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的梦想》赖少琴

7、 李丽的逃忙

　　回家！回家！回到有爸妈、有家人、永远温暖的家！
　　露吧事件过后两个星期，周五下班后，李丽把自己的辞职信摆在老板的面前的时候想着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尊重王宏亮，毕竟他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按照公司的规矩，第一道辞职批准是王宏亮才对，于是又拿着信放到王宏亮办公室的桌面上。
　　李丽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站起来看着办公室四周。没有其他人，大家都在一个小时之前散了。这样也好，不需要道别，需要说再见了的只是自己呆了一年多的工作环境。
　　突然间，李丽觉得之前自己埋怨过N多次的工作场所，是那么地温馨，毕竟这是自己的第一次参加工作的地方，还有那些可爱的同事，有点古板但处处精明的老板、还有，自己超能力的顶头上司----王宏亮。
　　站在大厦下边，李丽仰起头看着承载了自己一年青春岁月汗水的地方，也是自己梦想开始起航的地方，内心不禁又升起来些不舍的情绪。内心又在试图安慰自己：“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勇敢的往前走吧！”转头，往回自己单身出租房的方向迈出去了，渐渐地把这栋大厦抛在身后了。
　　人，有些时候真的和很搞笑，明明那么努力地永别过了，但还是回来了。两个星期后的李丽重新踏上这片地方，内心嘲笑着自己那几滴不舍的眼泪，看来是白哭了。

　　大巴一大早开动，驶出了这座有上万个外来的年轻人怀揣着自己的梦想满怀热忱的来到，不多久的时间过去了，很多人都被现实的残酷麻痹掉了吧！李丽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和奔波的上班族，内心充满了感慨。李丽就是个爱多想的孩子！
　　闭上眼睛，睡醒之后睁开眼睛，大巴已经离开大都市九万八千里远了。车子开进了一座宁静的沿海小镇，两边空旷的田野，没有高耸的大厦，有蔚蓝的天空，李丽的心情一下子舒缓了很多，看着路边的开着茂盛的小花，隔着玻璃，尽管空调车内空气不清新，李丽仿佛问到了话的香味。熟悉和温暖的感觉一下子涌出来了，这种力量把李丽在都市里独自奋斗的孤独感、不安感、压迫感通通都清除掉了，让李丽的内心归于了平静。
　　“真的是回到家了！”下车之后，李丽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尽管和车里的空气变化极大，它们已经像一个顽皮的小孩，拼命地灌入到李丽的鼻子内，但李丽觉得还是不够，要把自己身体内大城市的不好、浮躁、不安、通通抛弃。李丽看着周围，草是那么绿、天空是那么蓝、水是那么清澈、人们的笑容是那么美好，想着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在广州那像个大蒸笼的夏日，人们除了想赖在屋子里吹着空调外，都不想到屋外走动一下，因为一出去，不下十分钟，满身淋漓大汗，连猴子都受不住了，更何况可能长期缺乏运动而稍微有点肥胖的上班一族。
　　喝着老妈新手煮的“老妈鲜鱼汤”，虽然刚被老妈笑眯眯地端出来还冒着热气，李丽还是忍不住一股脑喝下去了，烫的她吃了一口之后，不断用手在嘴巴旁边扇风，在一旁笑着看自己的妈妈既担心又轻轻的责备到：“慢点，还有一锅呢！”
　　大快朵颐之后，李丽没有个女孩子样，半躺在客厅的太爷椅上，海风轻轻的出过来，像个小孩子，跳到李丽的脸上、穿过衣服、进入到李丽的后背，李丽笑着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无限没有的一刻。
　　“回家就是好！妈！”李丽睁开眼对收拾好碗筷搬张矮凳子坐在身边的妈妈讲到。
　　“那肯定是。儿行千里，在家一日好嘛！”李母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拍了拍李丽搭在自己腿上的手，深切的说到。
　　“妈，半年不见，你的语文水平又长进了不少，能说成语了。”李丽惊叹到。五十年代初期出生的母亲，从小没有受到过正式的教育。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女性能勾勒出自己的名字，已经是件及了不起的是事情了。且她嫁过来之后，专心在家相夫教子，几十年重来没有离开过着方圆五十里的小镇城，最远的莫过于到坐车需要一个小时的市区罢了。而这几年，李丽兄妹都离家了，日子过得更是清闲，出来料理自己和丈夫的一日三餐，有空就和邻居的大婶打打纸牌，看着邻家同龄的大婶都抱上了孙子辈了。所以一天到晚催促两兄妹早日成家，趁自己还能动，帮忙拉扯孩子，搞的李丽两兄妹叫苦不堪。
　　“呵呵，是嘛！”李母因为自己的女孩夸奖，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呵呵，那是晚上和你爸看电视看到的。”
　　“我老妈就是厉害。”李丽这一夸，自己的妈妈笑得嘴巴都快要上扬到耳朵旁边了。

　　李丽这次回来可以用个“逃忙”这两个字来形容。虽然自己是递交了辞呈，但是没有按照公司的离职流程在走，递交上去了之后，要等上司批准之后一个月才能是正式离职。所以这件事情上，李丽从哪里看都算是不道德的。想想看两天后，星期一，等王宏亮知道这件事情后，再一报告老板，自己铁定会收到他们两人其中一个的咆哮，绝对是震耳欲聋的程度。晚上，躺在床上，李丽想到这个问题，搓了搓自己的耳朵，想着他们两人黑着脸的神情。也许是心虚，睡得并不好，李丽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脖子很痛------落枕了。
　　就这样，和家里人呆在一起两天的幸福时间过后，果不出其然，星期一早上九点钟，李丽的电话响了，显示是公司的号码。还在睡梦中的李丽，张了张眼睛看着，不打算接，让它一直响个不停。在响了N多遍后、屋外的李父听到了走过来敲李丽的门，大声喊着：“丽，电话响了。”
　　“哦，我知道了。”李丽躺在床上回应着外边的爸爸。
　　“这孩子，真是的，是不是在外边没睡好呢？”李爸摇摇头走开了，心疼自己的女儿在外边受苦了。
　　“还真的是顽固！”李丽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自己倒背都可以的一串数字，轻轻的说到：“好吧，为了不影响我的美容觉时间。只好委屈你了。”李丽按了关机键：“啊！真是不小心，怎么按了关机了呢！”之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电池拆开，丢在桌面上，继续蒙头大睡。
　　电话另一边的王宏亮，脸都绿了。本来就郁闷的星期一早上自己桌面上竟然那么刺眼地放着李丽的辞呈，自动闪人，没得到批准就这样擅自离开岗位，果真是职场彪悍的菜场，心情一不好，连后果都没有想想。王宏亮透过玻璃看着除了电脑外空荡荡的李丽之前的位置，拉开抽屉，把那封信丢进去。
　　王宏亮这一天心情不佳，办公室的人们觉得怪怪的，也失去了往常的活力，都静悄悄地专注自己的工作。而李丽今天心情极好，像海边小镇的天空，无限蔚蓝、无限晴朗，时隔几年地陪妈妈去逛集市，傍晚和妈妈张罗了一桌子好菜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晚餐，和自己的父亲沿着海岸线走着，海风轻轻地吹着，无限惬意。
　　晚上，李丽洗漱完毕，看着桌面上静静躺着被自己分解了3大块的手机，突然间感觉到于心不忍，于是，拿起来，组装好。才一开机，电话就响了，吓到了李丽。
　　“来者不善”李丽看着屏幕上跳动的“王宏亮”三个字，心里面已经知道一接通肯定是一阵狮子般的咆哮。文件在哪里？知道你的擅自离职，给公司造成多大的伤害不？还没有获得批准，就离开了，这是极其不道德的行为？因为你的任性，在跟进的案子要中断了，你付得起这个损失吗？李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十，自己做的事情责任要自己扛，即使糟糕透底了。反正自己都递交了辞呈，大不了我上个月的工资泡汤好了，想到钱，李丽的内心轻轻地痛了一下，但是别人钱可以捆绑住李丽，李丽不是这样的人，因为自由更可贵,梦想更是李丽会拿命去换取、去拼的东西！
　　“总—”李丽本来想要叫总监的，但是想到自己和他已近是没有了上下级的关系，于是改口为“王先生。”
　　“有事情吗？”李丽这话说出去之后就拍着自己的脸，心里骂着自己：“笨死了，他打电话不就是为了自己辞职的事情吗？亏你还问的出口。”
　　“你终于出现了，还以为你人家蒸发掉了呢？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再过24小时，还是无法和你取得联系，就准备报警了。”王宏亮声音很平静，不像是专程打电话过来心事问罪的。
　　“你要的资料，和现在跟进的案子的情况，我都已经做好，发到你的邮箱去了，请您查看。另外辞职信我已经放在你的桌面上了，关于辞职的原因我有清楚的写在上面。我的去意已绝，省去那些流程吧。不用来做的我思想工作的。”李丽一口气把王宏亮可能要提出的问题全部预先回答了。
　　“你没事吧？”王宏亮就是这么煞风景，完全抛开李丽说的事情，连点边都沾不上。
　　“哦！”王宏亮的好声好气，让本来理直气壮的李丽顿时泄了气，不知道自己要给予怎样的反应，只能是迟钝地应了一声。
　　“我今天打了很多遍电话，一直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还好，现在打通了。”王宏亮如释重负的语气，让李丽有点不知所措。
　　李丽不知道自己该讲点什么，就这样听着王宏亮的絮絮叨叨大约半个小时之后。
　　晚上11点钟，王宏亮在电话的另一边说：“要在11点前入睡吧，又不今天晚上睡不着了吧！”
　　王宏亮的话语一出，又惊吓到李丽，怎么他连自己的生理习惯都那么了解？自己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神！
　　但在这件事情上王宏亮不是神通广大，有顺风耳，只是多了一份心而已。那是李丽在办公室和女性同事讨论美容觉的时间，李丽讲出来自己的生理特性，到11点就犯困了。
　　跟随着王宏亮一句温柔的“晚安”后，李丽的电话传来一阵嘟嘟的忙音，仿佛在提醒着自己这不是一场梦，尽管在李丽看来王宏亮的来电是件极其离谱的事件，但是确实是存在过。
　　过了12点，睡不着，闭上眼睛耳边就传来了王宏亮的声音，李丽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干脆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立刻一阵微风轻轻地吹来，李丽立刻清醒了很多了。
　　星星很美，月亮静静地给大地睡熟的万物输送着光芒，不远处的山上传来夏日知了或是其他虫子的鸣叫声，草地里舞动着翅膀一闪一闪的萤火虫，不时夹杂着老鼠的窸窸窣窣声音，而伴随着又有小猫一声“妙”那么地尖锐划破了宁静的仲夏深夜。
　　这样美好的夜晚，总能焕发美好的记忆。
　　李丽想起了小时候，一家人坐在门前的大树底下乘凉，自己和哥哥两个人一边一个倚着自己的父亲。而父亲而笑意盈盈的指着教自己两兄妹认天上的星星。
　　“像个勺子一样的，看那七颗星连在一起，叫北斗星，永远指向北方。”李丽的耳边彷佛想起了父亲温厚慈祥的声音。
　　“爸爸，看那些星星，连在一起，好像个美丽的姑娘坐在一把椅子上。”李丽想起那时候的自己笑着用手指着天空中的仙女星座的图案，觉得是那么地快乐，那么地纯真。
　　李丽还记得爸爸拿星星比喻，看自己的两个孩子会选择当什么样的人。
　　李丽的哥哥指着天空的最高处、最闪亮的那一颗星星，满脸骄傲地笑着：“我要当最亮的那个。”原因是想要成为最杰出的人，而现在的哥哥，也在朝着这个方面前进，算是在业界中有所成就的人。
　　而李丽自己的回答原话不记得了，意思大概是：最天边的那颗小的，小到人们都容易遗忘的那一颗。即使人们不曾留意它散发出来的温柔光芒，但却一直默默地在等待，在努力地绽放，从不放弃，从不骄傲。
　　李丽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回来还得到哥哥的取笑声，骂自己不思进取。可现在，哥哥应该是忘了这回事了吧！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渴望自己成为英雄，在天空中自由翱翔的老鹰并不是屋顶上嗷嗷大叫的公鸡，不理解它的痛苦，我们谁都没有资格去嘲笑任何一个渺小的梦想，因为我们每一个生命曾是那么努力地绽放过。
　　而李丽自己也绝对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怨恨疼自己的哥哥，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自己这只在屋顶上向着天空发呆，假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是雄鹰展翅，在天空中翱翔。可不是，人要明白自己的价值所在，公鸡也好，打鸣之后，还有一个有点不太人道主义的作用，就是过年过节被杀了祭祖，然后被人们吃进了肚子。可谁叫我们是家禽类呢？从很古远的年代开始我们就被驯养成专门供应人类，而这个层次，消极地来想，我们这些蚁族不就是在职场上任人宰割的吗？
　　让李丽产生这种负面元素的原因有好几个：学校和社会的落差，在学校是人前人后的领导者，而在社会上，还没通过初级的菜鸟；自己的神经敏感，总以为老板的话中有话，随时会把自己给卖了的感觉；和自己所预想的场景不一样，也就是梦想和现实的残酷落差。而着一些，两年后的李丽察觉这时的自己是幼稚的可笑，在这个社会上谁那么有空去照顾你的情绪，你成不成功，不关别人一分钱的事。况且，需要达成自己的愿望，做个完美、合格的人的必修课程。心智不成熟，如著名的那一句话：有两个人从牢里看外面，有人看到了沙漠，有人看到了星星。而李丽还是前者，要学会出了问题先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同样的苦别人可以受，为什么自己不可以受，当她有了这种醒悟之后，就真正地开始长大了。
　　李丽盯着天边那颗依然绽放着光彩、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一颗星，想着过往的自己、想着王宏亮的话。
　　许久之后，窗户边的风铃声把李丽拉回了现实生活中。李丽看过去，那是哥哥在自己12岁生日的时候，亲手到海边拾贝壳、自己打洞后再一个一个用线串起来。李丽记得哥哥还不相信弄流血自己的手了，想着想着，李丽想念自己有半年没见的哥哥了。
　　李丽觉得自己很幸福，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想着想着累了，困了，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