太太说哪里话,林家姑娘看着就是个懂事孝顺的,老太太好福气,贵府几个女孩已是拔尖的,外孙女竟也如此出色。”
贾母并薛母又互相吹捧了一番,贾母便吩咐了孙子孙女并黛玉姐弟:“你们小孩家家的不耐在我这枯坐,自去玩吧。”
薛家姑娘张口要说什么,薛母却拍了她的手道:“你去吧,也好和兄弟姐妹们亲近亲近。”又转头笑着对贾母说:“我这女儿是个古怪性子,最爱听人讲古,老太太见多识广,她这一时听住倒不愿意走了。”
贾母听罢,笑道:“这有什么,要是不嫌我老婆子话多,闲了便来我这玩就是。”
迎春是三姐妹中年岁最长的,本应由她带了众人到她房间说话,但她从不在意此道,且月前贾母嫌人多吵闹已将三春迁至王夫人院中,最终便是一群小的转去了宝玉住处。
袭人现如今见了林晔便会面色讪讪,指了麝月带着小丫鬟上茶奉果,自己却借它事躲了开来。林晔也不在意,随意坐到一旁听她们说话。这其间,宝玉像只勤快的小蜜蜂,围着宝钗问个不停。宝钗却对讲路上景致兴趣缺缺,问起宝玉常读何书、姐妹们善于做何针线等等。宝玉只答上年病了,恩师辞了馆,如今在家读书,宝钗便不再接话。她观林晔年幼却风骨自成,多问了几句知其正由陆家表哥教导功课,便有了几分兴趣,问道:“可是詹事府少詹士陆家?”
林晔笑答:“正是。”
宝钗面露微笑,找了话和林晔闲谈,反倒把宝玉抛到一边。
黛玉和迎春谈棋起了兴致,此时正同她共翻一本棋谱,偶然抬头发现薛家表姐竟和弟弟谈兴正浓,心中好生奇怪,回了房便问他两人谈了何事。
林晔饮了口茶道:“表伯两个月前不是迁了詹事府少詹士吗?听闻此次为公主郡主采选陪读由表伯及同僚共管。”
黛玉道:“薛家表姐看着极好,听闻也是从小读书识字,想必是能入选的。”
林晔却不以为然道:“薛家表姐虽极好,但姐姐且看着吧,她那混不吝的哥哥却是一个祸胎。”
“说了你多少次了,再不可如此口无遮拦。”黛玉教训道,“我们住在外祖家,传出去一星半点又怎么对得起外祖母疼爱?”
林晔一笑,道:“不过就事论事罢了,况且咱们家的丫鬟不都看着的吗?哪个嘴巴那么大,再别想从我林家讨了好处。”说着,神色一肃,扫了一遍屋里伺候的丫鬟。
春叶等四个丫鬟忙跪倒在地,齐道:“奴婢们不敢,屋内的消息再不会露出半句。”
黛玉怜惜婢女,让她们起身退下,劝道:“你对下人莫要过于苛责,没听这府里下人给你起的诨号吗?”
林晔自榻上下来,走到书桌旁,铺开一张纸道:“听他们说了,‘白面虎’嘛,不过是给了一个丫鬟没脸而已。要我说,姐姐你还须多远着些表哥才是,他那屋里卧虎藏龙,实在不是好相与的。”
黛玉走到他身旁,点了他脑袋嗔怪道:“自来都没和表哥亲近过,他又不是你我自家姐弟,自然要避讳些。你这是又要做什么?”
林晔取了墨锭,道:“给父亲写家书,姐姐你把丫头都赶了出去,如今只能我自己磨墨了。”
“罢了,罢了,我为你磨墨,可好?”
“偏劳姐姐了。”林晔嬉笑着着作了个揖。
每半个月林晔便会写封书信让下人送出去,内容不过他又读了何书、在贾府趣事等等,其内不着痕迹地穿插着贾府如何富贵奢靡——据他所知,林如海并不喜这样的生活方式,这封信了又加了薛家人住进荣国府、薛蟠为争丫鬟打死人、贾政联了宗的贾雨村胡乱判案之事,不过语气委婉,不那么直白罢了。
黛玉看他写完,皱着眉头说:“何必说这些,给父亲心里添堵。”
林晔微笑着封了信,道:“姐姐放心,我有分寸,写这些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凡漂泊在外之子女书写家书,纵有满腹委屈,每每下笔所书却是平安、一切安好之语,林晔本也应如此书写,但他却怕林如海对他姐弟完全放了心便义无反顾地为上皇尽忠。他就是要偶尔透出贾府靠不住之信息,让林如海多想想自己还有双儿女要扶持。
黛玉觉得自己越来越不理解弟弟的想法,便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只怕薛家为了待选的事让你找上表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