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王子和吸血鬼的故事）》血腥蓝

5、第四章

　　“又到了那个熟悉的时刻。我打开窗户等待她的到来。窗外一片漆黑，没有星星，更没有云。风一阵阵的吹过来，扑打着我的脸。风里夹杂着泥土的芳香，还有另一种特别的味道。我知道她来了。
　　她穿着一袭纯白的棉制长裙，脸上带着微笑，缓缓向我走来。她的脸色如同如同玫瑰一般明艳，眼睛像水晶一般闪亮。她轻易又优雅的穿过我的窗，瞬间来到我的面前。

　　‘好看吗？’她轻盈的转了一圈，双手挽着轻纱般的裙摆。那一头亮瀑般的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而舞蹈。
　　我被迷住了。第一次看她穿白色的衣裙，衬着那双紫色的眼睛和黑色的头发以及雪白的肌肤，艳丽而又纯净。
　　‘好像天使一样。’我说。
　　‘天使？我吗？’她开心地笑了。她经常笑，有些时候让人难以捉摸。也许她并非因为开心而笑吧？我也不明白那个小女人心底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是天使，我想给你幸福。’她踮起脚尖，双手捧着我的脸，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手光滑又冰冷的触感，让我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它们。
　　‘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她轻声问，唇触到了我的耳垂。
　　‘我想永远拥有你那双美丽的眼睛。’我拉过她那无温度的手贴在我的唇上。我想把我的温度传给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她没有回答，眼里有些忧伤。我不明白那忧伤来自何处，还是仅只是我的错觉？她轻轻的抽回手，转身来到窗边。

　　‘你也可以永远拥有紫色的眼睛，如果你希望的话。’她背对我说。我有些诧异，一时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西莉娅？’我走到她的身边，从后面搂住她的腰。
　　‘没什么。’她轻轻摇了摇头。‘你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吧？’
　　‘没有。’我说。
　　‘你想知道我致命的弱点吗？我想，差不多是时候告诉你了……’她说，语气里有些犹豫。
　　我没有回答。

　　{良久，我们之间都没有言语，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她的背紧贴在我的胸膛上，我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冰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服，从她的身上传来。

　　‘把我变成吸血鬼吧。’我开口，同时感觉到怀中的她身体明显的一僵。
　　‘这真的是你想要得吗？’她问。
　　‘我想要永生，我不希望自己变老，死去，我希望永世都能看到你那双紫色的眼睛。’我回答，语气无比坚定。
　　‘那你妹妹呢？’她转身，凝视着我，‘你难道就不想为她报仇吗？’
　　我被她那赤裸的审视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似乎想要把我完全看透。
　　妹妹死时的情景在我脑海中闪现，她死时应该是痛苦的吧，可为什么我如今想起，她却是如此的安详，似乎还带着一丝甜蜜。
　　我明白自己身体内的某些东西正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眼前的西莉娅仍然和我第一次见到时一样美艳、孤独，冷漠，时间不可能在她的外表上留下任何痕迹，可她的内心呢，这几年来她的内心是否也如她的外貌那般一无所变？
　　有多少次，当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时，我想大声地告诉她，我不想再看到你那样的背影。……可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我看着她慢慢的走向我，用指尖轻触我颈上的伤痕——那属于她的特殊的标记。
　　‘既然你真的想变成吸血鬼，我可以成全你。’她的视线离开了我的伤口，对上了我的眼睛。没有以往吸血前我从她眼中看到的嗜血的光芒，此刻她的眼神异样的平静。
　　她伸手钩住我的脖子，把我的头拉向她。
　　‘我告诉你让我死的方法，’她附在我耳边轻声说，那样子像极了情人间的耳语：‘方法就是——把另一个人变成吸血鬼。’

　　我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当我反应过来时，她的牙齿已经刺进了我颈上的动脉。我拼命的想挣脱，可却被她轻易制住。我感到力量在一点点流失，身体逐渐变成一个空虚的躯壳，而我的灵魂正在与我的躯体分离开。
　　我的双腿已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软软得到下去，躺倒在地上，而她，就趴在我身上，继续吸着。
　　‘不要，西莉娅，快……停止……’我近乎哀求地说道。
　　可是她仍然贪婪的吸着，像一个瘾君子在吸食白粉，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在吮吸母乳。原谅我将这两个比喻放在一起，他们本来应该是毫无关联的，一个罪恶，一个圣洁。可西莉娅此时的样子却像是这两者的综合体。

　　过了好久，她才从我身上离开，唇上仍然带着殷红的鲜血。我眯起眼看她，努力调整自己的视焦，整个身体虚弱无力，像被抽干了——应该就是被抽干了。
　　她半闭着眼睛站着，身体稍微有些摇晃，似乎在回味那鲜美的甘甜。接着她走到桌边拿来一个杯子，然后又回来蹲在我的身边。我看着她咬破自己的手腕，向杯子里滴血……我隐约知道要发生什么，拼命的摇头，但却无力发出任何声音。她将杯子凑近我的嘴边。
　　‘喝吧，你就可以永生了。’她幽幽地说。
　　我咬紧嘴唇，不肯张口，只是瞪着她。
　　她喝下一口鲜红的液体，俯下身来凑到我的嘴边，身体习惯性的接纳了她的唇……那腥甜的血液缓缓的进入我的口腔，随着喉咙的吞咽流进了我的身体里。……

　　西莉娅在我的身边躺下，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声音是如此的沉静而满足，带着一些疲惫。“明天你就会拥有和我一样的紫色眼睛了。”
　　一阵眩晕感猛地袭来，我失去了知觉。

　　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
　　西莉娅仍然躺在我的身边，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我抬起身体，感到前所未有的轻盈。我抱起她，不觉得她肌肤的冰冷，却感受到她气息的微弱。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紫色的眼眸已没有了往日的光彩，显得有些空洞。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那笑容无邪的像个婴儿。
　　‘好漂亮……你的眼睛好漂亮……。’她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在集聚全身所有的力量。‘你终于报了仇，夜。’
　　这是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努力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只说了一句话：‘如果把我变成吸血鬼要用你的命来交换，我宁愿不要。’
　　她的唇动了几下，似乎有话要说。我将耳朵凑近她嘴边，屏息听着。
　　‘夜，你一定要恨我，一定要恨我一辈子。’

　　我感到了她的离去。刹那间，我感到我失去了一切。

　　西莉娅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越来越轻，最终化为一团轻烟飘散而去，我的手里只剩下她那件纯白的裙子。
　　她居然是为了给我永恒而死……
　　我抬起头，发狂般的喉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像要借此来发泄。可最终换来的，只有满室的回音。
　　我抱着她的衣服，呆坐了一夜。}

　　我获得了永恒的生命，却失去了那个最希望能够常相厮守的人。不明白这样的永生，来的有什么意义……她就这样消失了，彻底的如同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和来时一样突然，我甚至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一场梦。

　　可是心中的创痛却又如此真切，让我几乎窒息。口干的几乎燃烧起来，我倒了一杯水，却没有喝。因为我看到了水中映出了我的脸庞，那样的苍白，毫无生命的气息。还有那双回望着我的眼睛——紫水晶一般的眼睛。那样熟悉的颜色！我有些狂乱的举起杯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
　　无力地放下杯子，因为我可以确信那双紫色的眼睛的确属于我了。脑海里回响起西莉娅的声音：‘你也可以永远拥有紫色的眼睛的，如果你希望的话……’
　　我到现在才明白她当时忧伤的原因。
　　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本想永远拥有，现在却完全失去了……

　　身体的本能告诉我，太阳即将升起来了，我必须回避那阳光，因为我我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没有资格享受阳光。西莉娅残留在我体内的血液为我指引藏身的所在地——那是墓园最深处的一口纯白的棺木。棺木是空的，铺满了新鲜的玫瑰花瓣，那是她过去一直安息的地方。我轻轻的躺下，感受着她那浓郁的芳香。
　　合上棺盖，一切归于黑暗和宁静。我的心情也渐渐归于平静……柔软的花瓣笼着我的脸颊，我想象着自己置身于她的怀抱之中。

　　远方传来一声鸡鸣，我渐渐失去了知觉……”

　　“这就是我昨晚没有讲完的故事。”夜平静的微笑了一下。
　　我几乎听呆了。原来夜与西莉娅经历了这样的故事。与相爱的人一再的别离，和两百年来夜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度过的呢？现在看来他是那样的平静，似乎并非在说自己的事情。

　　“你恨她吗？”我问。
　　“恨？”他的表情有些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应该恨她吧，是她杀了我最后的血亲，是她夺走了我为人类的身份。她夺走了我的心又弃我而去，让我一个人孤独的痛苦……可是我似乎并不恨她。我想把她从我的记忆里抹去应该是对她来说最残忍的一件事情吧。我试过这样去做，可是我一直做不到……”夜无力地摇了摇头。

　　钟鸣声又一次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无奈的离去了，留下一脸迷茫表情的夜。

　　[第一部分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