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爱晚成》小鸡棉

2、重逢

　　这是离婚后第一次见到他。我以被告身份，他以法援律师身份。我幻想过很多重逢的场景，却没有想过会以如此狼狈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

　　他如八年前一样沉着自信，但在岁月磨砺之下显得更加盛气凌人。他微微皱起眉心认真看案件的样子，依旧让我望的失神。

　　我曾以为八年漫漫时光，足以够忘记他一个叶向恒……

　　“李小姐，其实由始至终控方所有的有力证据，都只是原告口供和一些通话记录。对方本身也有问题，如果要毫无疑点来入你以罪，我认为不大可能。况且，要推翻一个撒谎的证人，我绝对充满信心。”

　　“呃……嗯，向恒……好久不……”

　　“李小姐，以你现下处境，我认为我们还是研究案件重要。”他打断我的话，冷峻的目光透着寒意。

　　“好，向恒，我……”

　　“李小姐可以叫我Jones，或是叶律师。”

　　向恒再次快速打断我，他决然的态度也让我仅存的一点点希望全部覆灭。当然我没有叶律师这样专业的态度，做不到无动于衷面对他。我只能低着头复述着案件起始至末尾，向恒有时打断我询问细节，然后快速在本子上记下，接着做出让我继续说下去的手势。

　　“好了，李小姐，开庭当天若是原告律师提及这点，你只需按我刚才说的回答即可。”

　　“好的，向……叶律师，你待会儿下班有空吗？”我放在桌下的手紧紧的窝成拳头，仅有这样才能给我勇气对他说出这句话。

　　“李小姐的案件我一清二楚，并有极大的胜算，李小姐放心好了。”向恒头也不抬的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归类到原位。

　　“呃……其实……”我还挣扎的想要说一点什么，向恒还是冷淡的打断我。

　　“慢走，李小姐。”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拳头也在此时松开。既然他都下了这么明确的逐客令，我还能说什么。只是想不到，八年后的今天他依旧如此的恨我。对着还在清理桌面的叶律师微微欠身表示感谢，我拉开他办公室的门，快步走出。

　　怎么也没有想到，八年后他面对自己依旧是离婚那日那样的冷漠，且略带厌恶。以为时间可以冲淡的一切，却依如从前那样，甚至变得连叫对方名字都不行的地步。

　　只是为何他会出现在加拿大？自己曾经不就是为了避开满是和他回忆的地方，才万不得已选择来到异国他乡。而当法院传票措手不及的到她手上时，叶向恒又以法律援助律师的身份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

　　只是凑巧吧，他是这样恨着我，他是这样心高气傲，自己又凭什么可以让他放下身段。

　　开庭那一天，叶向恒准时出现，宽大的律师袍穿在他高大的身材上反而显得气宇轩昂。他不愧为Paul Hastings律师事务所的顶级律师，在庭上他冷静镇定，以一口流利的英语与原告律师辩驳，还不到一会儿原告律师便频频出状况，一会儿哑口无言，一会儿口误。

　　这场仗他赢得一如既往漂亮，面对热烈的掌声，他仅是礼貌的微笑。我在离他不远处，看着光芒万丈的他，就像很久以前他还是法学系英俊不凡的才子，在模拟法庭中赢得满堂喝彩那样。我仿佛都能听见他在我耳边轻声说：“写意，我赢了，你说过我赢了就……”

　　“李小姐，麻烦让一让。”

　　这温情的回忆被叶向恒漠然的口气打断，支离破碎。我才发现我挡着他的去路，于是慌乱的站起来，却意外的碰跌他满手的文件。就算赢了这场官司，但面对向恒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样子，我比接到法院传票那一刻，还要五味杂陈。

　　“对不起。”我慌乱的在地板上捡着一张张印满英文的纸。

　　“多年不见，李小姐还是一点也没变。”向恒口气里浓烈的讽刺让我哑口无言。

　　“叶律师，为什么会在加拿大。”或许是没话说，或许是真的想要知道原因，我终是把这句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问出口的话，站在他面前对着他毫无情绪的说出来。

　　他总是充满着淡然的眼眸里终是划过一丝情绪，转瞬便逝去。

　　“李小姐怕是想多了，工作调动，避之不及。”他面无表情的用几个简洁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意思，留下愣在原地的我，径直走了。

　　我只能怔怔目送他高挺的背影。避之不及，避之不及，我怎能忘记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怎么会想到他是为了我而来到加拿大。愚蠢，自作多情，当下能形容自己的只有这样的词汇。渐渐向恒的身影就淹没在人流中，消失不见。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国家；他是优秀的名牌律师，地位不凡，我只是普通不过如此的图书管理员。随着这个官司的结束，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刚走出法院的大门，就见脱去律师袍的向恒坐在一辆奔驰中，看样子是在等人。我选择了一条尽量离他远一点的地方走，避开尴尬的见面。

　　“上车。”

　　向恒把车子开过来，稳稳的停在我面前，我吃惊的抬起头看他，依旧是目视前方并未看我，依旧是眉头紧锁满脸写着不耐烦。他所有的举动都毫无疑问的展露出他多讨厌我，可为什么又……

　　“顺路，上车。”见我还愣住，向恒终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是简短不带一点感情的词汇。

　　“叶……律师。”一时还不习惯这么叫他，我叫的极为拗口，就连想问他的话都说不下去。

　　“档案上有写你的住址。”向恒还是一如从前那样，思维缜密，我话未脱口他便已知道。

　　车子很快停在住所前，我下车时悄悄呼出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对着他时可以从容一些。

　　“谢谢。”

　　“不用。”

　　望着他的车很快消失在马路尽头，又是一次离别。虽然没有八年前那般的锥心刺骨，却还是余痛未消。如今的叶向恒拥有了财富地位与身价，我又凭什么还残存着可怜的奢望。

　　**

　　叶向恒出神的看着后视镜里的她，心里的抽痛让他懊恼不已。当初自己在异国咬牙打拼，以少有的华人身份成为令欧美人信服的顶级律师，这一路的荆棘，不就是想让她看到，江少琛有的自己也可以得到。

　　当他无意中在寻求法援名单中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究竟又是什么心情。难道他那一纸离婚书没有把海阔天空的自由还给她吗，江少琛是何许人，她又为何这般落魄寻求法援。

　　八年岁月如水，改变了他的身份地位，却冲不淡对她的恨，对她的爱。他骄傲，他理智，他有原则，但这些总为她放低，为她失控，为她一再改变。

　　事务所里所有的人都为这个，几乎可以形容日进斗金的大状，竟然为了这样一件小小的民事纠纷去当法律援助律师感到不解。

　　叶向恒也不知道，竟然会鬼使神差的让助理联系法援名单上的她。八年前，她是如何把自己践踏在脚底，如何令他心痛至极。当时他只是空有头衔的法学系才子，而江少琛早已站在高不可攀的位置，傲气凌人的看着他。

　　她当时和江少琛……想到这些，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情绪的叶向恒，狠狠把方向盘一转，一阵刺耳急促的刹车声，车子停在路边。他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早已经泛白，当下的他比谁都要清楚。

　　八年漫漫岁月，竟不够他忘记一个李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