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王子和吸血鬼的故事）》血腥蓝

6、第五章

　　自从听过夜的故事以后，我常常变得魂不守舍，望着同一个地方发呆。
　　外面的阳光明媚，温暖的光线射进我的窗，暖的让人充满睡意。我半闭着眼睛，前两夜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转换成一幕幕场景在我脑中游移，挥之不去。

　　我能理解他冷酷外表下那颗痛苦的心，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爱得我都有一种欲哭无泪的绝望感。昨天凌晨我之所以匆匆离去，一方面是因为怕自己在夜面前失态——我怕我会哭出来。真的，我头一次有想哭的冲动……好奇怪啊。
　　不过我的眼泪对他来说毫无帮助，可以说是多余的。是感动、悲伤亦或是同情？不，这些都不是他所需要的。我根本无法帮助到他一丝一毫。我所能做的，只有倾听而已。

　　昨夜我没有去地下室和他聊天。因为我突然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是我勾起了他对悲伤往事的回忆，他一边叙述，一边思忖着那些让人窒息的痛苦的细节……我完全理解大前夜他的那段沉默。他用毫不在意的平淡的语调讲他自己的事情，可是他那悲伤空洞的眼神却无法掩饰内心的创痛。
　　可是我又不能就这样丢下他。我无法缓解他内心深处的孤独，但我起码可以让他增加一些存在感。
　　于是，这一夜，我又踏上了那熟悉的台阶……

　　“我的故事吓倒你了吗？昨晚怎么没来呢。”一推开门就听到他的声音，语调很轻松，我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不过我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冲他笑了一下。

　　“今天过得好吗？”他坐在桌边，用手撑着脸微笑的望着我——那是他一贯的姿势。
　　我想回答好，可是我知道夜一眼就能看出我的心思，特别是我说谎的时候。所以我只好摇摇头，想必表情相当丧气。
　　“是因为我的事情吗？早知道我就不要告诉你啦！”他半开玩笑的说，脸上满是恶作剧般的坏笑。我又说不出话来了，我真恨自己怎么生了一张笨嘴。现在所能做的，只是拼命摇头了。
　　“我知道啦。”夜冲我摆摆手。“卡洛斯你真可爱。”我听到他说。我的脸一下子热起来了。
　　“我没事的，真的。”他温和的望着我。“想不想听后来的事情呢？”
　　“可以吗？”我有些开心的回望他，刚刚沮丧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当然可以啦，我也很想告诉你啊。”他说。“你也坐下来吧。”……

　　“那一觉不知睡了多久，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简直希望永远不要醒来。我的身体明显的与原来不同，轻得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存在。我差点被花瓣淹没，永远迷失自我。
　　突然，有一只知更鸟停在了我的棺盖上。它似乎在啄食上面的树叶。它就在我的上方跳来跳去，不时地鸣唱。一种强烈的饥饿感促使我睁开了眼睛，我伸出手去，毫不费力的捉住了它。在那时的我看来，这只小小的鸟儿身体里流动的血液是如此的诱人！几乎是不经思考的，我就咬穿了它的动脉，贪婪的吸干它所有的血液。刚才还欢唱跳跃的鸟儿，顷刻之间就成了一具干尸。一种对尸体本能的厌恶感促使我立刻把它扔了出去。这一系列的行动只在一分钟内进行，而我几乎没有意识到如此轻易地剥夺另一个原本鲜活的生命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夜停了一下，大约是因为我脸上不觉间表现出来的惊讶。

　　“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是我醒来以后的第一只猎物。正是它唤醒了我，而我却毫不犹豫的吃掉了它。这是否是恩将仇报呢？”他问我。

　　说不定当时的夜根本不想醒来。我这么想。在经历了失去挚爱的痛苦以后，永远的沉眠下去也许反而是一件比较幸福的事情。

　　“我该感谢那只鸟儿还是该恨它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我当时根本没有去想这些事情。比起理性来，刚成为吸血鬼那求生的本能更占了上风。好在那微量的血缓解了我的饥饿感，我静静的躺了一会儿，在确定外面是晚上以后，就推开棺盖出来。四周一片死寂，黑暗，风也很大，吹在我脸上却没有什么感觉——我是指风的温度是冷还是暖，我觉察不出来。不过眼睛却看得格外清楚，百米以外一片小小的树叶的脉络都能轻易分辨出来——这就是吸血鬼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之一。”

　　我不觉盯着他的眼睛看，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正平静得看着我。不知道在他眼中的我是什么模样？他的视力原来那么超群，是否可以透过表面看到我的心里呢？

　　“那时候我发现吸血鬼的视角与人类完全不一样。如果说我们的观察力格外敏锐的话，那么我们敏锐中的重点就是流动的血液。全身的每一处感官都会因为温热的血液而兴奋。我可以分辨出你全身每一根血管和血液的流向，如果是两百年前你单独和我在一起，又离得这么近的话……”夜盯着我，脸上没有了笑容，轻轻抿了一下嘴唇。
　　我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液。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全身僵硬，一动也不能动，这种感觉并非第一次。上次夜对我玩笑性质的试探时，我已经感觉到了这种无形的压力，被锁定为目标那种必死无疑的感觉。奇怪的是，我却丝毫没有想逃的感觉，反而有些期待，这种致命的诱惑力自面前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全身散发出来。

　　“你想喝水吗？”他突然问。刚才那中压迫的气氛消散一些了。
　　“不用，谢谢。”我也回过神来，松了一口气。“后来怎么样？你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人吗？”

　　“一开始并没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夜缓缓的摇了一下头，继续他的回忆。“其实也没有机会，因为我刻意回避人类。起初对血的渴求是我自己所无法控制的，所以我每夜出来捕食墓园附近的小动物，鸟类、老鼠、兔子，无论什么血都可以。在我变得有自控力以前，本能告诉我不要去接近人类，否则是给自己找麻烦。而这个‘学会忍耐’的课程，花去我将近五十年的时间。”

　　我不敢想象自己五十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已经满脸皱纹，老的走不动了。而作为吸血鬼，这时间只是起始阶段而已。他们拥有永恒的生命，但同样要经过学习的过程，我甚至怀疑是否这过程占的比重和人类差不多大。

　　“当我对血液不再那么神经质的敏感以后，”夜对于“神经质”这个词有些介意，自嘲般地咧嘴一笑，我一瞬间看到他嘴里的那对尖利的牙齿。“我决定到墓园以外的地方去走一走，去试着和人类接触一下……”

　　“结果怎么样？你能够顺利和人类交流吗？”我好奇地问。我满心希望结果是好的，虽然明白一开始总不会太顺心这个道理。
　　“让我想想……”夜皱了一下眉头，那显然是太过久远以前的事情了，给他的印象也并不那么深了。“啊，对了，我‘第一次’看到的是一个小女孩。”他终于想起来了，眼睛一亮，开心地笑了。
　　“那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肥嘟嘟的非常可爱。她专注地盯着一只钻进花中的蜜蜂，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靠近。至于她长得什么样子，头发是什么颜色，穿什么衣服，我一概记不得了，因为我自认为已经压抑的嗜血的本性又爆发出来。那是一个如此甜美的目标，全身散发着温热的气息，像……一个刚刚出炉的巧克力蛋糕——只是一个比喻而已，我几乎忍不住抓住她……”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的注视着夜。

　　“这时候那只蜜蜂飞走了。小女孩回过头来看到了我。她用那双无邪的大眼睛友好地看着我，我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回去。我的肤色应该白的像个死人，眼睛又会反光，我想我这副样子一定会把她吓坏。我一时不知所措起来。谁知她却冲着我开心地笑了，笑得那么甜美，好像看到了什么非常可爱的东西一样。我彻底的不知所措起来，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夜的表情竟然有些尴尬。我想象着那时的场景，暗自偷笑。小孩子也是有辨别美丑的能力的呀。

　　“还好她的妈妈在远处呼唤她的名字，小女孩咯咯一笑，冲我摆摆手，摇摇摆摆地走掉了……”夜松了一口气，我怀疑他当时是否一头冷汗。

　　“真想看看那个孩子。”我笑着说。
　　“我后来没再见过那个她了，遗憾。”夜也笑了，“而且她也不可能还活着吧。”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
　　难得轻松的气氛又消失了。

　　“那么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渐渐懂得了与人相处的方法。我在太阳落山以后行动，在附近的村子和城镇里参加各种集会，很少有人对我的肤色置疑，似乎大部分人都很喜欢我。后来，我想到了一个恶作剧……”他诡异地一笑。
　　[待续]

　　（后面的那一章是另一位杏子小姐写的，文风和我不太一样呢，她讲了另一个独立的小故事，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