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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水尸 ...

  •   走水路,忤作年事高,晕船严重,只得中途下船改陆路,由阿蛮陪着。
      赵昱北方生长,大了也游湖划船,但跟南边长大的许纪没法比,这一天都在风浪里颠簸,头昏脑胀,只是躺着。
      许纪找来生姜用刀切片贴他太阳穴处,赵昱脸色蜡黄,懒得睁眼任人作为。许纪给人喂了点水,舱内憋闷,去甲板上看风景。

      水天衔接,晴空万里,碎云密密叠合,像屋上的瓦垒,看着头皮发麻。空中鸟儿在头顶盘旋,有几只落在甲板上歇息磨嘴,嗑得木板咚咚响。甲板上吹得一会海风,就要懒洋洋睡去,一声叹息扰了清净。是个商人模样打扮的人坐在三丈远的船弦处,许纪走近人,拱手招呼,那人还礼。
      “不知这位大哥为何叹气?”许纪坐人身边问。
      “公子不知,我行舟十数年,窥得点天机。这江上天气不比陆地,瞬息万变,江上风浪说起就起,江上一刮风下雨可就半条命攥在阎王爷手里了。”那人边说边指给许纪看,只见天西边陲正迅速涌上黑云。

      “呀,这可如何是好?”许纪惊起,跑向船沿处,一会功夫黑云已经移到头顶,慌忙转身抓住那人衣袖,急促问道:“这风雨来了,船可是要翻的?”甲板上其他各色人等也慌了神,奔走相告,不知如何处之。
      那人起身,抓住许纪肩膀安慰:“公子莫慌,这船客货两用,舱底装的煤炭倒是稳妥,只怕这风浪一起,船身摇晃,人给晃下了水,这才要命。回舱里要关好舱门,切忌站立舱内!”那人说完,对着甲板上其他船客水手招呼,后才携着许纪往舱内跑去。

      赵昱迷糊间听见许纪进得舱内,舱内除了木板聊作床外无他物件,许纪上蹿下跳,敲打捶跺,好不安生。问之,找绳。赵昱没再发问,片刻就明白要绳索作何用。

      舱内的油灯倒地,黑幕重重无影。许纪踉跄着摸到床沿,扶住半身支立摇晃欲倒的赵昱,可怜少卿死撑不下船,一天都未进食,这会哪有力气支撑。
      一个浪过,赵昱盖倒许纪,二人抡到了地上。许纪疼得嘴里嘶嘶冒冷气,却也不敢推开压在身上的大人,顺势将人揽在怀里,腾出一只手给人护住后脑勺。
      赵昱摔得眼冒金星,恨不得即刻引雷劈死来得痛快。风雨愈烈,雷声轰隆,船板吱吱响,随便一个浪头就能把它吞噬。
      赵昱口里黄疸都要吐出来,无奈手脚无力,不能将人推开。许纪心里害怕,哪还顾得了这些,将人搂紧了。幸得舱内无物,翻滚起来不怕撞坏了桌椅板凳。

      待得稍稍平静,二人已是一身汗水如瓢浇。
      许纪将人移往床上,自己坐在床沿攥着人手,半是玩笑道:“莫说什么阎王,我许纪想抓住的人还没有被抢走的!”赵昱刚得一口气喘,也不搭理他混言。

      舱门外,上弦月高悬,海风细细,空气澄净。
      许纪站在舱口,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人忘却惊心动魄的过程,只想晴空朗月,把酒言欢,而且真这么做了。大家心思一样,客家有带酒的,这时也不吝啬,一丛人堆在甲板上喝酒聊天。

      许纪跟那商人坐一块,彼此形容狼狈,嘲笑起来谁都不吃亏。两人互换姓名,具述来历,还排了生辰。
      “大哥也要去江南西道?”许纪喜道,旅途可消寂寞。
      “我去做生意,不知许兄去干什么?”阎硕问。
      “米香鱼肥茶清酒醇,大哥,那可是我的故乡哪!”某人嬉道,极尽真诚。
      “人杰地灵的地方!”阎硕哈哈大笑。
      “大哥做什么买卖?赚钱可多?入行可有要求?”许纪一连三问,也不知是否真要知道。
      “我买卖瓷器,凑和养家,干我们这个跟三教九流打交道,没要求,就是能耐大小赚多赚少的差别。”阎硕答得实在。
      “大哥可知槐城?”江南西路州县众多,许纪问的没头没脑。
      “槐城不只产茶还产故事,这一路,我可听尽为富不仁,天伦报应。”许纪听到想听的,意欲人讲,阎硕摆手,指指天上。月至中天,睡觉事大。

      许纪再进屋,赵昱已把自己收拾妥当。衣服换了,脏的一边了,头发梳理过,用簪子束好,并且已经用喝的淡水漱口洗脸了,躺在床上,气色比上船时要好。
      许纪从进仓就觉出大人盯着自己看,不知何故,行动间不免手脚局促。

      “许大人可是要上床睡?”阴仄仄的问话。
      许纪打了个哆嗦,忙躬身示微,语气正经道:“下官不睡,守着少卿大人。”
      “那倒不用,你找个地方歇息吧,辛苦许大人跑了一天!”
      许纪得令便卧倒在船舱地板上,大人脾气古怪,只要他高兴什么都好说。

      赵昱想不到这人竟自然成这样,两手两脚交叠侧卧背对着他,跟睡床上无二。相比之下,自己就不遂顺的多。
      “许大人故里,可有想见之人?”赵昱知道人没睡着,想聊天消永夜。哪想那人竟一声未响,还是那姿势躺着。赵昱不便发作,只得仰躺到天亮,当然天亮可能还要躺着,但有人不是。

      许纪一早起来就出去找吃的,船上有伙夫,但饭菜只能果腹实在谈不上美味,而且昨儿因新来伙夫不懂门道,厨房里的碗碟都被摔个细碎,只能吃棍子烤鱼。好在遇了阎硕,得了些野果。
      赵昱见野果通身碧绿倒也干净喜人,味道酸甜清口便勉强吃了两个。许纪复又出去,留赵昱一人在舱内对着昏暗的舱房。
      赵昱躺在坚硬的木板上,睁眼累,闭眼不能睡。这侯爷养在富贵,哪有受过如此冷遇,于暗中酝酿情绪。

      有东西缠住船尾锁链,船夫打捞上来竟是具男尸。舱里能出来的都出来了,看热闹的围得里外三层,许纪才发觉,这趟船上竟有二三十人。

      尸体眼合唇开,两手散,头发散乱,看尸身膨胀推测在水里浸泡时间不长,也就六七个时辰左右,面目分辨没问题,所以立马有人认出是谁。
      许纪跟船老大告明身份,在几个船夫帮助下做验尸。肚皮不胀,口眼耳鼻没有水沥出,指爪缝隙无泥沙,口闭,牙关咬紧,颈下喉上有半指粗的紫色环痕,至左右耳后止,可以确定是缢死后投水,尸身膝盖跟肘关节处皮肉绽开,痕白无青紫。

      为安抚众人,先以自缢结案。两天后抵达码头,时间很短,许纪必须在众人下船前找出真凶。
      “死者叫焦大,也是茶商,此去汴梁买茶,身上理应带着银两,可是房间里除了一身换洗衣物一灰色布包袱并一个丝状提兜,两厢空空,再无其它。床头处绑有一绳,高度不足三尺,除非是死者跪地自愿将头套进绳子,靠自身重力拉断脖子。”许纪盘腿坐在地上,跟少卿做报告。

      “大人觉得是自缢?”赵昱靠着舱板,半欠着身子,长发拖垂在肩头,江面又起风浪,舱里晃动得人坐立不稳,换了姿势,蜷起腿,手拄膝盖支着下颚,又道:“这死法不如投江,做到这点死者一定死意坚决。”
      “少卿大人说得有理。”许纪道:“民间传说,行人路上死,死后游魂无依,人人忌讳。还有,死者作商,即便银两失窃,想到死也过分了。这种自缢,死到一半不想死了抬头就解脱了。其实下官有个想法,只是还没得到认证,大人可愿听我就讲讲?”许纪摸上鼻子。

      赵昱将腿放平,身子崩直,语气不善:“你是一时习得尊卑长序?休卖关子,有话就说!”
      许纪两腿往紧收了收,道:“这船上客人身份各异,有商有农有士,这商里又分贫富大小。焦大带有钱财,选择单舱是为避人。提兜里装的能是什么,男人好酒,如若一人旅途,酒是最好的伴侣。”见赵昱眉头紧皱,接着说:“风暴过,钱财都是身外物。焦大死里逃生,兴味高涨,提了酒出甲板跟人同乐。酒后失言,钱财惹祸,跟他喝酒的人最有可能是杀焦大的凶手。”

      “酒这事不成立,那么大风浪,杯盏器具还不破碎。”赵昱否决了喝酒惹祸说。
      许纪嘴角开咧,笑道:“那大人怎么看?”
      “喝酒一说太牵强,这事极有可能蓄谋已久,天公做美,凶手定是在风暴中将人杀害,你可去找找船上死者旧识。”
      许纪爬起来,拍拍身上灰尘,问道:“大人,船摇摆得那么厉害,怎么做才能保持自身平衡外加制服一个七尺大汉?”
      “你去哪?”赵昱见人起身问,不知觉里语气焦躁。
      “当然是查案了,大人休息!”许纪躬身带上舱门,室内徒现一线光明又重归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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