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血》今汐何汐

8、失而复得

　　风吟一脚跨入鎏清殿的宫门，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紧紧地拥住，并不陌生的气息教他忘记了挣扎，是南凛，只有南凛才会这样用力地抱住自己。
　　心里头明明该怨着他的，丝毫不顾及自己的感受，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带进了叶城，还关进了小黑屋子里，硬生生地扼杀了自己回家的希望。
　　可是，被他拥着的自己竟莫名的心安，毕竟，被阿爹抱住的记忆都是他带给自己的，他打心底里还是贪恋着一丝的温暖。
　　南凛全然失了王者的风度，在遇到风吟之前，他从未这样的慌乱过，风吟像是在他心里扎了根，他甚至无法想象若是失去了风吟，该是怎样的一种寂寞，即便做了南渊的王，面对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却还是患得患失。
　　“不要再失踪了，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南凛的声音带着些祈求的意味，似乎只要拥有了怀中的少年，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了。
　　李嬷嬷一路上也猜测着风吟的身份，却没有料想到，这孩子是王喜欢的人。
　　若不是风吟微微地挣了挣，只怕这一众人还不知要等候到何时，南凛缓缓地松开风吟，一惯肆意随性的王望着怔愕的众人，也生出了几分莫名的尴尬。
　　尤其在认出李嬷嬷的那一瞬，南凛的脸上竟隐隐地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老嬷嬷瞧见他笑得一脸慈祥，那样亲切的笑容宛若是瞧见了自己真心疼爱的晚辈。
　　这一日的晚膳是从未有过的全素宴，御膳房的厨子一个个卯足了劲，将那些个平淡无奇的食材烹制得精致无比，教人真假难辨。
　　风吟望着那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怎么也没办法将它们同青菜、豆腐联系在一起。
　　“这个真的是豆腐吗？”望着水晶器皿里白玉似的小小花朵，风吟漂亮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惊奇，南凛轻笑着点了点头，“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让御厨每天都准备这道菜。”
　　风吟抿了抿嘴，这样精致的小花怎么舍得把它们吃进肚子里，便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小小的道：“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吃不了多少菜。”
　　李嬷嬷静默无言地望着挨得紧紧的二人，南凛有了真心喜欢的人，终于可以不再孤单了，站在权力顶峰的人，心中若没有一丝的柔情，该是多么可怕又可悲的事情。虽然，风吟瞧着像是没开窍，现下还无法回应南凛的心意，但依着那孩子的秉性，也断不会做出伤害王的事来，这一点，她很放心。
　　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得到回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学会爱人，但是南凛何其幸运，他喜欢的是软软的小绵羊，乖巧、善良，相信终有一日，风吟会了解这份深情。
　　爱与被爱，都是幸运的。
　　未来的日子，应该会很有趣吧，她这个清净了太多年的老太婆已经有些期待了。
　　王宫里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得了赦免的禁卫军自然是欢喜的，安下心来的瑗儿也是欢喜的，更不用说能像之前一样同风吟和睦相处的王。
　　只是这含情殿的众人却是难以欢喜了，且不说那些平日里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侍婢，便是怜忻这样从小服侍伊妃的，都不免心中惴惴，她的主子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自从那些无礼至极的禁卫军走了之后，伊妃的脸色便一直阴沉着，傍晚时分，听到鎏清殿的宫人传来消息，她几乎是身子一软，险些便跌坐在地上。
　　太可笑了，她用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留住王的心，便想当然的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俘获王的心，然而，一个山野间的粗鄙少年竟然用了短短数日便做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为什么她舍弃了尊严、迷失了本性，以为这个自欺欺人的梦可以一直一直地做下去，却终究还是连一个梦也留不住吗？
　　“主子，地上凉，你还是起……”话音未落，伊妃殷红的指甲已经深深没入了怜忻的手臂，她用了太大的力气，以至于整个人都微微地颤抖起来，然而她的表情却是那样的慌乱无助，宛若溺水之人，需要紧紧地抓住任何能给她带来希望的东西，即便是虚幻的希望，也舍不得放开。
　　“主子，你永远都会是王的伊妃，是含情殿的主人。”怜忻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伊妃的背，在她的记忆里，主子是何其高傲的女子，现下，竟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少年失了分寸。
　　怜忻自幼就被赌鬼爹爹卖给了人牙子，夏日里跪在晒得烫人的青石巷口待价而沽，同她一道跪着的几个女孩子都比她长得好看，只有她一连几日都无人问津。
　　那时候，她就想着若有人能将她买回去，给她一口饭吃，她愿意豁出命去。
　　有一日清晨，浓妆艳抹的老鸨子来挑人，几个女孩子都被她看中了，怜忻仰着头求她将自己也买了去，可老鸨子却说她这样的只能做个粗使丫头，不值几个钱。
　　人牙子嫌她晦气，抬了手就要打她，她不是没挨过打，那一巴掌下来，能打得半边脸肿起来，嘴里全是血腥味。
　　她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为自己的不值钱感到了深深的绝望，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顶精致的小轿里传出一声稚气未脱的“不准打人”，而后侧面的轿帘子被掀开，一张粉雕玉砌的小脸从里头探出来，望着人牙子说，“我买下她了。”
　　那是怜忻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是主子救赎了她，将她带回府里，给了她全然不同的另一种生活。
　　未入宫前，主子是个见不得人受苦，心存了怜悯的千金大小姐，可自打她入了宫，见到了王，嫉妒的种子就在她心里扎了根，藤蔓似的疯长，王多瞧了别的妃嫔一眼，她都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将王宫里所有挡了她路的，都收拾干净了。
　　日子久了，怜忻都记不清上一回瞧见主子的笑模样是什么时候了，她私心想着，若是没入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