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H*****y

3、贰

　　【也许，我并不爱他；只是，他说他爱我】

　　我睡在苏苏艾躺过的草地上，阳光被云雾遮掩，迷乱了当年。我还记得四年前苏苏艾第一次看到我，看到我行云流水地杀人，行云流水地离开命案现场，那愣愣的神情让我厌恶。
　　可是我却奇怪地没办法对他厌恶。
　　回到学院里被他一阵膜拜加纠缠，我答应他与他成为恋人。他说起第一次看见我，当时他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安静地看书，不经意的抬头便看到我用赤红的焰气贯穿了对方的心脏，待我杀完人，转身看到他时冷冽的眸中忽染上了惊讶。他说：“是因为我长得太帅了，每个女生看到我都是这种表情。”
　　我却冷笑：“这种表情只有撞鬼的时候才能表现出来。”
　　他不恼地一笑：“即使是鬼那也无所谓。”
　　我问：“为什么。”
　　他俏皮地扬起嘴角，笑嘻嘻地揉了揉我身后翩然的长发：“因为这说明我在你心里是最特别的一个。”
　　我慌张地低下头，看向远方脚下的夕阳。我说：“夕阳真暖。”
　　他点点头，笑得狡黠：“确实很暖。”然后一把揽过我的肩，将我拥入如夕阳般温暖的怀中，俯身吻我。
　　我没办法拒绝。
　　因为在此之前，在亲人死去之后，从来没有人，像他一般温柔地来爱我。
　　那夜的夕阳，确实温暖如昼。

　　我却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他。
　　我们都相互知道，越是深刻的喜欢，越是给予彼此最沉重的枷锁。

　　【只因为你我为恋人。】

　　恋人不是相爱，而是羁绊；恋人不是甜蜜，而是死亡；恋人不是拥有，而是束缚。
　　恋人是学名，实意灵犀。
　　恋人之间可以力量共有，可以心灵相通，可以身份共存，也可以相互利用。但成为恋人的人，到最后只能活一个，得到所有死去一方的所有，替他活下去，延续他的生命。
　　这就是爱的定义。
　　强大，占有，勿忘，永存。而且残酷。

　　【没有什么回忆是完美的，万物都存在瑕疵】

　　一个优秀的梦魇师，绝不会制造一个还原一切的逼真梦境。在那个梦境里，连蜘蛛丝抖落，灰尘扬起，发丝凌乱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都保留再现得完完整整。

　　我躺在那片草地上，白色的云朵嬉戏在海蓝蓝的天，风吟唱着远古传来的咒语，像人鱼的歌声。不知为何，那股沉沉的睡意再次侵入我的脑海，这实在是奇怪。自从和苏苏艾成为恋人后，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睡着，然后做一个过去的梦，接着安安然然地醒来，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我并不在意，也许我有想到苏苏艾成为我的恋人是用心不轨，而事实的确如此，他是易西用来探测我的手段之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谁又能晓得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我。我只知道，我是真的爱上了他。
　　可是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害怕爱情，也不懂得爱情。
　　为了活下去，为了我的复仇，为了杀死那些一直蠢蠢欲动要来杀死我的人，我必须放弃爱情。他必须得死。这一点，我们心知肚明。
　　所以当我在他身上不动声色地下咒时，他并没有丝毫地抵抗。让咒语渐渐深入他的灵魂，一点一点侵蚀掉他与我敌的意志，一点一点软化他的灵力。
　　我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对他怀疑他，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害怕自己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命毁在恋人守则里，害怕死亡胜过害怕再也看不到他。

　　那一天他佯装安静地沉睡，安静地接受我的咒语。他知道，我只是为了寻求一个保障，一个自己不会死的保障。他也心甘情愿地为我而死。
　　仪式完成，从那日起，他的生命便进入了倒计时。八年。
　　我说：“苏苏艾。”
　　他颤了颤长长的睫毛，侧脸在阴冷的光线下灰暗得美好。
　　我说：“为什么。”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眸光黯淡到极致，怔着前方，声音苦涩，像染血的温柔：“若歌，你怎么总是问我为什么。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是不需要为什么的吗。”
　　我竟无言以对。

　　我闭上了眼，在那睡意袭来之前，我看到在白云站着的苏苏艾，他很沉默，眸光中带着忧伤。

　　“若歌，你想要报仇吗？”
　　“我不想，我只想活下去。”
　　“可你若不报仇，那些人杀死你的父亲后，便会来杀你，你活不下去。”
　　“那就变强好了，变得很强很强，谁也杀不死我。”
　　夕阳下的瘦小女孩和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一问一答，女孩稚嫩而坚强的目光让人心动。

　　“若歌，妈妈和爸爸是一对恋人哦。”
　　……
　　“若歌，你喜欢妈妈，还是更喜欢爸爸呢？”
　　……
　　“是吗……若歌，你喜欢的爸爸……会一直陪着你的，妈妈相信……若歌会很幸福的呢……若歌一定会幸福的吧……”
　　对，只要能杀了那些人，就一定可以得到幸福。
　　一定……可以的……
　　我淌下两行清泪，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想起我的爸爸妈妈，他们是从实验室逃出来的试验品，他们很强大，但仍然不足以对抗组织的力量，因此，他们选择了成为恋人，为了保护我，最后他们都牺牲了。
　　这是残留在脑海的六岁时的记忆。
　　我奔跑在雪地里，天空那么大，白云那么柔软，刺骨的雪花落在我的身上，而我一刻都不能停止奔跑，因为一旦停下，等待着我的便只剩下死亡。于是我一直跑啊跑啊，赤脚踏在雪上，雪花“嘎吱嘎吱”的声音让我不住地恶心，身后是霸道的灵气逼近，我摔倒在雪地上，眼前一片昏暗。
　　我想着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呢，那灵气强大，压迫着我的骨骼，疼痛难耐。
　　可是我不想死啊，我还要复仇，我怎么能这么随便地死去……但是……但是，我真的……
　　风雪里泪水很快结成了冰痂，而风雪外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将那抹尾随我的灵气直接逼散。
　　我得救了。
　　老师将我抚养到十三岁，而易西是我的师兄，老师很爱我。也许，我也很爱他。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强大，只有超越某一些人，你才能变得强大】

　　“若歌，破坏人性的本能，你就赢了。”
　　“我不明白，那是什么？”
　　“那个啊……就是你生命中最最珍贵的东西。”
　　“我还是没有听懂啊……”
　　“很快，你就会知道的。”

　　“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了，可是为什么……”
　　“因为我终于明白了您所说的本能。”当年的我提着跳动的火刃，步步紧逼墙角。
　　“什么……意思……”那老人苟延残喘着，身上早已经伤痕累累。
　　“一切弱点，只有不为人知了才不是弱点。”我举起火刃，面无表情地挥下，“而现在老师您就是我的弱点。”
　　当时的我天真地以为，这一切都会很顺利。
　　那一天窗外阳光明媚，血溅夕阳。火焰喷涌着怒放在天空上，好不唯美。
　　我笑起来，放肆大笑，可是为什么我笑着笑着，却开始哭泣，眼泪不知觉地流下来。我跪在火焰之前，仿佛又看见老师临死之前的笑容，好绝望好可怕。我拼命摇着脑袋，却驱赶不了他的话语，字字钻心，好痛苦。
　　为什么破坏本能，会那么痛苦……
　　我沉浸在绝望之中。

　　“我也许真应该感到骄傲，你是我的学生，你将来会活得很出色。老师很高兴……咳咳……老师……老师只是希望你幸福而已……”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