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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完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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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唯栗和严经辄以谋反罪处决后,琅琅在帝都正式登基。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严唯淳正跟着村里的几个男人去山上猎回来一头大熊和几只别的猎物。
那头熊,是严唯淳单独猎下来的。村里人都围着他和那头熊,齐声夸他本事高。
在那些羡慕、敬佩的眼光和简单、质朴的言语里,严唯淳发现心情前所未有的飞扬。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的人生原来并不仅仅局限于庙堂之上。远离庙堂,新生活也有着异样的美好。
乌琊国在经过那场巨大的浩劫之后,正值百废待兴之际,终于迎来了新的国王——据暗影传过来的消息称,乌觅王子身故,一直很低调的大王子横空出世,登基成为新王。
新王登基后做出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派遣使节来殷。不管是乌琊国还是殷朝,都刚刚经历过朝政上的内乱,加之长时间的外战,双方国力都耗费巨大。对现在的乌琊国和殷朝而言,都需要大量时间来让国民休养生息。停战和谈就这样被两国摆上台面,并很快商定在辽州城进行议和仪式。
琅琅很重视这次的和谈,在京中与众位大臣和言官接连周旋七天后,终于说服朝臣让他亲临辽州城。本次同行的是惠王,而庄王则留守京都摄政。
“只在这里远远的看着就行了吗?”严唯淳转头,问着抱孩子的纪靡音。
“既然决定不再回去,就这里远远看看他吧。”纪靡音摸摸怀中孩子的脸。琅琅还那么小,现在却必须坐在那么高的位置,承担起原本不该这样早就让他承担的责任……
对于将琅琅一个孩子独自留在深宫,纪靡音的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从母亲的角度来说,她不舍得就这样将孩子“丢”在那个地方。她最是清楚那个地方有多复杂。尤其现在琅琅小小年纪就被迫成为万人之上,肩负整个殷朝兴衰责任。她很想回去,回到琅琅的身边保护他,帮助他……可——
如果回去,那么严唯淳势必要陷入是否复位的纠纷中。无论是否复位,对朝政而言都会造成巨大的震荡。到时候,生活里会出现什么新的变数,她完全料不准,想不出。
这段时间在山间的生活,让她特别珍惜,也让她开始期待和希望往后的生活也能如同之前这一段生活一样,平静、淡泊、轻松、愉悦。在尝过这样平静、安逸的生活后,纪靡音不愿也不想再回去朝堂上。
目光投到远处——
远远的,看不清琅琅的模样。只看见那被簇拥着的明黄一色——小小的一团,是他的骨血,他的骄傲——
琅琅,原谅娘的自私!
一行清泪从纪靡音的眼角快速滑落。
严唯淳没有为纪靡音擦拭泪水,他只是伸手搂住纪靡音,抬头和她看向同一个方向——
对面的大桥上,两侧密密麻麻列阵以待着无数的殷朝人和乌琊国人。风里猎猎鼓动的大旗上,龙飞凤舞的“殷”字,张扬着……
威武的声音远远传来——
两国议和,订下二十年互不侵犯盟约。
二十年。
这样长的时光,足够让琅琅成长;足够让殷朝迎来一个新的太平盛世!
恍恍惚惚间,严唯淳突然想起多年前有个人对他说过的话——
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生命中有种东西是无可比拟、无可替代的存在,为了拥有它,你会愿意倾尽所有去换取!如果失去它,你将发现生命的存在,毫无意义!
最初,他并不能理解这些话。对他而言,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而已。为了活着,为了更好的活着,他使尽手段,付出无数,终于坐上天下至尊的位置。
可现在回首过去,只觉得就算成为天下至尊,生命依然空虚得毫无支柱。他那么用力的活着,却找不到活着的目的。直到,直到他终于发现纪靡音之于他的重要。
目光落回到纪靡音和孩子身上,严唯淳勾唇一笑。
他已经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在那些旁的事物上。对他而言,就这么平淡的与她生活在一起,时时刻刻陪着她,守着她,才是生命的主旋律!
“我们下去吧。”严唯淳看着对面的列阵慢慢举行完重重仪式,开始各自慢慢整队后退,于是决定带纪靡音去进食。
纪靡音温柔的点点头。就算她并没有什么胃口,也要考虑到孩子和严唯淳。何况站在这里,也并不能真正的看到琅琅。
下山的路要比上山的路来得轻松,但是为了安全等各个方面的考量,严唯淳还是将孩子接了过去。直到走到半山腰的寺庙外,严唯淳才又将孩子交给纪靡音。
“啊——”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严唯淳和纪靡音都没有想到。
这次来辽州城后,严唯淳就将身边仅留的暗影全部遣送到琅琅身边。他既然决定以后过平凡的日子,就不会再让那些人留在身边。所以此刻,没有防护的他,在仓促间毫无还手之力的看着孩子被人夺走。
“是你!”
抢夺孩子的人,纪靡音和严唯淳都是认识并且熟悉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他再次相遇。
“严唯淳,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我早说过,你就是那笼子里的鸟,永远逃不出我的手心!”纪廷伟粗鲁的抱着孩子,让孩子扯着嗓子大声哭泣着。
纪靡音的目光根本无暇看纪廷伟,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襁褓上。孩子,她的孩子——
“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纪靡音只觉得孩子的每声哭泣都如同尖锐锋利的尖刀,在她心上割着、戳着……只留下支离破碎后还在疼痛的碎片。
严唯淳看似冷静的面对着纪廷伟:“你想怎么样?”只是他那衣袖下紧握的手掌,泄露了他的紧张。
“我想怎么样?我要你杀了她……”纪廷伟的面容扭曲着,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沉稳。
严唯淳摇摇头,坚定道:“你休想我会杀她!”
“你舍不得下手也没关系。只要你自废武功、自断手脚筋脉,回到我的身边,再不逃跑,我也可以考虑放过这个孽种和那个贱人!”纪廷伟并不着急,脸色回复假装的平静:“不然,我倒是很想尝试下将这个孽种分尸的感觉——”
“不——”纪靡音一阵脚软。
还好严唯淳手快,搂抱住险些跌坐在地上的纪靡音。
“求求你放过他。他还那么小,他是无辜的!”纪靡音的眼泪源源不断的奔腾而出。她已经失去了琅琅,不想连这个孩子也要失去。
“无辜?”纪廷伟看着那已经哭的脸色有些泛青红色的婴儿,嘲讽的勾唇,正要说话却被人一箭射在手上——
啊——
严唯淳眼快的看见纪廷伟捉不住孩子,孩子正快速的往地面坠落,忙快速的扑过去——
纪靡音尖叫一声,经受不住的昏倒。
“孩子——”
纪靡音尖叫着惊坐起身。
“没事了,没事。”严唯淳坐在床边,看她坐起身,忙搂抱住她,轻声安慰着:“孩子很好,孩子没有事。”
纪靡音半晌才终于平静下来,听进了严唯淳的话。
“真的吗?”纪靡音想起昏迷前的那幕,心里依然揪得紧紧的。
“真的。”严唯淳拍拍纪靡音的肩:“孩子现在在那边厢房睡着,琅琅陪着他呢。”
“琅琅——”
“刚才过来施救的人,是琅琅派过来的暗影。”严唯淳顿了一下:“琅琅和乌琊新王都想要见你。”
“乌琊新王?”纪靡音可以理解儿子要见她的心情,却不懂为什么乌琊新王也要见她。
“嗯。还记得突然消失的流光吗?原来他离开,是回去乌琊当王了。”
纪靡音早觉得流光出身好,却没料到,他居然是乌琊人,现在还成了乌琊王。低头沉思了一瞬后,她平复了心情,淡然道:“我想现在就去见见他们。”
“好。”严唯淳并没有反对纪靡音的想法。虽然他很担心纪靡音刚从昏迷中醒来,身体有所不适。
纪靡音起身,简单的整理好衣裳和凌乱的发丝,跟着严唯淳跨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没走两步,就看到熟悉的容颜——
薛敛和流光正带着几个侍卫站在前边。
薛敛走上前:“微臣薛敛,见过太上皇,见过太后娘娘。”
“我们现在只是平凡的良民,并没有什么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严唯淳挥挥手。
严唯淳和纪靡音一起看向流光——
他颔首行礼:“老爷,夫人,好久不见。”
“乌琊王来这里是为?”
“我还有事必须赶着离开。这次来,只是想最后见一次夫人。此去经年,恐今生是再无机会得报夫人当日恩情……”
“当初你也给过我不少照顾,谈不上还有什么恩情。”纪靡音轻轻摇头,并没有问他那么长时间在她身边隐瞒身份所为何事。
“过往……”流光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道:“就此别过。”
纪靡音点点头:“祝乌琊国运昌隆,愿两国永为友邦!”
“我在这里答应夫人,在我有生之年,必不会主动侵犯大殷寸土!”流光留下这句铿锵有力的话后,转身带着几个侍卫,随薛敛匆匆离开。
“娘娘……”冻绿扑过来跪在纪靡音面前。
“冻绿你怎么在这里?你快起来。”纪靡音将冻绿扶起来,打量着她的容颜。梳着妇人发髻的冻绿现在隐隐的也透出了几分富贵气息,看着她圆润的双颊,纪靡音知道她现在过得很好。
“娘娘,皇上在前边等着你。”
冻绿流着泪起身,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来。
纪靡音勉强擦了泪,对着冻绿道:“琅琅还好吗?你带我去看看他。”
“嗯。”冻绿抽泣着转过身给纪靡音两人让路。
踏进房门,纪靡音就看到了琅琅——
琅琅站在房中间,倔强的咬着下唇,一声不吭的看着纪靡音和严唯淳。
明黄衣袍加身的他,在此刻褪去了面对朝臣和外邦人时的成熟样子,恢复成符合他年纪的稚嫩。
“琅琅……”纪靡音跨进两步抱住琅琅,眼泪顿时不能控制的流出来。
琅琅被这一声爱怜的呼唤叫得强自压抑的泪水也绝堤而出——
“母后!你是不是不要琅琅了!”
“琅琅是母后的心肝宝贝,母后怎么舍得不要琅琅?”纪靡音摇头,越发搂紧了琅琅。
严唯淳站在旁边,让这对母子一边哭一边说的发泄着别后重逢的思念,并没有打扰他们。
哭了很久,纪靡音和琅琅才终于停住泪。
“父皇。”琅琅这才走过来给严唯淳行礼。
严唯淳将纪靡音拉过来坐在一起,细心的为她擦干净泪痕:“琅琅,父皇之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难道还有不懂的?”
“儿臣都懂得。只是儿臣想知道母后心中所想……”琅琅的声音越发低下去。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始终信不过严唯淳这位父皇。
“琅琅,这次母后来见过你后,就打算和你父皇一起隐归山林。你放心,以后每年我也都会回京去看你。”纪靡音看看严唯淳,看看琅琅,终于还是说出了她原本和严唯淳的计划。
琅琅看纪靡音这样说,知道之前严唯淳告诉他的那些,都是纪靡音知道并且决定的后,终于不甘心的点点头。
在寺庙里和琅琅、冻绿几人相处了五天之后,一行人坐着马车下山,准备离开。在山脚下,严唯淳和纪靡音带着襁褓里的孩子,坐着寻常的小马车向西而去。而琅琅带着有限的一群暗影及冻绿、薛敛等人,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在缔结盟约,殷朝大军驻扎的营帐里,被琅琅留下做掩饰的严唯兮,含着泪饮尽了杯中酒。
知道她过得好,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