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4、相吸相斥 ...
-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花解语的房间里,过来探访的玉飞胧淡淡微笑着坐在一边,而花解语摆弄着茶具,优雅地替她斟了一杯茶。
玉飞胧抿着嘴,好似是认真想了想,然后才道:“师娘,你说是和你爱的人在一起幸福,还是和爱你的人过一辈子幸福?”
“那要看你爱的人,他爱不爱你?爱你的人,你爱不爱他?”
“所以你觉得,只有相爱才会幸福吗?可世上能有多少十全事?”玉飞胧仰起头,好像抬头问天就会有想要的答案,“我爱的那个人,他也爱我,可是我们不可以在一起;爱我的那个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爱上他,但是我知道,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归宿。”
“大概人和人总是不同的。”花解语默默看着她,其实她既已做出了决定,那么询问幸福的定义又有何意义?她在最好的青春年华,还有选择的机会,还有重来的可能,而花解语自己却已一夜白头,只能一条路走到底。玉飞胧可以期盼着有一天也许会爱上另一个人,但花解语却只能永远守着年轻时对幸福的定义——只有相爱才可以幸福。
“师娘,不要想太多了,我一定会幸福的。”玉飞胧伸出双手凑到花解语面前,轻轻地在她脸上拉出一张笑脸。若是从前,玉飞胧必定不敢这么胡作非为,但是如今的花解语早已不似从前,功力全无的她只能任由玉飞胧摆弄。
走出梦境,接受现实,生活才可以继续。
“都是要出嫁的人了,还这么调皮!”花解语非常无奈,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十分后悔将全身功力输给风闲羽,以至于如今自己毫无自卫能力。不过后悔归后悔,她却是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这种亲切的感觉,她不再是别人害怕的女魔头,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师娘,”玉飞胧顺势搂住花解语的脖子,像一个孩子一样撒娇道,“以前我不了解你,以为你很恐怖……但其实你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我已经没有爹娘了,幸运的是,如今我还有你和师父在身边。”
玉飞胧搂得太紧,这让花解语十分崩溃:“胧儿,你松手,你快把师娘我勒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玉飞胧讪讪地收回手,总是容易忘记如今的花解语已经成了脆弱的珍惜保护动物,任一稍过分的用力都会对她造成伤害。
花解语自从替风闲羽解了死亡之吻后,容颜急速老去,身体机能也出现各种弱化,饮食起居虽能完全自理,但总是差了好多,全然不见了当初的敏捷。
玉飞胧很抱歉,一切都是因她而起。为了她,风闲羽中了死亡之吻,为了她,花解语倾尽了全身功力。可是玉飞胧也很委屈,梁子又不是她结下的,最初的受害者却是她。
“胧儿,师娘可能不能陪你多久了。”花解语清雅地笑着说道。
“为什么?怎么了?”
“师娘打算离开这里。不过,你还有你的师父,所以……”
“不是……”玉飞胧纠结了,花解语打算独自离开这里,难道他们两人的心结还没解开?“你和师父还没有说清楚么?”
花解语低头耸耸肩,好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其实一直是我强求了。”
“可是你找了他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难道就这么轻易放弃?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真的不可以将一切归零,回到从前吗?”
“胧儿,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会明白的。”
“师娘!”玉飞胧急了,“你坚持了这么久,也许再多一小片刻,师父就会松口了!”
“是,以前的我凭着一股愚勇,坚持了很多年,可是到最后我才发现,我已经越来越偏离最初的目的了。当时的我只是想找到他,回到他身边,可是在这途中,我学会了桃花手记,我建立了蓝衣门,我成了绮云楼头牌,我逐渐迷失了自己,然而我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可这些却已经变成了我人生的一部分。”花解语神情黯然,任谁都能看出她内心的挣扎,“胧儿,爱情不能靠卑微的祈求得到,既然他不爱我了,那么我便抽身离开,因为——我也有我的自尊。”
“可是我舍不得你啊!”
花解语宽慰道:“傻孩子,你还有你师父啊!他很爱你,为了你,他甚至亲自来找我。他躲了我二十八年,却可以为了帮你不惜来寻求我的帮助。一想起你在他心中有如此重的分量,我都有些吃醋……”
本来听着是极感性的话语,玉飞胧却愣是被花解语的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师娘,你真是一叶障目了。师父他不是躲你,也不是不想见你,其实他心里一直有你,只是不敢面对。这一次为了我的事,刚好给了他自己一个见你的理由。有时候,他太理性,以至于他根本不懂如何去处理感情,所以他怯懦地让时间来做决定。”
“你小小年纪,还会读心术?”花解语自动忽略了那些让她动摇的词语,反而调侃起玉飞胧来。
“我是说真的!”玉飞胧怒了,这两人怎么都这样?忽然步调就一致了!谁也不敢和谁在一起了!简直是恨铁不成钢!
“说起来,有一件事应该让你知道,”花解语摸摸她的头发,安抚正要暴跳如雷的她,接着转移了话题,“是有关于你从小到大需要靠十味珍压制的这个病的。”
“我的病?”玉飞胧没想到她会提这个,有些惊讶,“我知道早产儿容易体弱多病,我就是这样,虽然有十味珍,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花解语摇摇头:“你是早产没错,但你的病并不是因为早产的缘故,而是与生俱来的。”
“什么意思?”
“说得玄乎点,就是你命里注定了一出生就会生这个病。”
玉飞胧没听明白,生个病怎么还有命中注定这回事。但是一联系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非正常状态,就觉得什么都没有那么不可理喻了。
“据我推测,你刚出生的时候,虽是早产,但身体机能没有太大的问题,若是一个正常的小娃娃,应该可以像常人一样长大。”
“你说我不正常?”玉飞胧听着有些别捏,虽然自己以穿越的方式出现的确很不正常。
“嗯……”花解语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措词,“应该这么说,人分身体和灵魂两部分,你的身体很正常,但是灵魂却……简单来说,就是灵魂和身体的不契合。”
花解语和天机道人一样,都敏锐地看出了玉飞胧身上最本质的问题。
灵魂和身体不契合?玉飞胧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她回想起自己的婴儿时期,那个时候还没有十味珍,她曾经好几次身心疲惫而不受控制,就好像灵魂太重,想要冲破身体的束缚,飞离她。
难道这就是带着记忆来到这里的代价?灵魂里装载了太多的东西,于是便不可能契合当时小小的身体了?
“你倒是不觉得奇怪?”花解语见她如此镇定,不免微微诧异,“几日前,臣赋跟我解释了当初离开我的原因,你想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此刻的玉飞胧完全被花解语牵着走,因为对方的思维实在太跳跃了,才刚从秋蝉子的话题跳到玉飞胧的病情上,现在一眨眼又回到了秋蝉子话题。
“他说,如果当年我继续和他在一起,我会很快因精气丧尽而亡。”
“啊?”玉飞胧震惊得眼珠都快要掉出来了。
“你知道的,臣赋来自四大世家之一的古怪世家,古怪世家的族人世代都相信极度纯净、没有杂质的血液能造就一个长生不死、无人可敌的天人,而辰赋正是他那一代中血液最为纯净的男子,他生来就被安排与族中拥有最纯血液的女子在成年后结合,但是他偏偏不信奉这一套,所以他逃出了西域,正好遇到了我。”
玉飞胧觉得不可思议,她的师父竟然还有这样离奇的一段经历,她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然后呢?”
“你还记得蓝月光和蓝阳光是怎么找上你的吗?”
“血性相吸?”因为玉飞胧的身上沾染了秋蝉子的气息。
“没错,西域蓝家的人,个个血性相吸,而对于血液最为纯净的臣赋来说,血性相吸的力量最为强大,他甚至可以在几公里之外就能感受到家族中人的存在。但是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血性相吸也一样,它不但能感知族人的存在,更会无意中吸食周围人的精气来壮大它的力量。”
“所以,师父为了不伤害你,于是才离开了你?”
“就是这样。”
“可是,”玉飞胧纳闷,“为什么我还活得好好的?”
明明秋蝉子在玉府呆了这么多年,府里所有人都一切正常啊。若是会无意中吸食人的精元,那玉府那么多人岂不早就死光了?
“这正是我要和你提到的,关于你所生的这场病的问题。”
“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她打出生起就生病了,和秋蝉子会吸□□元有半毛钱关系?
花解语耐心解释道:“你生病不是因为他的缘由,但却是正因为有你的这个病,才给了臣赋脱胎换骨的机会。”
“我不明白。”玉飞胧听得云里雾里。
“你生病,是因为身体和灵魂不契合,也就是互相排斥;而臣赋身上存在的血性相吸,是一种吸引力,会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东西。但是因为你体内有着这股强大的排斥力,臣赋的血性相吸就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可是照你这么说,我身上的排斥力更像是一种自我排斥,似乎和排斥外界吸引没有一点关系?”
“不错,正常情况下你体内的排斥力只在灵魂和身体间相互作用,但是一旦外界对这种排斥产生干扰,它便会转而对付这个干扰。所以只要有你在身边,臣赋身上的吸引力就可以被封闭。”
“所以,”玉飞胧颓然地发现,任何美好的事情总会有阴暗的一面,“师父他最初到玉府自荐做先生,也是因为知道我身上有这股所谓的排斥力?”
“正是。”为怕玉飞胧钻牛角尖,花解语连忙道,“臣赋是为了不伤害无辜的人,所以……”
虽然尽力解释着,但花解语却发现自己越描越黑,什么叫为了不伤害无辜的人,难道玉飞胧就不是无辜的?因为不想伤害别人,所以就可以有目的地去接近玉飞胧?尽管不会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可是欺骗难道就不是一种伤害吗?
“原来如此啊……”玉飞胧淡漠地笑了笑,虽然她承认自己有一点点难过,但是她心里更明白,这点小事根本没可能撼动师父在她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花解语却难免还是有些担心:“你千万不要因为这样而……”
“怎么会?”玉飞胧打断她,“我知道师父爱我,我从来都为有这样一位师父而骄傲。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后来的情况,那时因为被你发现行踪,师父便辞别了我们,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
花解语细细打量了她半晌,见她未有异常,便继续道:“其实在他进玉府之前,他已经在天机道人的帮助下开始换血了。”
“换血?”
“就是让他重生,让他不再有血性相吸的力量。可是他的血液太霸道,需要经过无数次换血才能脱胎换骨,而且每次换血对环境特别挑剔,所以他整整花了二十六年才成功,而且这很大程度上还要归功于你体内的排斥力量。”
玉飞胧花了一点时间来消化这段话,不过还是有些混乱:“所以,两年前师父辞别我们的时候,他是不是已经换血成功了?”因为他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便无需再留在玉飞胧身边了?
花解语掐指一算,点了点头。
“我记起来了,原来上一次师父带我来南斐,目的就是为了来换血。他只说和师公有约,却怎么都不说是什么样的约定,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怪不得那一天,秋蝉子回来山间木屋的时候,她直觉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变化,更加云淡风轻,甚至是焕然一新。
花解语柔柔一笑,那是秋蝉子最后一次换血,终于……彻底脱胎换骨。话至此,她想说的便也说完了,关于玉飞胧所生之病,关于她和秋蝉子的恩怨纠葛。
可是玉飞胧就有点郁闷了,如果说她能原谅秋蝉子有目的地接近她,但却还是会莫名怀疑他最后的离开是否是因为自己对他来说已经毫无价值?如果花解语没有发现他当年在南斐的行踪,如果没有花解语的潜在威胁,秋蝉子是不是还会选择离开玉府?
她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吧?秋蝉子不会告诉她,她也绝不会主动去问他这个假设性问题,唯一知道的是,在玉府的这么多年,秋蝉子给予她的爱是真实的,是诚挚的,这便足够了。
“师娘,既然师父已经不再有血性相吸的能力,不会再吸尽你的精元,那么,你们为什么还是不能在一起?”
明明已经没有任何障碍,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可为什么还是选择分开?
花解语目视前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大概是因为,过去的就只能过去吧……”
当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是阻碍,那么,时间就是最大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