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月》风烬逆天流

5、第三章 若敬唯之

　　是夜，校园里的学生渐渐的少了，橘黄色的灯光晕染着初秋的微凉，拂过树叶的微风，寂静得让人流连，沉醉在夜里，暂时的麻痹。
　　凌骜尘照例带着武士刀在校园里行走，挥刀的力度却小了许多，至少不会发出“呼呼”的声音，无疑的大大降低了引人注目的可能性。随着宿舍楼陷入静谧的黑暗，一切归为沉寂，凌骜尘终于常舒了一口气。
　　那么今天应该可以无所顾虑地训练了吧。
　　可惜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似乎高兴得太早了，前方位于高一教学楼角落的空置教室，此刻居然亮着灯！这孤零零的苍白灯光显然教室中贝斯声更为寂寥。凌骜尘这才想起来，入校第一天就有几个女生缠着他，给他讲了好几个关于这间废弃教室的恐怖故事，据说其中流传最广的是多年前这个教室里的50个学生，统统从楼顶跳下，摔死在这间教室前。不管凌骜尘信不信，她们说得绘声绘色。
　　不会……是真的吧？至少这间教室平时确实应该是锁着的。
　　这倒是引起了凌骜尘的兴趣，要不要过去看看呢？反正也只有两步路而已啊。
　　况且这种事，多半不会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不会引起闹鬼事件。
　　但是……万一会呢？
　　那间教室别说是门，就连窗都被报纸糊得密不透风，那些泛黄而易碎的报纸，看上去是有些年限了，凌骜尘没心思仔细看，那上面的年份，确实大都是1970左右。
　　那么，这是密室？还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不，那门虽然乍一看像锁着，仔细看却能发现被破坏的痕迹。凌骜尘站在门口轻手轻脚地研究着，这时他不禁又开始庆幸，自己的动作，绝对够轻。那么，是时候揭开谜底了。
　　教室内，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唯一干净些的桌子上面，坐着一个少年，白衬衫的袖子挽到了肘部，毫无遮掩地露出苍白的双臂，左手上的绷带，从手掌一直蔓延到了手腕，扶着琴尾的姿势却没有丝毫含糊。
　　贝斯声停了下来，少年望向门口：“有事吗？”
　　凌骜尘摇摇头，双手背在身后，小心翼翼地将武士刀收回刀鞘。
　　“真的没事？”少年逼问道，目光却落回贝斯上，熟练地弹了起来，看似不经意的话，却是显得那样一针见血，“你手上的刀，可是开过刃的哦。”
　　凌骜尘吓了一跳，近3米的距离，即使是5.3的视力也很难判断出一把刀是否开过刃，况且，眼前的少年从自己进门以来只看了自己一眼。
　　“说吧，谁雇你来的？”少年的语气温和了些，却像是最后的通牒。
　　凌骜尘被问得浑身发冷，在这所重点高中里，居然会出现这样只有在□□里才听得到的对白，而说出这话的人，在被认为要手刃自己的武士刀面前悠然。不是鬼，却似乎比鬼还可怕。这样的场合，这样的行为，只有两种可能：其一，眼前这人是将自己妄想成大侠的精神病。
　　其二，他是真正的高手。
　　喂，乱想什么呢？这里只是学校，学校而已啊！
　　“算了，”贝斯声再次停下，少年捡起一旁的黑色西装披上，从桌子上跳下来，信步走向门口，“反正我也该走了，没空跟你耗。留下名字，我自己查。”
　　“凌骜尘。”少年的语气虽然温和，却让凌骜尘有种不想惹麻烦就一切照办的感觉，同时又对这位少年好奇起来，“那么……阁下，尊姓大名？”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少年在凌骜尘面前站住，一脸疑惑。
　　凌骜尘看清了他的面孔：明亮的大眼睛没有刻意隐藏他身上的戾气，使他的瞳仁呈现一种诡异的黑，白皙的皮肤比凌骜尘多了些许血色，却也多了几分冷峻。仔细看来与凌骜尘竟有三分相似，但此两人却更像是陌路之人。
　　“看来是我误会了。”少年见凌骜尘不开口，也不打算久留，“唐敬之，这样算是认识了吗？”
　　凌骜尘点点头，不由自主地往门外缩了缩，给唐敬之让出一条道。
　　“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所以还是不放心。”唐敬之刚刚踏出门，又停下来，直截了当地说，“给你个忠告：你可以从背后偷袭我，但是别弄坏我的琴，除非你想看看我生气的后果。”
　　凌骜尘看着唐敬之那背着贝斯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吞了口唾沫，却又更加好奇起来，这样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反正既然已经被看到了，不如……
　　跟踪！一个念头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但是，那个看似纨绔子弟的少年，在武士刀面前那样不驯，万一是一群不良少年的老大呢？万一是某个高官的儿子呢？这样的人，惹了是要付出代价的啊！
　　这么想着，已经跟到了校门口，5米或许是最安全的距离，既不会被发现，也不至于跟丢。远远地看到唐敬之一到门口，门卫就神色慌张地躲开了，唐敬之理所当然地大摇大摆出了门。
　　不是吧？连门卫都怕他？凌骜尘猛然想到了昨晚从自己身边走过的穿着黑色西装的身影，又想到了今天楚玦梦所说的用武力威胁门卫并走出校门的学生。
　　一切都对得上，那么，他真的是不良少年？这在重点高中还真是罕见啊！
　　比自己的上课不听课不知罕见了多少倍……不过，凌骜尘给同学们的印象，已经了然。
　　蹲在学校的围墙上行走，连凌骜尘自己都觉得有些突兀，不过以他的身手，至少不会被发现，直到凌骜尘跳到路面上，唐敬之也没有回过一次头，这让凌骜尘又开始默默欣赏自己的身手了。
　　但是，万一唐敬之早就发现了，只是不屑于回头呢？不可能的。
　　这么想着，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地穿过了最繁华的街道。
　　霓虹灯忘我地闪烁着，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再安详的夜，也总有一个角落颓废在灯红酒绿之中，在堕落的深渊中尽情地挣扎，悲鸣得那样忘我，仿佛下一秒，就是永隔。
　　凌骜尘在这浑浊的酒气中小心翼翼地穿梭着，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这样的嘲哳之声，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直到唐敬之转身进了一家酒吧，凌骜尘才暂时忘掉了自己的不适，快步跟进去，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好在这里与其他酒吧相比确实安静不少。
　　唐敬之却是径直走到了吧台前，那个看似调酒师的少年，看起来只比唐敬之大几岁。
　　“你这只手一年就没几天是好的，我说，你就不怕被截肢吗？”调酒师将手上的酒杯熟练地放在吧台上，一脸调侃地笑了起来。
　　“怕，”唐敬之抬起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随后又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我更害怕被人打死。”
　　调酒师摇了摇头，转身从身后的冰箱中拿出几瓶花花绿绿的液体：“血腥玛丽？”
　　“嗯。”唐敬之微微点头，却是一脸严肃，“两杯。”
　　“什么？”调酒师一脸惊讶地朝酒吧里张望。
　　“两杯。“依旧是淡淡的语气，右手却不经意地紧紧握成了拳。
　　“停，停下！”调酒师手上的动作快了起来，声音中却还是调侃，“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打架？你那只手要是真截掉了多可惜？说老实话，我真的从未见过像你这样无师自通学会这么多种乐器的人呢！”
　　“嗯。”唐敬之若有所思的目光再次落在缠着绷带的左手上，“留着……弹琴。”
　　坐在角落的凌骜尘，望着窗外的浮华出神，直到他面前被重重地放上了一杯血腥玛丽，他才一个哆嗦，继而抬头望着那张清秀却冷峻的脸。
　　“身手不错，走在围墙上既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摔下去，”唐敬之在凌骜尘对面坐下，呷了一口自己酒杯里的酒，脸上浮现一丝胜利的微笑，“可惜你带着一把开过刃的刀跟在我背后，我不可能没有感觉。”
　　怎么可能？凌骜尘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唐敬之。
　　“喝。”唐敬之语气温和了一些，却还是带着难以蜕去的冷，见凌骜尘不回答，又自然而然地加了一句，“没有毒。”
　　凌骜尘颤抖的右手好不容易握住了酒杯，抿了一口，目光却从未离开唐敬之。
　　“跟着我做什么？”唐敬之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凌骜尘打了个哆嗦，低头不语，看来自己给自己惹上大麻烦了！
　　“不说？其实我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软硬不吃。”唐敬之嘴角微扬，又抿了一口面前的酒，语气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但是，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我是不会动手的，真是可惜呀！”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人？或许再不说就真的要被打了吧？凌骜尘全然忘记自己还带着一把开过刃的武士刀，可怜巴巴地望着唐敬之：“我真的……只是好奇……”
　　“嘁。”唐敬之一下子笑开了，声音却还是那么不可一世，“那么，你的好奇心现在得到满足了吗？”
　　凌骜尘小心翼翼地点点头，不由得坐直来。
　　唐敬之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用手背抹了抹嘴：“我该去工作了。”
　　就这样放过了？凌骜尘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的酒吧，自己又是如何如何心惊。一路上的酒气熏得他想吐，一切的不怀好意都在这浮华之下现了原型，纯净的黑夜被写满了肮脏，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不该与他有所交集。
　　“阿拓。”唐敬之不动声色地穿过那群红男绿女，停在吧台前。
　　“该你的午夜专场了，小子。”被称作阿拓的调酒师手里还在忙活着。
　　唐敬之静静一笑，终于不再那么冷峻，语气却还是冷得空寂：“帮我查一个人。”
　　“哦？”阿拓挑眉，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放慢下来，“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引起你唐敬之的兴趣。”
　　“凌骜尘。”嘴角的弧度被抚平，这三个字一字一顿地被淹没在喧嚣之中。
　　静谧的黑夜中，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还在进行着末路的狂欢，竭力的声嘶，努力地隐藏在被烟酒药蒙蔽的繁华之中，谁也不会知道，谁灵魂的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