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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烟火 ...

  •   祭火节,烟火会。
      深秋的时节,天黑的越发早起来。只是此刻,却是人来如织,灯火闪烁,照耀得四周如白昼。
      空旷的河岸上,摆着祭火宴。
      一张张并排在一起的雕花八仙桌,桌上放着大碗的肉和蔬菜,无数坛祭火节专用的火刀子酒并排在桌底下。随手用桌面上的大碗满上一碗,入口香醇火辣。
      纪靡音随便捡了一个空位坐下去,桌面上的菜肴都是刚上不久的新鲜佳肴。听说这次祭火节的饮食,是由流芳楼提供。流芳楼的菜肴一贯精致,现下这桌面上的菜肴全部是用大碗装盛的大块肉食,大块蔬菜,可真是不像流芳楼的风格。
      看一眼穿着流芳楼伙计服的小二们来来往往的收捡着空碗筷。纪靡音取著尝了一块牛肉——
      味道不错,是流芳楼的一贯水准,并没有因为外形变化而走味。
      “尝碗火刀子吧。”
      旁边伸过来一海碗,里边盛着半碗火刀子。
      “不用了,我——”纪靡音抬头,看到熟悉的脸。
      司徒宫阙露齿一笑,手里的海碗更送过来一点。
      纪靡音也笑笑,接了过来:“你怎么来这里了?”
      “当年你、我、琳琅三人,不正是在祭火节遇到的吗?所以这次,我又过来看看。本来还在可惜琳琅有事回去了,你又……”司徒宫阙猛然止住话,惊讶的看着纪靡音。她,现在应该是在行宫才对,却为何出现在外边,还一身男装!
      纪靡音眨眨眼,一如当年的俏皮:“我自请出来,可不是为了在那里守房子。”
      大殷皇族有多处行宫,只是有好几处,都已经多年不曾得帝王踏足。这次她自请出宫待的,正是规模最小,也最为冷清的长乐行宫。长乐行宫在偏山,当年也不知圣祖皇帝怎么想的,居然在那里建了一座行宫。多年不得帝王临门,虽然外边依然华丽,内里却也透出了丝丝腐败的气息。
      “再也不回去了吗?你若就这样失踪,只怕,很多人都不好交代吧!”
      “我刻意不带多的人过来,就是为了走的潇洒。至于那些人,有我留下的信件,想来怎么也不会有事的。”纪靡音解释道。
      皇后从行宫消失,行宫守备和宫奴们自然担着天大的责任。所以事前,她就刻意只要了极少的人过来,而且带的人,大多是不安定的人。这些不安定的人,在她离开的时候,也就顺便解决掉了很大一部分,然后剩余的,就留给他来解决吧。
      “你真是算无遗漏。”司徒宫阙现在自然懂了她刻意选消息避塞的长乐行宫的理由。这样多年来,少有人过去。只怕那行宫,也早就破败不堪了吧。至于守宫的人,本就是愚忠的山民,代代住在那里守宫,并不怎么踏足山下。随便编个理由,只怕就让他们乖乖的呆在山上,压根不会出来透露出皇后离开的消息。
      纪靡音笑笑,没有说话。她又何曾算无遗漏过?她只是被逼算计而已,何况,若真能算,她又怎么会将自己的心丢在宫里半颗,只带走这半颗?
      两人沉默的喝酒,吃菜,不复当初的洒脱。
      “你,有什么打算?”司徒宫阙咽下一口菜叶,小心的问道。
      纪靡音呆怔的看着桌上一盘烤鸭,默默想了想:“四处游走吧。一直都想要游遍好山好水。现在可算是有机会了。”
      游走江湖吗?原来入宫经这一趟,你的初初梦想并没有变。还记得当日她着男装,笑靥灿烂、风流,对着火神跳祭舞的时候说一定要游遍天下好山好水。
      “想不到,你的愿望还是没有变。”
      “是啊,一会儿再去还跳祭舞许愿吧。想来,总是灵验的。”纪靡音也想起当年跳祭舞祈求火神保佑的情形。
      “放烟火了,要放烟火了……”
      “啊,终于要放了吗?”
      周围人都因为这个消息雀跃起来。
      “我们也去看吧。”司徒宫阙伸手拉起纪靡音,挤到河岸边。
      这次的烟火,是在河岸对面燃放。
      很快,第一发烟火飞上了漆黑的天穹——
      猛烈在宫中绽放的花火,绚烂到极致后慢慢坠落下来——
      “好漂亮啊!”
      “爹爹,你看——”
      挤在人堆里,纪靡音听到大家都在拍手喊好,那一张张兴奋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烟火放的越来越密,一簇簇,一团团,争先恐后的飞上天——
      人们慢慢安静下来,耳边只听到烟火被点燃的巨大声音,还有烟火飞上天穹的声音——呼——
      呼——
      刺鼻的味道夹杂着浓密的烟从河岸对面过来,遮挡住头顶的天。人们却都没有空闲去反感烟火带来的不适味道,揉揉眼,打个喷嚏,依然感叹着天上烟火的绚烂。
      纪靡音扭头,看到司徒宫阙正认真的看着烟火。
      “你,寂寞吗?”
      嘈杂中,司徒宫阙却听清楚了她的话。扭过头看她,脸上藏不住的寂寞,让人心疼。
      “看,烟火停了。”纪靡音转回头,指着对岸。
      是的,烟火终于停了。人们却大多还停留在原地,嘴里发表着各种感叹。
      “这一场烟火,真是漂亮!”纪靡音看着天上浓密的烟雾,喃喃道。只是所有美丽的背后,都有着这样并不美丽的东西吧。纪靡音想要伸出手抓住什么,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司徒宫阙紧抓着。
      动动手,想要挣脱开司徒宫阙的手,却发现他抓的更紧了。手心里粘腻的汗液,让纪靡音越发慌张。抬头看司徒宫阙,却见他也正在看着她。
      “我陪你一起吧,一起看好山好水!”
      纪靡音为这一句话,呆怔在当场。
      司徒宫阙笑着对她眨眨眼:“就这样说定了。走吧,我们去跳舞。”
      大堆大堆的篝火熊熊燃烧,人们围着火堆欢歌笑语,跳着祭舞,祈求着火神的庇护……
      火神啊,求你佑护我心爱的琅琅和他——
      纪靡音踩着鼓点,虔诚的舞蹈——

      长天万里,晚霞如火。
      寂寂深宫,巍巍楼阁,海棠无声无息的璀璨了满堂。
      青衣袍服的严唯淳看着面前的海棠,未开的点点如胭脂,已开的朵朵如繁锦。只是开始如此秀滟的花居然毫无香气,实在是憾事。
      “主子。皇后娘娘留书从行宫消失,无人知她去了哪里!”
      “是吗?”严唯淳弹指,看花瓣被手指的力量催动着颤抖。
      “你们这样多武艺高强的人,居然连她一个毫无武功的人也守不住?”声音依然平淡,只是里边夹杂着的淡淡龙威,让身后的人心跳加速,紧张万分。
      “属下该死!皇后娘娘不知带了何种药材,无声无息的就将属下等人迷倒。除了属下带去的人马,这次跟到行宫的人,大半都昏迷中被皇后娘娘刺死。”他也没有想到,皇后娘娘到底使用了什么药物,居然能够将他们所有人都迷倒。难道,是当时,皇后娘娘初到行宫,全部人都在宫门前等候,她训话的当头?
      严唯淳打开手里纪靡音的留书。素白纸笺上,只有简单四行秀劲柳体——
      勿要怪责守卫。不踏实的人,我都顺手除了。好好照顾琅琅。珍重!
      就这样四句话。她就这样留下四句话,挥挥手离开。
      严唯淳怒的将纸团成一团砸在地上:“下去,去行宫戒备消息,不要让人知道她不在!”
      “是。”
      纸团滴溜溜的滚了几下,撞在海棠花盆旁不再动。
      严唯淳盯着那团纸,好似要用眼神点火将它烧了般。隔了半晌,他却还是叹口气,走过去俯身将纸团捡起来。展开微微脏污的纸笺,上边皱皱的四行字,是她熟悉的笔迹——
      严唯淳右手指尖颤抖着抚摸那短短四行字,心也跟着指尖颤抖疼痛不已。纪靡音,到底是我不小心放开了你的手?还是,我从来都没有抓住过你的手?现在你走了,自由了。是不是,终于要去找他了?找那个你夜夜念叨的名字?
      珍重——
      你留给我的,就只有这个珍重吗?
      指头按在珍重二字上,严唯淳苦笑——反正,我早就已经习惯一个人了!都走吧,走吧!我一个人也很好!朕嘛!寡人嘛!多切实的字眼——

      这是祭火节后第二天,一大早司徒宫阙就起身了。他简单的梳洗后,去纪靡音房外,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后,然后匆匆赶回京都去辞官
      这样多年,终于鼓起勇气告白;这样多年,他终于再次有机会与她同行……
      回京的路上,看山山美,看水水秀。司徒宫阙的心情好,只觉得什么东西看在眼里都是妙不可言的美好。
      只要辞官,就能与她畅游江湖——
      司徒宫阙打鞭急奔,只觉得时间过得极快又极慢……
      好容易看到司徒府三字,他雀跃的跳下马,好似一只鹰般轻快的飞进去——
      “你说什么?!”司徒老爷子看着最小也是最为聪慧的小儿子,不敢置信他刚才说的那番话。
      “爹,孩儿确实不适合做官。孩儿不孝,请爹爹成全!!”司徒宫阙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对着司徒老爷子低头认错。
      “你——你——”司徒老爷子指着司徒宫阙,怒的说不出话来。
      司徒宫鎏忙扶着司徒老爷子,为他拍着背,看他缓过一口气来,才端着大哥的威风教训司徒宫阙:“子期,不管你是否适合做官,你都已经安安稳稳的做了这几年官。如今眼看着皇上看重你,你的仕途越来越坦荡,你突然提什么辞官?看吧老爷子给气的,还不收回你这突然冒出来的傻念头!”
      司徒宫阙看司徒老爷子气的不轻,眼中含愧。可转念想起纪靡音,他又狠心道:“大哥,你不用劝我。爹,我是真的忍不下去了,这样多年,我一直努力按你的希冀去做,如今我终于鼓起勇气选一条自己喜欢的路走,还望爹能成全。”
      “成全?你让我成全你什么?好好的官不当,你说你要去做什么?浪迹江湖,游览名山大川?”司徒老爷子看司徒宫阙不听劝,激得站起来,指着他鼻子就开始念:“到底是前程重要,还是玩乐重要?你说说你这脑子是病了还是怎么了?居然越来越不够用了!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懂,处理不好!”
      “爹……”司徒宫阙哀哀唤一声。
      司徒老爷子的心却是硬着,任司徒宫阙叫的再可怜,他也没有退步:“别叫我爹!你要真敢辞官,司徒家就当没你这个人!”
      司徒宫阙身子一僵。
      “子期,还不跟爹说两句好话,你当真想把爹气出个好歹是不是?”司徒宫鎏看司徒宫阙楞着不愿服软,司徒老爷子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担心这两父子顶撞上了出个好歹,忙给司徒宫阙使眼色,让他别再说了。私心里说,他也知道这个弟弟确实不适合做现在的那个官。
      当初他选择和严唯兮站在一起,而严唯兮退出帝王之争,只一心一意的看似帮助着严唯淳。司徒宫鎏当时虽然劝司徒老爷子中立。可因为司徒宫阙选择和严唯兮一起站在不被看好的十三皇子严唯淳身边,很让家里捏了一把冷汗。谁知,严唯兮和严唯淳兄弟感情莫名的变深。在严唯淳登基后,竟然大加重用严唯兮,司徒宫阙也连带的官运亨通。
      可眼看着现在司徒宫阙是司徒家仕途最为顺畅的人,司徒宫鎏又怎么可能轻易答应他辞官?
      “爹,孩儿不孝。大哥,以后爹就靠你照顾了。”司徒宫阙规规矩矩的叩了三个响头,转身离开。
      “子期——”司徒宫鎏没想到,自小温温和和,最听爹话的人,现在居然最为反叛。
      “你好!你有种!你走了就别回来!”司徒老爷子跳脚骂,可眼看他潇潇洒洒的走远,又忍不住抓住司徒宫鎏的手:“老大你去看看他。你去问问他到底心里想着什么?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让他非要辞官不可?”
      “爹,你放心吧。我去问问。”司徒宫鎏点点头,也追了出去。
      司徒老爷子看着大儿子追出去的背影,忍不住萎靡的跌坐在椅上,叹息一声。这三个儿子,老大像他,有心做官,只是资质有限,升迁的慢。老二是个草包,根本靠不住。老三是最聪明,也是最有前途的孩子,可偏偏骨子里脱离不了文人的清高和武人的洒脱,硬没有做官的心思。难道,司徒家真的,就注定只能这样碌碌无为?
      司徒宫鎏追出大门,总算看到司徒宫阙,忙出声叫住他:“子期——”
      司徒宫阙正要入宫,却听见司徒宫鎏叫他,忙回过头来。
      “子期,别跟爹赌气。爹也是为你好,急了点。”司徒宫鎏顺一口气,慢慢道。“你这次突然说要辞官,家里都很吃惊。说是不适合,但是这样久都一直做的好好的,现在是怎么了?从小到大,你都是最乖,最听话,最不让人操心的。可你现在突然……你就算下定决心要辞官,也给我和爹一个理由,省的大家都担心着你,不是吗?”
      司徒宫阙愧疚的看着大哥,他的理由要怎么说出口?若让大哥知道他这次辞官,只是为去陪着纪靡音行走天涯,只怕他会立刻将他抓回家关起来吧?!
      “大哥,这样多年,我从来没求过你任何事。这次,我只求你不要问。大哥,我这次终于有勇气去抓住属于我的幸福。虽然对不起爹,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司徒家,对不起……”司徒宫阙给了司徒宫鎏一个拥抱:“这样多年,我从来没有如此清醒的确定过自己的人生路线。原谅我,原谅我这次的自私!”
      司徒宫鎏叹一口气,知道他这次是不愿意开口说出来了。只能退一步:“爹刚才的话也是一时气话。你知道爹素来疼你。日后可别跟爹赌气,当真不回来了。”
      司徒宫阙压下眼中热流,点点头:“大哥你回去劝劝爹吧。日后我还会回家来看大家的。”
      司徒宫鎏点点头,目送司徒宫阙骑上马走远……
      长街上人来熙往,白马青衣的司徒宫阙,背影好似一幅画,印刻在司徒宫鎏眼里。这个弟弟,确实是第一次说出自己想要的,也是第一次,有了主见。这,是不是算他终于长大了?
      “啊,老大你居然在门口等我。天下红雨了吗?”司徒宫胤刚好走回来,就见司徒宫鎏站在大门口处,夸张的一边打趣他这个严肃的大哥,一边当真伸头看看天上是否有下红雨。
      司徒宫鎏瞪一眼司徒宫胤,转身走回去。这个二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能长大。明明和他才是一母同胞,可怎么就有种自己与老三更有默契的感觉?

      那边司徒宫阙急急的赶回去辞官,这边纪靡音却悄悄的留书,准备离开。
      她,从来没想到,司徒宫阙对她居然有别样心思。对她而言,不管是严唯兮还是司徒宫阙,都只是熟识的,可以做朋友的男人而已。至于心里那个位置,只有——只有他才能进去。
      打开窗,遥遥的看着帝都方向。纪靡音敛目沉思半晌后,关上窗,拎起包袱走了。
      既然决定离开,就没有必要再留恋。
      山水长天,就此流浪吧。
      深秋的山野,大片枯黄的色彩,别有一番雄壮。纪靡音座下一匹枣红母马,慢悠悠的且行且停。她这是打算去兖州看看传说中的冰山雪地。虽然过去兖州大概要两个月,而照她现在的速度,只怕两个月也走不了一半。或者,一路过去,等来年开春,恰好在那边看雪化?纪靡音自我打趣的追了一鞭:“小枣啊,你得加快速度了。看样子我们恐怕要错过宿头了。”
      枣红马嘶叫一声,快跑了几步,然后又再次慢下来。
      纪靡音摸摸马背,拍拍马头,笑骂了一句:“你个懒家伙。错过宿头,没有马料吃可别怪我!”
      枣红马打个响鼻,继续慢悠悠的走着。
      纪靡音笑着摇头:“你既然不怕饿肚子,我也不管你。”抬头看四野。
      满山红枫远看煞是美丽。近看却发现片片红叶瑕疵无数。是不是所有的东西都跟这个一样?远远看过去很漂亮,近看才发现,根本不如远处看过去的好看。也或许应该说是,所有美丽的东西,都天生带着残缺,只是远看的时候发现不了?
      就好像,她的感情——
      看上去好似美好幸福、你侬我侬,底下却掩藏着重重算计和猜忌。一旦没有了外力分散心神,认真看过去,才发现这感情已经出现丝丝裂痕——
      严唯淳,你是否也有想我的时候?
      对于严唯淳的心,纪靡音多少是有几分把握的。虽然他并没有她爱的重,但是她相信严唯淳的心里,多少是有她的位置的。只是可惜,他的温软柔情一旦分给别人,也就不是她所能接受的了。
      要,就要完整的。身体不能完整,她可以理解他身为帝王的无奈;心不能完整,她可以理解他身为男人的壮志。但是不能成为唯一被宠爱的女人,那么还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她与严唯淳的最大问题,还是在于两个人的不信任吧。
      纪靡音冷笑一声。身为帝王总是担心枕边人弄权。可这些帝王都忘了,作为他的枕边人,若不会弄权,不能与他匹配,那么又怎能一直安稳的呆在他身边,做他的枕边人?
      严唯淳,我给你时间,认真看清楚吧,看清楚你身边,到底应该是怎么样一个女人!只是,不管你是否看清楚,我都是不会回宫的了。
      纪靡音冷凝着脸,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作为我为你伤心多年的代价,严唯淳,我希望你也能尝尝那滋味!尝尝高高在上,无人相伴的滋味!尝尝孤床单枕,午夜梦回的寂寥!尝尝所爱不得,无边悔恨的忧伤!
      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也都是我留给你的惩罚!
      爱之深,责之切。严唯淳你心里有我,却还是放开我的手,让我痛苦。那么,你也要陪着我痛苦!
      纪靡音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她对自己都尚且可以狠心,对自己所爱,更是不会手软。所以其实很多事情,虽然超出了她的预计,但是还好大体上还是按着她的计划在进行。
      当初冻绿不理解,不理解她为何总是用自己的钱去为孟裳填补亏空。其实这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孟裳能骗过严唯淳入的宫来,虽然跟严唯淳对她不是足够上心有一部分关系,但是她也绝对不可能是泛泛之辈。那般鲁莽的行为,的确差点让她掉以轻心。
      可纪靡音毕竟是纪靡音。她自幼长在勾心斗角的纪家,又入宫看多了宫妃间的争斗。生活告诉她,女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她从来不会,也不敢认为那些柔弱、鲁莽的女子会真正的柔弱、鲁莽!在深宫这个女人的枯骨比山高的地方,一步踏错就会万劫不复,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对孟裳完全放心?只是一开始并没有想要孟裳的命,也是真心想要她和胎儿平安。毕竟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只是没想到,孟裳居然为了固宠,完全没想过自己落水可能会坠胎。居然设计琅琅,让琅琅背上谋害她和她腹中胎儿的罪责——
      手缓缓的落在小腹上,摩挲着。这里也曾经孕育着一个生命,只可惜,来不及彻底成形就——
      这是纪靡音心底永远的痛!
      孟裳明明有机会将孩子平安生下来,却生生放弃了孩子,使孩子无缘来到这个世界!这是纪靡音绝对不能原谅的!她不能原谅孟裳对孩子的谋杀!
      “经玖——”纪靡音喃喃的念着无缘来到世间的孩子的名字。当日知道自己小产后,她就将这个名字送给了他。经玖——玖,既是取久久不忘的意思,也是取内疚的谐音。没能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作母亲的她失责。所以纪靡音心里有愧,内疚万分。
      就在纪靡音想着心事的时候,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秋日天黑的早,看样子是来不及赶到前方小镇了。纪靡音四处张望着,打算找处地方夜宿。也许是老天怜惜,她居然看到重重枫林中一处屋角。
      策马行过去,才发现是间残破的山野破宅。斑驳的外墙,有着大片大片水渍,甚至还长出了一块块青苔。门早就没有了,门上居然还结着蛛网。
      纪靡音却并不嫌弃,而是放开马,让它自己去附近找吃的。然后她拎着包袱就走进去。
      这处宅子想来以前的主人也是不错的。院子里还能看出右边原本是有个塘子,塘中还立有假山。只可惜右边的墙塌斜下来,将那池塘掩埋得只露出假山的痕迹。看假山上青苔杂草的样子,恐怕墙塌的时间也极长了。
      伸手推开正对的应该是大堂的地方,闻到刺鼻的粉尘味。
      纪靡音打个喷嚏,扇扇鼻前夹着浓浓灰尘的空气。这门,恐怕也是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
      这一眼看过来,顿时觉得大堂异常空旷。空空的大堂,目之所及处仅有一张条桌,桌前躺着一个人。
      奇怪,刚才一路进来,并没有见着有人进来的新鲜痕迹啊?!
      顺着人躺的地方,一路看过去,最后视线落在窗前。看来他就是一路从窗外进来,然后艰难的到桌前躺下的吧?!只是,他是谁?为何受伤躺在山野荒宅?看他玄色衣裳,只觉得上边有灰白的尘土,并不能看出受伤痕迹。可认真看那从窗前蜿蜒到脚下的痕迹,却分明夹有点点血色——
      救,还是不救?纪靡音踌躇着,呆站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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