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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错过的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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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慢慢暗下来,房外有宫人在点灯,枣红色的宫灯摇曳着将光投射入敞开的门前地面。
司徒宫阙的脸上好似被蒙上了一层面纱,看不真切,只有那声音似乎从缥缈的远处传来:“原本我对她有情吗?我也不知道,玉斋,我只知道她太有魔力,会让人深陷不可自拔……”
嗤——
严唯兮半响才不屑的嗤笑一声,他可不认为纪靡音能有那么大的魔力。不过能让风流的司徒三少这样说,倒也证明这个女人确实有些名堂。严唯淳,想不到死鱼一样的你,居然还能坐拥如此有趣的妻子,你们俩的相处,让我也忍不住好奇了啊……
“你们当初怎么相识的啊?会不会一开始就是她设置的套?”严唯兮突然推断出这样一条让司徒宫阙反感的理由。
“不会!”司徒宫阙想起当日豪爽的纪靡音,怎么可能是个套呢!
“你怎么就知道不会了?”严唯兮看司徒宫阙声音里透着不满,犟脾气也被激起来了。
“她不是那样的人!再说当日我去那酒家也是一时兴起,她怎么可能有机会提前给我下套子!”司徒宫阙仍不住回忆当初,两人初识的点滴。酒家里两人对酒吟诗,她的豪饮,她的畅所欲言,她飞扬的笑容……怎么可能是套。如果是套,她又怎么会不问他是谁,只说一饮别天涯,不互道姓名;如果是套,她又怎么会毫不掩饰的在分别后直接回了纪家,让他查探出她就是纪家小姐;如果是套,她怎么会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
“子期,难道你现在还想着她?她已经是严唯淳的妻了!”严唯兮终于愿意正视司徒宫阙,正视他的感情。在严唯兮看来,不管纪靡音对司徒宫阙是真是假,关键的问题在于司徒宫阙他动了真心。如果他真是动了真心不嫌弃纪靡音已经嫁过人,那么将纪靡音抢过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司徒宫阙苦笑:“我知道她已经是严唯淳的妻,若不是我当初顾虑太多,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成为严唯淳的妻。可是玉斋,情这一个东西,不是我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了。就算她已经是别人的妻,也不能让我不再想她……”当初他总是顾虑着自己是司徒家的三子,她是纪家独女,两家在朝堂上不和已经是众人皆知的,这样的两家人怎么可以联姻呢?正是顾虑着爹娘,顾虑着司徒家的种种,让他与自己心爱的女人错身,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或许现在经受的一切就是对他当初犹疑的报复吧。
严唯兮从来要什么就得到什么,在他看来一切的东西要是不能顺其自然的收服,就理该抢过来霸占,如果连霸占都不行,那就给彻底的毁掉!为所欲为的严唯兮自然不能懂得司徒宫阙的种种顾虑,所以简单明了的建议道:“那就抢过来吧!”
“玉斋,对一个人好不是要将她禁锢在身边。如果她在严唯淳身边幸福,我又何必非抢过身边看她不幸?只要她没有不幸,我就不会去打扰她,只要远远的看着她就好……”
“你可真婆婆妈妈的!”严唯兮无奈的翻个白眼,决定不要再跟司徒宫阙说纪靡音的事了,不然就他那温吞性子,急都急死你。喜欢的东西就抢过来,不喜欢就毁掉,哪有那么多好顾忌的?就他那样瞻前顾后,再多几个纪靡音都会给他错过了。不过,纪靡音嘛……严唯兮习惯性的无知觉的摩挲着下巴,对纪靡音的兴趣更加浓厚……
夏去秋来,庭前荷花开败,木樨香已经萦绕在庭院。不知不觉,嫁入深宫已经过了一季,回首这一季,真是平平淡淡,没有收获,也没有什么失落。
“娘娘,纪少爷从陇州回来后,皇上不是说要赏赐他一盆翡翠兰花吗?刚才皇上已经赏下去了,是一盆专为纪少爷制的翡翠君子兰。”冻绿站在身后,说着刚才得到的消息。
纪廷伟?!纪靡音摘花枝的手一颤,稳稳神才又伸手将花摘下来。翡翠君子兰吗?皇上这样的赏赐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这位哥哥快如脱缰野马般不能控制了?
纪靡音终究停下手,手里捏着花袋,咬着下唇想起那个哥哥。他已经从陇州回来几天了,可是再没有出现,也不知道脑子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纪靡音的脑子不能停的反复猜测着,然后又想到严唯淳身上,想起他那双幽深明亮的眼眸,拥有这样一双眼的严唯淳,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致疏离,分明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可他要真无欲无求,又何必……他到底求的是什么呢?求帝位?虽然是以为他定然是求帝位的,可看他素日里安安静静的,也不似野心十足的人啊……纪靡音翻来覆去想着,终究只能一声叹息的发现自己心里根本没有琢磨透严唯淳。
就这样失心给一个看不透的人,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纪靡音也没有答案,她只是低下头看着手心纠结的纹理,心生茫然,冰凉一片。
“见过皇子殿下。”冻绿行礼的声音将纪靡音惊醒,转过头才发现严唯淳正站在庭前。
“嗯。”严唯淳面无表情的看着枝头上金黄色的小花,点了点头。
这么些日子和他在一起,虽然不明不白的丢了心,但是也不是全无收获吧?虽然严唯淳仍然是面无表情,可纪靡音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太好。以严唯淳的性格,问恐怕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可纪靡音还是决定直接问他,而不是自己偷偷去查:“怎么了?”
严唯淳安静的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虚无的一个点上,好似正看着纪靡音,又好似透过她在看着什么。风簌簌的穿庭过树,吹落满树繁花,灌入领口凉了颈项,吹得纪靡音茜草黄的长裙飘曳欲飞。
纪靡音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转头继续收集木樨花,她想要做酒液,也想要缝制一个带着木樨香的荷包。木樨香的荷包上还是绣合欢花吗?用什么绣线好?
“皇太后病了。”
猛然听到严唯淳的声音响起,纪靡音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是在想着皇太后的病吗?只是——皇太后怎么会病了?纪靡音转头奇怪的再看一眼严唯淳,他和皇太后并不亲近吧,连皇奶奶都不叫,直接说是皇太后。只是既然不在乎,他又在焦虑什么?难道他打算在皇太后生病的档口做什么?纪靡音总是从骨子里对皇太后感到害怕,虽然她看似温和无害而慈祥。
“你——是担心皇太后吗?”纪靡音小心道。
“深处后宫,我希望你的消息能稍微灵通一点。”严唯淳虽然脸上表情未变,横过来的眼神却冰凉刺骨,让纪靡音心一颤的发现他话里分明含着怒意。
“是,臣妾再不犯这样的错。”
严唯淳收回落在纪靡音身上的眼神,转身走了。藕荷色的衣袍在风里张扬着,带着几许生冷的寂寥。
纪靡音的眼睛雾朦胧的有点发热,只是她很快控制住情绪,开口问道:“冻绿?”
冻绿这是第一次看严唯淳发怒,已经被吓得心跳加速了,现在听纪靡音叫她,惊得一跳,忙跪下回道:“回娘娘,皇太后娘娘在一个时辰前据说是病了,找了太医院给皇太后娘娘诊脉的黄御医与别的御医会诊,会诊的结果出来,只是说皇太后年岁大了,并无大碍。”
“以后这些东西一定要尽快告诉我。”纪靡音也没有发火,只是认真的看一眼冻绿,眼里幽冷的寒光让冻绿感觉全身发凉。冻绿是轻忽了,她本以为太医说了皇太后并无大碍就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对自己家小姐而言,应该关注的消息理该是纪家少爷纪廷伟而不是后宫的种种。加之进宫这些日子,纪靡音就好像一只被驯化的小猫,爪子收拢的温顺模样也让冻绿忘记了,纪靡音从来不是一个温顺的大家闺秀,她对待办事不力的下仆,从来不会太过宽容。
关上书房的门,严唯淳坐在椅子上才放纵自己绷得直直的腰背松懈下来。他从来都不会喜怒形于表,可刚才因为纪靡音的一句话,他恼羞成怒的控制不住情绪,出言伤人。
纪靡音,她居然看破自己心情不好,看破自己在担心皇太后……她,到底看穿了多少?严唯淳不喜欢被人看穿,他做事不需要被人理解,也不需要人陪伴在身旁,虽然他曾经不止一次期待过这一切,但是当他知道被人看穿的风险后,他就不想再犯同样的错!
严唯淳将手放在桌案上,把自己的头给掩埋起来,他的脆弱无人可见。静谧的空气里,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砰嗵——砰嗵——
“这孩子是哪个宫的?长的挺可爱的。”慈祥的老人低下头看着跪在梨树下的孩子道。
“太后娘娘问话呢,你怎么不回答?”老人旁边的嬷嬷看着呆愣着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宫的,看他不懂规矩,就出言提醒道。
麟儿缩缩肩膀,被吓得埋下了头,不敢再看这位笑得很好看的老人家。原来,她就是太后娘娘,就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皇奶奶吗?皇奶奶笑起来好温暖啊!他可以不可以叫她皇奶奶呢?麟儿拽拉着衣袖口上绽开的线头,踌躇着是否应该开口叫皇奶奶……
“你别吓着这孩子了。”太后娘娘看着这容貌清秀精致的孩子就觉得可爱,让嬷嬷打开随身携提的漆木花鸟纹提梁提桶,取出几块桂花糕递了过去:“拿着,尝尝鲜。”
麟儿抬起头直视这位千万人之上的皇奶奶,怕自己在做梦,梦里遇到了和蔼可亲的皇奶奶,迟疑着不敢接过那散发着香甜气的漂亮糕点。
“拿着吧。这孩子,胆子可真小。”皇太后将桂花糕放入麟儿的小手心,笑着走开了。
嬷嬷看一眼这个孩子,然后才跟上皇太后的步伐离开,心里想着,这孩子虽然瘦弱,但是看那眉眼确实清秀可人,跟皇上当年还真是有几分相像,今上子嗣也不少,却没有一个极得上这位像圣上的,也难怪太后娘娘停下来赏他桂花糕。只是可惜了,这孩子不知道是哪个宫的,要是机灵点,趁机跟太后娘娘跟前说几句乖巧话,可不就被调入慈安殿了。
扭回头再看一眼那孩子,正巧看到那孩子抬起头看过来,双眼水灵明润,双唇上翘的弧度带着几许掩不住的风流,猛然就让嬷嬷心里一颤——这孩子,莫不是后宫哪位失宠嫔妃诞下的吧?看那眼,简直就跟圣上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只是她是否看错了?为什么她好似看到他额心有五瓣红梅印……
麟儿看嬷嬷扭过头来,就绽放了一个笑脸,只是看嬷嬷见了他笑就僵硬的背过脸去,麟儿敏感的发现,这位嬷嬷好像不喜欢他,甚至有点怕他?
低头再看一眼手里暖暖的桂花糕,这样漂亮的桂花糕,娘吃过吗?麟儿吸吸鼻子,肚子好饿啊,于是脚下加快了步伐,决定带着桂花糕回去找娘亲,让娘亲尝尝这桂花糕,皇奶奶亲自给他的桂花糕……
桂花糕,那香味甜腻在心上很多年,到了现在,鼻间彷佛都还能闻着那香味……严唯淳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眼里温润的热液在悄悄滚动,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