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人》毛毛渣

4、董欣梦

　　【青梅竹马不是爱，落花成梦，始知缘浅。】

　　.
　　档案内，只附了张旧报纸。

　　那是一则相当醒目的新闻，新闻题目是：明珠大厦一夜坍塌，长河市标志湮灭。再看日期，是两个月以前。

　　“这是……”

　　放下茶杯，王磊说：“这就是那位大人把他送进来的原因。”

　　明珠大厦的事，苏毅也略有耳闻。

　　———那的确是一桩举国震惊的案子，并不是因为案子本身死了三十多人，而是那起案件中，骇人听闻的事件。

　　“林澜跟这件旧案有关？”

　　王磊点点头。

　　“明珠大厦案，还有另一个别名。”他问，“你知道是什么吗？”

　　苏毅狐疑地看着他。

　　“人骨手镯。”

　　打开电脑，从文件夹里找出一份机密档案。当然，档案来源也来自军方，这自然是经过季枫然许可的。

　　“苏毅，来看看这个。”

　　苏毅走过去，看到浅蓝色的背景光屏上，是张照片。照片里，横置着一个长条形的小木盒，深红色的绒布里，放了串手镯。

　　手镯做工精美，分别由206颗黄褐色的珠子串成。

　　.
　　“这就是那条轰动警界的人骨手镯？”苏毅漠然的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情。

　　王磊苦笑。

　　“两百零六颗，都是活生生的人类骨骼。而且，”王磊说，“这其中，一百零三颗来源于一名死者，另外一百零三颗，则来源于另一名死者。”

　　用两具尸体的骨骼，才制成了这条手镯。

　　“这些骨头是谁的？”苏毅问。

　　王磊不说话，却滑动鼠标，打开了另一条新闻。跟明珠大厦案不同，这则案件，发生在一年前，而案发地，刚巧是长河市。

　　案件记载得很简略，有明显人为改动过的痕迹。

　　.
　　“去年夏季，长河市三桃村村民王某，报案称，自己的女儿于打工期间失踪。半月后，有人在废水处理口处发现一具已经高度腐败的女尸，经DNA测定，正是王某失踪的女儿，十六岁聋哑少女董某某……”

　　苏毅看完后，愣了：“这件案子，跟明珠大厦案有关？”

　　王磊翻开林澜的档案，对苏毅说：“知道明珠案里的死者是谁么？”苏毅当然知道，长河市市长潘严，一个阿谀奉承、欺上瞒下的败类。

　　“不止潘严。”

　　王磊说：“还有他的儿子，那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潘健。”

　　“难道……”

　　“长河市少女失踪案的受害者，原名董欣梦。”王磊合上资料，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她和林澜是青梅竹马。”

　　.
　　回到监狱里。

　　长长的廊台上，白衣少年背靠栏杆，拨弄着一根狗尾巴草。清风拂过，几缕零落的发丝随风飘舞，他仰起头，注视着飞鸟掠过天空的轨迹……

　　“所以。”

　　来到林澜身边，苏毅拎着茶杯：“你是为了替董欣梦报仇，才设计的那场火灾？”

　　林澜笑了起来。

　　“设计？”

　　他摇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不过是个高中生，而且事发时，我正在邻市参加艺术展。”

　　林澜说：“我有充分不在场证明，你为什么把我当凶手？”

　　“我知道纵火案的元凶是会计。”

　　那个可怜的女人，为了爱情而替潘严做牛做马，贪污受贿、走私垄断，最后怀孕了，却被潘严一脚踢开。

　　“可是，唆使她起意杀人的，却是你。”

　　苏毅说：“叫刘嘉嘉将编写的程序事先植入大厦控制系统，并在起火后，切断了安全系统，导致包括潘氏父子在内的三十余人，都葬身于那场大火里。”

　　是了，三十六个人。

　　政坛精英，新闻达人，教育骨干……一个个衣冠鲜楚，仪表堂堂。被大家视为偶像膜拜，私底下，却彼此勾结，将一条鲜活的生命，悄无声息地掩盖了下去。

　　“他们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林澜淡淡地笑着，说：“安全系统偶尔也会出故障。刘嘉嘉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或许不懂编程，但她可以用钱去买。”

　　“权力，地位，金钱，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买不到的。”

　　林澜晃了晃手里的狗尾巴草：“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跟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真认为我才是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如果我说是呢？”

　　“那就伤脑筋了。”林澜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可惜，你没有证据。”

　　“对。”

　　苏毅说，“林澜，我没有证据。”

　　就算你杀了人，就算你把人生当成一场没有规则的游戏，而所有人和事，对你来说，都是无聊消遣时的棋子。

　　“但你的父亲把你送来了这里。”

　　苏毅喝了口水，“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父亲和爷爷是谁。你能像现在这样置身事外，是因为你有个强权家族，你被一层又一层的权力网保护着。”

　　法律奈何不了他，公正也触及不到他。

　　“董欣梦是你的青梅。”

　　苏毅顿了顿，忽然问：“………林澜，那你喜欢过她吗？”

　　.
　　喜欢……吗？

　　林澜张开手，看着掌心蜿蜒的掌纹。儿时的记忆，如走马灯在眼前闪过。沉默许久，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不是断然否定，而是不知道。

　　“从小，家里人就把我当成怪物。我有很高的智商，有漂亮的外貌，还有独特的天赋。”忆起往事，林澜微微恍惚。

　　“阿梦是惟一一个，不带有色眼镜看我的人。”

　　董欣梦是林家女仆王娟的女儿，她很小就没了父亲，相貌普通，性格温柔，在林澜看来，除了不会说话，她什么都很好。

　　“她总是很照顾我。”

　　不论他多么任性，也不论他多么刻薄。年少时的林澜，就像一把出鞘的刀刃。太过锋芒毕露，也太过特立独行。

　　伤人伤己，他在自己构造的世界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