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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胡姬带进皇宫的,除了慕容翎,还有他的贴身侍卫凌羽。
      楼兰王听说女儿有了心上人,倒是大喜过望,他并不在乎女儿口中那个游商的儿子身份低下,他想着只要自己的女儿幸福,再怎么也好过以往楼兰送去大虞和亲的那些公主。楼兰王热情地款待了慕容翎,胡姬的母后甚至亲自下厨做了楼兰的花饼。
      慕容翎谈吐一向落落大方,举止更是儒雅得体,果真如女儿所说雅望非常,国王和王后对他自然是非常满意,席间问些慕容翎的家事,他随口应答说自己三代经商,跑遍了大江南北,及至他这一代,却不愿再跑了,只求找个地方安生下来。
      慕容翎和胡姬相视一笑,俱是心领神会。
      楼兰王倒也豪爽,“你若真心对我女儿,何止安生,待我百年,把女儿和楼兰国一齐托付于你又有何难?”
      慕容翎连连拜谢,宴席就要结束的空当,慕容翎突然说起自己有礼物要献给未来的岳丈,楼兰王一口答应下来,慕容翎吩咐凌羽从箱箧里取出一个盒子送到楼兰王跟前。
      凌羽同楼兰王只有一步之遥,比所有人都更要靠近。
      “凌羽,打开它。”慕容翎命令道。
      却是一把锃亮的匕首。
      凌羽欺身一步便挟住楼兰王。
      “慕容?你做什么?”胡姬笑着问道,她走近他未来的丈夫,母亲却一个劲拽着她的衣角。
      “胡姬,我会娶你,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大虞的皇宫。”
      “你骗我,慕容,别闹了,你说过的,要和我在楼兰长相厮守,你说你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放下我父王吧,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胡姬颤抖着说着,她分不清自己是笑中带泪,还是泪中带笑。
      “打开城门,凌羽自会放了楼兰王。”
      楼兰王并不惧死,硕大的身体不断挣扎,但让他意外的是,那双制住他的手,明明这么瘦弱,明明不过是少年的手,为什么一点没有挣脱的余地。
      凌羽将匕首逼近了楼兰王的喉结,划出血痕来,“开是不开?”
      凌羽威胁的,只是两个辛勤张罗家庭晚宴的妇孺。
      楼兰城门一开,等候多时的大虞士兵便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慕容翎套上了盔甲,跟着大虞的队伍杀戮那些还着反抗的楼兰人。而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在他的锁子甲里插上一朵河岸花,如同他们第一次相见的那样。
      “为什么?”她小声的问道,泪语阑潸。
      他却转身消失在火光中。
      楼兰人再无高墙可以依仗,沦为大虞属国已成不可逆的事实,但没人相信会以这样的方式。两个人灭了楼兰,很快就在大虞传为美谈,宣武皇帝知道此事后,自是大加褒奖,甚至在朝野里有人认为戎马一生的宣武皇帝会因此而把皇位传给慕容翎的父亲宁王慕容鹄。慕容翎大虞四公子之首的名号也更响亮,但没人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什么。
      凤冠霞帔,红烛喜帕,慕容翎失信了一个诺言,却兑现了另一个。新婚那晚,她却一点笑不出来,面前这个她的爱的人,即便如此,他仍是她爱的人,却不敢再爱下去。
      再爱一点,便于心有愧。
      她在慕容翎掀开喜帕时跪了下来,慕容翎终于答应她买通了狱守,在潮湿黑暗的天牢里见到了不成人样,鬼魅一样的父亲,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披头散发,声音虚弱的人就是豪迈稳重的父亲,她哭得伤心极了,“女儿不孝,女儿给楼兰带来了大祸,女儿想办法救父亲出去,父亲再忍耐一会,女儿……”
      终于咽不成语。
      饶是气息虚弱,楼兰王仍旧用那份处乱不惊的声音抚慰女儿,“你爹命该如此,女儿,别再枉费心力,爹爹不想你再搭进来,我都知道了,好好做他的妻子,将来孩子的母亲,我不怪你,也不怪他。”
      天已破晓,几米微光从镂空的木窗里射进来,不带一点温度,只有清晨的微寒。
      “你还是原谅了他?”祝蛮儿问道。
      “我放下了对父母的愧疚,忘记了身上背负对楼兰的罪过,义无反顾地爱他。”胡姬又哭了起来,无声的哭泣,“他却……明明我是最没有资格哭的人,我就只知道哭,只知道哭……”
      祝蛮儿捋开她的长发,抱着她,抚摸着她湿润的眼眶。她在想,如果自己是个男子,是慕容翎,绝不会让姬姐姐这样善良的女子整日以泪洗面。只是光念一转,她什么都不是,她能做的,只是一个女子对另一个女子微不足道的关心。
      姬姐姐因为慕容翎输了家庭,输了国家,最后乃至输了自己,祝蛮儿变得时常坐在宫阶上,手托着腮,想些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事。
      出云台成了她最喜欢的去处,但没有慕容翎的命令,她不可能进去,因而每日尽是看着慕容翎和凌羽进进出出,出云台的背景从初生旭日变作夕阳西沉,时间像是冬日里温暖的沼泽,祝蛮儿既想爬出来,又想沉下去。
      唯一能让祝蛮儿感到一丝乐趣的,除了永济湖的琴声,还有便是出云台石猴观月的奇景,这两者能引起她兴趣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她不知道来由罢了。
      这样的日子让人蹉跎,也给人勇气,在宫里百无聊赖的时间给祝蛮儿的,是做一个决定的勇气。宫里一直有个传闻,每到出云台的午夜,就有一个石猴爬上出云台第七层上的琉璃宝塔,翘着脚坐在那里欣赏夜空和日出。祝蛮儿因这传言,也曾蹲守半夜,果真看到了一个影子黏在出云台顶,一连几天,有时是月上云端便出现,有时则是日出的时候。
      出云台不能进去,祝蛮儿却想一探究竟,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爬上去。
      爬塔不同于爬树,出云台没有那么多枝桠可以依附,有些地方更是用了光滑平整的玉石铸造,爬到半路上掉下去的可能性非常的高。当然,祝蛮儿虽然行事鲁莽,却并不是傻瓜,她挑了一个很好的时候——凌羽和慕容翎都在的晚上。慕容翎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一等一的剑客,而凌羽的轻功她也早就见识过,想来危机时刻怎么也不会见死不救,如果能因此见上慕容翎一面,也算自己赚了。
      祝蛮儿也不遑是蜀国的儿女,一口气爬上四层,气不待喘一口,然后,她发现横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大块白玉石板,足足比自己身体还高半截,抬望眼,琉璃塔顶却没有石猴的踪迹,无奈,她终于到了这个档口,呼救成了唯一的选择。其时慕容翎正和杨慎吵得不可开交,竟丝毫没有注意到,祝蛮儿一连挂了几个时辰,手筋处的酸软疼痛传到背脊胸口,一阵阵烦闷如有重压,她知道,就算自己心里还能做再捱几个时辰的打算,身体却也不允许了,她终于敢回头看看那方澄澈的夜空,手放开檐角的时候,甚至感到一阵通体的舒畅。
      “祝姑娘幸甚。”接骨的大夫这样评价道。
      “姑娘玩得越离谱了。”初晴这样埋怨道。
      “那天,我正好有事先走了……”凌羽如此道歉。
      祝蛮儿说——“我要回家。”
      慕容翎不放她走,她自然是回不了家的,但中原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却不期而至。
      不日上元节来临,往日里平静的大街小巷几乎在一夜之间张灯结彩,“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这样的景象,倒和古人的诗文并无两样。
      早些时候,初晴知会了蛮儿一声便不知哪去玩了,其实蛮儿自己也知道,虽然明着初晴对自己毕恭毕敬,尽着主仆本分,暗地里她却时常和同伴好友说些自己在寝宫的私事。她走了,蛮儿倒觉得轻松不少。虽说如此,宫外人声鼎沸,灯华通天,姬姐姐也找不到,唯独余了自己一个人,是觉得有些冷清。
      尤其还是小腿骨折的一个人。
      祝蛮儿像是灾难深重的瘟疫,抽离出所有的亲情、友情以及她并不是怎么明白的爱情,不仅是所有人,似乎所有人都要离她而去。但,“究竟是谁抛弃了我?”这个问号单凭她的脑筋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答案。
      直到提着花灯的慕容翎出现在寝宫门口,她想,她完完全全地知道了答案。
      蛮儿在想她要不要跪下磕一个头,用来感激慕容翎的突然出现,不过她马上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一来自己不是他那些殷勤献媚的宫嫔,二来,自己那只断腿也不允许她献媚。
      他说要带蛮儿去看建邺的上元夜,她正要推脱,他让开身形,慕容翎的背后却是一把矮木椅,那木椅竟在两侧装着轮轴,蛮儿虽未见过这样奇珍巧艺,却还是一眼明白这东西的用处。
      再一次见到他,祝蛮儿恍惚觉得这一个月的时间像是被偷走一般,或是根本不存在,他救了她,第二天,她便从出云台摔了下去,第三天上元,他来看她,要带她见识中原的不夜天。
      那中间的时光蹉跎,忧思怫郁,只是一个绵长的梦,甚至把思恋拉长的梦。
      他说他最喜欢的是在出云台上俯瞰整个建邺,他也要她看一看,出云台虽说只有四层大殿,连接每一层的阶梯却婉转幽长。木椅上坐着祝蛮儿,慕容翎抱着木椅,单是看着慕容翎那单薄的身体承受这样的体积,就让人心生怜悯。
      “咱不去了吧?我不想去了。”
      “不行,一定要让你看到建邺的夜。”慕容翎额上汗珠豆大,背脊因为承重而弯曲,眼里还是烁烁有神。
      “你这傻蛋为什么不叫下人啊,你不是皇上吗?”祝蛮儿竟然温柔的埋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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