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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似水年华(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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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放学的时候,雪停了。同学们叽叽喳喳踩着寒雪回去。
清月来找我,她说:“周如文,我们到后山去看梅花吧。”
“这回开了吗?”我问。
“开了,早就开了。”她欢呼雀跃着说。
“那好,我们去。”
因为刚刚下过雪,路上很滑。我们走得小心翼翼。
“你慢点,小心摔倒。”我提醒她。
“放心好了,我的平衡度非常棒。”清月说,然后在我前面肆无忌惮地奔跑着,时不时地滑翔一下。
我也被她感染,像小时候那样,跑一下,收住脚,在雪地上滑。
她欢快,一下子滑了很远,险些摔倒,我赶忙过去扶她。
“让你小心点你不听,摔倒了可是大事。”我说。
“是是是,我听你的。”
我们又开始慢走,她挽着我的胳膊,依偎着我。
“有你当我的拐杖,我就不会滑倒了。”她说。
“人总的靠自己的双腿站着才是,不能依靠别人,哪怕路上再滑。”
“你又说些大道理,我是觉得这样浪漫,难道你不觉得?”
我浅笑。
看到她的双手,我说:“你怎么没有戴手套,这么冷的天。”
说着,我把我手上的手套脱下,给她戴上。
“一只就可以了。”她说,“我的放在教室,忘记带了。”
“那以后可别再忘了,冻坏了双手怎么办。人家说,女孩子的手,是第二张脸。”
“那我是哪张脸好看?”她问,“是我这张脸,还是这张?”她用手指指自己的脸,又把手伸到我的眼前给我看。
“两张都好看,我都喜欢。”
“撒谎。骗人。”她笑嘻嘻地说。
到了学校后面,又走了片刻,来到山下,距离很远,就看到盛开的梅花了。那样的艳丽。
“你看它们多美。”清月兴奋地说。
“那是因为其他植物都凋零了,只有它能在这寒冬里开放。没有可对比的对手。”
“就你会说。”她朝我大呼,“不懂得浪漫。用不得对比,它们也是美的,尤其在这严冬里,并不是每一朵花都能在这种天气下盛放它的美丽。”
我笑,“就像女人,并不是每个人女人在暗黑里,看不清也是美丽的,是不是?”
“我说不过你行不吧。”
清月踩着雪,咯吱咯吱地发着声响。她跑来跑去,从这头跑到那头。在每一棵梅花树前驻足,观望片刻。
“周如文,你过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她大声呼喊我。
我走近,对她说:“没得商量,我不会做这种煞风景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要你做什么?”她问。
“看你那眼神就可猜到了。”我说,“这梅花摘不得。”
“为什么?”
“因为摘下它会谢的,只有在枝头才能留住它的美。”
“可它自己早晚也会凋零。”
“那是自然现象。我们不可人为。”
“好吧。”她叹息一声,“我总说不过你。但我听你的。”
是清月先看到的语文老师和林梦蝶。她招呼我:“周如文,你快过来看。”
“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我走过去。
“你看那一男一女,像不像是你们班级的语文老师和你那位同学?”
我顺着她的眼神望去,在一拐角的后面,看到了他们的身影。是他们无疑。
“嗯,应该是他们。”我说。
清月好奇,“你的语文老师怎么和自己的学生在一起?”
问完,她就哗然,“他们莫不是在谈恋爱吧?”
我点点头。
“呵,师生恋,好浪漫。”她惊呼。
我却心痛。
“走,我们过去和他们打招呼。”清月建议。
“还是不过去为妙。他们故意躲在那里,想来就是怕被我们看到。”
“你是说他们已经看到我们了?”
“刚才你那么大声,他们没有听到才怪。”
“他们为什么要躲着我们,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也不光彩。老师和自己的学生谈恋爱,影响恶劣。”我义正词严地说。
“这可是二十一世纪了,恋爱自由,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爱的权利。”
“可也要分对象,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去爱的,有些爱只能埋在心里,却不能说出来。”
我想到我对林梦蝶的感情。
清月也看不出我的情绪不好,不再与我争辩。我们开始往回走。
“让我们祝福他们。”她说。
“没有结果的爱情,有什么好祝福的。”我没好气地说。
“你用不着对我这样。“她说。
“我哪样了?”
“你难道不觉得现在的你不可理喻?”她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你那位女同学。”
我沉默。
“我感觉的到。”她仿佛在自言自语。
“对不起。”我向她道歉,“我不应该朝你发脾气。”
她努力地笑笑,说:“你用不着说对不起,那是你的自由。一个人的心里有谁,有几个人,是他自己的事情,这是他的权利。他行使自己思想的权利。一个女人可以管住一个男人的身,可束缚不了他的心,不是吗?”
我无言以对。
她又说:“可女人往往还是爱着这个三心二意,或者早已见异思迁的男子。这只能说明女人太傻,尤其是陷入爱河的女子。是不是?”
“求你别这样说。”我声音低不可闻。
她又笑,“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懂得这么多?”
“那是你长大了。”我说。
“不,我没有。我要是长大成熟了,我会离开你。而你看我,还留在你身边,可见我还是在犯傻。”
我苦笑。
“我最近在读亦舒的文。”她说。
我也看过亦舒的小说。那是一个聪明的有点过头的女子,和她的小说一样。但爱情不能太聪明,太理性。
“我记得你以前只看琼瑶。”我说。
“是。那时我只生活在琼瑶的童话里。现在也是。只是认识变了,但心还是琼瑶的心。就像人生,谁都知道生命的终结是死亡,但我们还要好好活着。爱情亦如是,谁都知道它甜少苦多,太多不如意,但我们还是渴望它。”
“你说得很对。”
“对吗?也许吧。”她呵呵笑,“我们走吧。”
“嗯。”
我送她回学校。一路无话。到了她的寝室楼下。
她说:“快考试了,你要好好复习。”
“你也是。”我说。
然后彼此说再见,她刚转身离开,我喊住她。
“怎么,还有什么事?”她问。
我想问她,真的不介意我心里装着别人。但我还是没有问出口。何必呢?
“没事,想说你上楼慢点,把脚上的雪跺干净了再爬楼梯。”
“会的,放心好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在楼梯口消失。
那个问题我自有答案,真的不必再问。将心比心,我能容忍清月心里有我的同时,也有另一个男人吗?自然是否定的。我们都很自私。
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谁也没有把握自己爱的那个人,一定会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因此有时候,我们必然要承担痛苦,明明知道他(她)心里装着两个人,可还是会喜欢他(她)。亦舒会说,这样的男子不爱也罢。这是旁观者的看法。没有身临其境,谁也不知道那种爱有多沉迷。否定,就不会有失恋时的无比痛。
天才都曾在爱情里沉沦,何况我们凡人。想想徐志摩当初失去林徽因时的悲痛,我们也就释怀了。
送别了清月,我开始朝学校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