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血》今汐何汐

5、巴掌和未央宫

　　“他怎么样了……”
　　“还不是老样子，一醒就哭，求我放他回家，我扎了他一针现在睡着了。”靳御医一脸疲惫地望着南凛，他实在不明白王为什么要这样强迫一个少年，再这样折腾下去，怕是所有人都要知道，南渊的王竟然干出了强抢民男的事情。
　　听到风吟睡着了，南凛才缓缓地掀开车帘，舒适的小榻上，明显憔悴起来的少年正沉沉的睡着，哭得红红肿肿的眼睛似乎比初见时还要难看几分。
　　“小笨蛋，你这样折腾自己有什么用呢，很快就到叶城了，希望到时候，你可以乖一点。”微凉的指腹缓缓地划过少年的眼睛，带着怜惜一点一点地向下蜿蜒，最后落在少年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上。
　　“我该拿你怎么办，打又打不得，杀又杀不得。”南凛俯下身来，温热的薄唇轻轻地覆上少年的嘴唇，算不得温柔地啃噬着，直到那失了血色的唇瓣微微地红肿着。
　　既然打不得杀不得，只能这样咬一咬来解恨了。
　　到叶城时，风吟已经不再哭闹了，整个人宛若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眼神空洞、麻木，像是终于认命了一般。
　　南凛知道后，只吩咐靳御医好好照顾风吟，他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他一眼，杀伐决断的王对风吟束手无策，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瑗儿望着提线木偶一般的风吟，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她一把拎起少年的衣襟，狠狠地打了他两巴掌，这一幕曾在她的脑海里无数次的演绎过，以至于她几乎要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妄想。
　　为什么要打风吟？
　　因为她的王沮丧又无措，他甚至询问自己该如何对待风吟，瑗儿心中的王应该是无畏无惧的，而不是为了个少年就乱了分寸。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如果你继续做这些教王难过的事，我就杀了你。”
　　风吟怔怔地望着瑗儿，明明挨打的是自己，明明是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地疼着，可为什么哭得满脸泪水的人竟然是她。
　　南凛要回王宫的消息早就传入了叶城，只是那个一惯骑在马上睥睨众生的王居然头一回坐了銮驾。王城里再小的事也能传大事，于是这不寻常的举动很快的传遍了叶城，伴随着各种有谱的、没谱的猜测，成了近日里叶城百姓最津津乐道的事。
　　伊妃从三日前就吩咐御膳房备下王喜欢的膳食，几十盘的菜肴、点心一旦凉了，便通通撤下去重做，御花园里更是清一色的摆满了新培植出的曼珠沙华，十几个花匠没日没夜的照看着，丝毫不敢懈怠。
　　伊妃一日日的盼着，有时候连做梦都能梦到王骑着翾墨归来，自己微笑着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虽然对方的眼中不一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可那又如何，自己终归是这个世上离王最近的人，是所有人眼中王最为宠爱的妃子，这就够了。
　　王回宫的那一日，伊妃换上了王喜欢的血色华服，精致的妆容下女子原本清丽的五官显得妖冶动人，眉心细细勾画着王曾经说过不错的曼珠沙华，顾盼流转间有种嗜血的美。
　　“王妃真美，王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新来的侍婢自以为是地恭维着。
　　伊妃淡淡地瞧了她一眼：“你说，王喜欢我吗？”
　　侍婢谄媚地笑了笑，信誓旦旦地道，“王怎么可能不喜欢娘娘，王宫里上上下下的，谁不知道娘娘是王最宠爱的妃子。”
　　“你错了，王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王喜欢的不过是我身上的颜色。”伊妃半掩着嘴笑了起来，笑得浑身上下都微微地颤抖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的侍婢吓得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却终于还是被拖了出去。
　　一惯服侍伊妃的怜忻知道，待会又得去挑新的侍婢来含情殿服侍了。

　　南凛远远地便瞧见了伊妃，依旧是一袭如血的华服，这王宫里除了她再没有别的人敢这么穿了。南凛之前还觉得这一抹殷红很合自己的胃口，现下见了，竟没来由地想起那只被自己一箭射死的兔子，便挥了挥手，示意伊妃不要再走过来了。
　　伊妃一怔，原本含笑的脸霎时便难看起来，她丝毫不晓得自己是哪里惹得王不高兴了，明明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南凛回宫后便将自己关在了鎏清殿，说是谁都不见，瑗儿见风吟还是一副怔怔愣愣的模样，一气之下便将他丢进了未央宫，并且撤走了宫中所有的侍婢。
　　偌大的未央宫里静得渗人，少年蜷缩着身子，怯生生地打量着眼前全然陌生的一切，天色渐渐地昏沉了，可这未央宫里却是连一支蜡烛都没有点上。
　　呜呜咽咽的风声透过没有关上的窗子，带来了凉意，也教人生出了恐惧，风吟试探地喊了一声“瑗儿”，微颤的声音孤零零地回荡在空寂的未央宫里，得不到一丝回应。
　　风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可即便到了梦中，却还是不安生，梦里的他一直走一直走，却怎么也瞧不见个人影，他有点害怕了，大声地唤着“阿姐”、“阿姐”，然后阿姐穿着鲜红的嫁衣走了过来。他想拉住阿姐的手，告诉阿姐，他要回家，他想和阿姐在一起，可是阿姐却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走开了，他想要追上去，脚下却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挪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姐越走越远，消失在只有自己的梦境了。
　　哭着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晨曦透过窗子洒了进来，给这死寂的未央宫带来了一点生气，风吟花了好长时间才弄清楚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现实，他觉得有点委屈，又有点庆幸，委屈的是自己被丢进了一间大黑屋子，里面很黑很吓人，他很害怕却根本没有人理会，庆幸的是阿姐并没有抛下他一个人走掉，那不过只是个噩梦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小女孩端着个精致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朝着风吟走来，小女孩把托盘放在了少年身边的小竹台上，里面是一碟雪白的芙蓉糕和一套青瓷的茶具。
　　“我是小九，以后每天给公子送饭，瑗儿姐姐说一天只有一顿，所以得省着吃。”十二、三的小女孩有些好奇地盯着风吟多看了一会儿，以前未央宫里虽没有主子却也有好些侍女姐姐，可为什么现在要空置出来给一个漂亮的小公子住呢。
　　“瑗儿什么回来，我不想待在这里。”风吟好不容易见着了人，虽说对方只是个小小的女孩子，但在风吟的眼中却成了树一般的救命稻草。
　　然而，小九却摇了摇头：“瑗儿姐姐不过来，她住在鎏清殿里，哦，对了，她走的时候说不准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