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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大伙的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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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昱赐了府宅,跟家里分开住,母亲那边经常遣人送吃穿用度。母亲是江南人,性食甜,糕点总翻着花做,赵昱吃不出来味道有多大差别,尤其在长夏暑热的天气里甜腻的味道让人毫无食欲。
路上见许纪糖糕吃得津津有味,不知味道如何,却又怕不干净,只看着。
许纪往嘴里塞了一个,见少卿看他,便背过身去塞第二个。
阿蛮见他吃得香,扒眼看他手中纸包。见阿蛮眼神贪婪,许纪随手拿起一个糖包往人嘴中送。
阿蛮跟屠户一块长大,吃东西没个规矩,也不推迟,张嘴就接。
“大人,这外焦里嫩,甘甜糯软,只卖两铜子一个,着实便宜!”有的吃,当然说好听的。
许纪笑眯眯地听着,那劲头好像这实在东西是他做的。
“你等还走不走了?”少卿最见不得阿谀奉承。好歹是练家子,稍稍加快脚步,后面的人就得小跑着跟上。
“少卿大人,您要不舍割爱下官就当您没允我们!”许纪抱怨。夏日暑热蒸人,光走路就已湿透法袍,这会还要嘴里塞着东西跑。
薛阿蛮入大理寺无官品,在寺正身边暂做书吏,房子自行安排。许纪家室寂寥,尚可委曲作伴,于是少卿赠一床一席聊做表示。
少卿大人家,摆设跟主人给人的感觉相似,华贵精致冰冷。
许纪进门来不及感叹,就被桌上乌木镂刻的食盒吸引。赵昱见寺正大人被口水濡湿的红唇鲜亮,也不吝啬,打开食盒,让人尽闻味,饱眼福。
“少卿大人,你这哪买得到?”许纪咽咽口水问。
“大人,日头沉了,咱还是抓紧时间办正事!”旁边薛阿蛮劝,他都看得出来,赵昱在逗许纪玩。
赵昱合上食盒,领人到后院西偏殿。一张雕花小榻横卧在外间,许纪在上面躺了几个姿势,大方道:“阿蛮,我的床让给你了。”
“来人,给寺正大人将软榻送去许府。”见人还在上面坐着,赵昱边往内室走边不无可惜道:“许大人,你要喜欢这张,那屋里的床是不是就不看了?”
“要看,要看,如果尺寸太大我还得请人重修房门。”许纪急哄哄进来内室,见下人来搬床,不忘询问软塌上的铺盖:“大人,这被子……”
“当然,你看上的一并送去!”赵昱见人问得毫无羞惭也答应地痛快。
“少卿慷慨!”许纪拱手道谢,上前查看一番床的尺寸,恩,大小正合适他屋。床体红黑结疤,纹理深刻,散发清香,是黑桃木质。
临走非要绕去前殿,围着那盒糕点转圈。赵昱见他模样可笑,摆手让人带走。
许纪连声称谢,抄起东西就往外蹿。赵昱哭笑不得,骂道:“财迷心窍,拿我东西不请我去府上喝口水?”
“寒舍苦茶,若少卿愿赏光下官当然求之不得,若没空……”许纪笑逐颜开跟人摆手。
“后天我有空。”赵昱及时接口。
送走了客,赵昱吩咐人去家宅端甜品,就早上送来的几样。
自上次张希胜的官司事讫,喜欢张希英的心事越来越淡薄,而张家将冯宁勋当成恩人,几次私下请他府中做客,都被冯宁勋以公事繁忙推迟掉。朝中晋谒解除,官场烟尘陡起,冯宁勋忧愁如若再三拒绝尚书邀约就是不识抬举了。
张希英来冯府作客。
冯府中人人都在揣测二少爷的婚事,见有姑娘进门,恨不得眼睛上长钩子,将人心肝看个究竟。院内有好事者,屋内又男女授受不亲,冯宁勋尴尬地不知去往何处,只能提议出去走走。
“父亲让我来恭贺大人荣升。”张希英着淡蓝色长裙,裙裾简单,发上插着素银簪子,耳朵上垂了一对明珠,万千青丝拖在背上,减了以往英气。
冯宁勋谢过,讷讷地走着。
张希英笑着问:“大理寺少卿跟许寺正关系很好吧?”
冯宁勋不知何解,不敢妄自揣度,只含糊应着。
张希英见状解释道:“当日公堂之上那么多人前两人咬耳朵。”那两人声音不高不低,故意道破给张希英听。
张希英无意打探赵昱跟许纪关系好坏,她只想让冯宁勋知道他喜欢她,她晓得了。姑娘晓得而没其他反应,就代表默认。当时冯宁勋一心只在公案上,哪有心思听人咬耳朵,所以他压根不知道哪跟哪。二人各存心事走了一会,就各回各家了。
赵昱走了许久才看见等在门口的许纪。
这不像一个七品大人的家,不知者还以为此人清正廉明两袖清风。赵昱明白许纪接手的都是大辟案,真要断个东家长西家短的民事纠纷,指不定在家存个金山银山。
篱笆围起长四丈宽三丈的园子,门两侧一侧攀爬着蔷薇一侧葳蕤着牵牛,正值花令时节,红色蔷薇花开荼蘼,紫色牵牛朵朵合苞。竹扉只到门厅一半,空出一个头肩的空隙,好在有个影墙。大约觉得寒酸,门厅没好意思题匾。
院内还算别致,院东栽了樱花,枝繁叶茂。葡萄架上挂着红紫玛瑙,架下是石桌椅。正房青瓦三间,一间堂屋,一间睡房一间书房,薛阿蛮来后书房给他用。配房两间,一间厨房,一间下人房。
许纪房里拥挤,又添了大床,软榻不伦不类地摆在堂屋。绕行三圈,屋子里就属两天前从赵府搬来的东西光鲜,摆在一块视觉冲击过大,说不出的别扭,跟老鸹窝里窝着凤凰似的。
赵昱手捧茶水,指着头顶葡萄架问:“葡萄是酸是甜?”
许纪踩着葡萄架下的石桌,高度不够,又上了桌子,还是差了半臂。
赵昱见状,出来问:“你够不到,怎么吃葡萄的?”
许纪站在桌子上,搓搓手低头问阿蛮:“咱家葡萄是酸的吧?”眉毛翘动,意味不明。
阿蛮赶紧对着少卿大人点头,附和着许纪:“昨儿的葡萄把我酸到了,今天牙都是软的。”
盖房子的时候手头没银两,后来住习惯了有余钱也不愿整修。打三年前入大理寺做寺丞,三年花开花落果实压枝,许纪不知自家葡萄酸甜。架架的人没有两个脑袋,全因院中沙土,夏季暴雨,冲刷成洼地。有人告诉他院里得种花草,这才有了现在满院子野草村花。
赵昱脚尖轻点一串葡萄到手,许纪鼓掌,想着传闻,这样的身手是没几个人能欺负的。
“许大人几时启程?”赵昱问,十指如竹节,衬着剥开的绿葡萄甚好看。
许纪低头垂目,笑:“如果大人方便,明一早启程。”
“选了谁去?”
“阿蛮跟忤作老邢。”
“为什么少卿大人要去?”阿蛮在饭桌上问。
“当然是为断案。”许纪懒洋洋答。
“城中也有死人案,怎么没见少卿大人去现场?”阿蛮放下筷子,意欲问个究竟。
“城中风光看遍当然不如城外,城中规矩太多,不穿法服都要参你一本。我们去办案,人家是去消暑的。”许纪说话散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