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5、离别之际 ...
-
南斐皇城的城门外,花解语决定离开,玉飞胧和秋蝉子等人都来送别。
金秋时节,骤雨初歇,泛黄的杨柳细叶被秋雨打落满地,增添了些许离愁别绪。柳丝挽得秋光住,肠断驿亭离别处。秋天,总是很适合离别。
“师娘,你真的要走吗?可不可以再多留几天?”玉飞胧拉着花解语的手,依依不舍。
花解语微笑道:“胧儿,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总有一天要分别的,师娘只怕到时更不舍得离开你……”
“那就不要走嘛!”玉飞胧想耍无赖。
“救命之恩,朕还来不及相报,朕和胧儿一样,都希望你能留下来。”风闲羽也走过来挽留,她和玉飞胧对视一眼,然后轻轻搂过她的肩,面向花解语道,“在胧儿的眼里,你就像她的亲人,她的娘家已经没多少亲人了,所以她更舍不得你走……”
花解语鼻子一酸,有些触动,覆手盖住玉飞胧的双手,认真地看着她道:“傻姑娘,你还有很多人疼你爱你,尤其有一个这么好的夫婿,你不会孤单的。”
“可是,可是……”玉飞胧咬着嘴唇,苦思冥想也寻不到一个非让她留下的理由,只好拉出秋蝉子来,“师父,你倒是说话啊!”
远远站着的秋蝉子被拉到了花解语跟前,一直都在避免面对面的两个人终于有了正面的目光接触,但仍然只是面面相觑,不发一言。
“师父,你劝劝师娘,你说不要走,她就一定会留下的。”玉飞胧不禁为这两人捉急,一个固守死理打死不说,一个端着自尊不敢再主动。
“你……”秋蝉子折腾了半天,终于挤出了一个字,虽然只有一个字,但也差点燃起了花解语眼中的光芒。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包括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的花解语,只盼他能诚实地面对自己,哪怕只有一星半点的松口都已足够。
可是秋蝉子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句让众人吐血的狠话,他说:“小若,一路顺风,多保重。”
众人失望地大叹一口气,秋蝉子要是靠得住,母猪都会爬树了!不求她留下来也就算了,至少问一问何日君再来什么的;不表达些依依惜别之情也就算了,至少不要下逐客令不是!
“多谢。”花解语轻喃一声,利落地转身,不再多说什么,拖着孤独的背影走向载自己离开的马车,这已是她最后的努力,他若无法回心转意,至少她还给自己剩下了一点点可怜的自尊。
“师娘!”玉飞胧焦急大喊,却不见花解语转身回眸,她心里顿时很生秋蝉子的气,他怎么可以这么冷血!冷血!冷血冷血冷血!
明明只要一句“留下”,花解语就会义无反顾地回头,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呢?若是不爱她了,所以祝她一路顺风,却又为什么默认她是玉飞胧的师娘?不敢接受改变,又不想失去已经改变了的,秋蝉子是一个多么别扭的人啊!
车轮碾压过雨后松软的泥土,留下一串深深的印痕,花解语坐在颠簸的车厢中,心如死灰。
“师父,她真的走了!”玉飞胧冲到秋蝉子面前,哭着推搡道,“她走了!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能去哪里?她再也不是那个武功高强的女子了,如果碰上坏人,她被欺负怎么办?你怎么那么坏?怎么可以这么欺负女人!她为了你,牺牲多少?最美的年华都给了你,可你却不要她了!你明明爱她,为什么不敢说出口,为什么放任她离开?就算过去的回不去,可是未来的路和过去无关,你这个懦弱的自私鬼!”
“胧儿,你冷静点。”风闲羽见情势不对,及时把玉飞胧拉到自己这边。
虽然被拉走了,但玉飞胧还是忍不住继续吼着:“师父!她走了就不会回来了,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她了!”
花解语的人生目标一直是寻找秋蝉子,如今虽然找到了,却又那么快失去了。当生活没有了目标,还有什么可以成为活下去的理由?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也许现在,她会生无可恋地离开。
天机道人虽是个看淡红尘的道人,也不免心有唏嘘。但毕竟秋蝉子是自己徒弟,见玉飞胧这样埋怨,便又想为徒弟说上两句:“丫头,老九他……”
“师公!都是你不对!”谁知气糊涂了的玉飞胧抹干两把眼泪,直接遇神杀神,“都是你,收了个这么迂腐的笨徒弟!”
“这……怎么就成了老头子我的不是了?”天机道人拽着自己的花白胡子,简直哭笑不得。
“就是你的不对,全天下那么多人,你为什么非收他做徒弟?”
“你师父他资质好。”
玉飞胧愣了一下,又步步紧逼道:“收了徒弟就算了,为什么非让他做道士!”
“这不还没入道么……”天机道人一边庆幸,一边又觉得可惜。
玉飞胧想了想,好像秋蝉子是有这么说过,红尘未断,入不了道什么的。但是,光秋蝉子这么个名字就够道士了,总之也是一错!
“你徒弟这么笨,作为师父的你为什么不好好教教他?”玉飞胧继续逼问。
天机道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呵……你师父既然是个笨蛋,敢情你这都是自学成才啊?”
“我才不像你徒弟呢,笨得像头驴!幸亏本姑娘天资聪慧,不然就被你徒弟带笨了!”
“哈哈哈……”
玉飞胧怒目圆瞪:“你还笑!谁让你放他出来祸害人间的!”
“哈哈,丫头你……”
“干什么?”
“你师父他……不见了!”
“啊?”玉飞胧本能一转身,惊讶地发现秋蝉子真的消失不见了。
马车颠簸在满是泥泞的路上,缓缓驶向前方。马车夫并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只是听从花解语的吩咐,远离南斐皇城这个地方,但其实连花解语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要去哪里,哪里才会是她的归处?
“吁——”突见前方路中央站着一个人,马车夫紧急拉住了缰绳,若不是他经验丰富,及时控制住了马匹,这个人恐怕已经被马和车给撞飞了。
“怎么回事?”车厢里的花解语被这一变故晃得七晕八倒。
马车夫打量了一眼站在路中央的那人,回答道:“前面有一人挡住了去路。”
“能绕过去吗?”
“恐怕不行……”马车夫掂量了一下,如实回答。
拦路的汉子一身蓝衣,手中抱着一柄剑,一看就是个江湖好手,再看他那一脸刀疤,简直比毁容还要恐怖。不过这青天白日的,离皇城又不远,倒不知此人是想拦路抢劫,还是杀人放火?马车夫的脑子快速运转了一遍,无论对方想要干什么,他都不带怕的,自己怎么说也是练过几年武的,这种劫马车的事他见多了。
“既然你绕不过去,那就回头吧,我们可以走其他道。”花解语实在没兴趣和人起争执,反正她又不是非走这条路不可。
马车夫嗯了一声,开始掉转方向。
然而,这种对拦路者视而不见的举动却显然激怒了拦在路中央的那人,那人直接点地飞起,踩着马车夫的肩,稍稍一借力便跳到了马车上,右手一扬就掀开了车帘。
“姐姐,你当真如此不想见到我?”
拦路摆造型者正乃前蓝衣门门主蓝见凌是也,在城门外众人告别的时候他便已经远远跟着了,只不过当时情况下高手太多,而且还有一个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玉飞胧,他实在没办法当场就暴露自己,只得一路跟到现在才敢现出真身。
花解语却很是意外:“见凌?”
“你……”甫一眼之下,蓝见凌整个人定格了好几秒,他不曾想到他永远年轻美丽的姐姐如今竟成了这个样子,发丝斑白,皱纹斑驳地爬在她的脸上,明明不足半百,却看起来快要步入花甲之年。虽然在城门外,他远远瞟见了她,可真正走近了看,才发现她突然间苍老了太多太多。
尽管这张脸让他久久难以平静,可是一想到自己被抛弃的痛苦,阴郁便瞬间占据了他软化的心:“姐姐这是要去哪?可否也带我一起去?”
无视马车夫偷偷张望的眼神,蓝见凌很自然地在马车里坐下。
花解语示意马车夫不必担心,然后才面向蓝见凌,轻轻摇了摇头。
“呵……怎么,姐姐不想认我这个弟弟了?”蓝见凌的眼中带着令人发冷的笑意,“还是,姐姐找到了你要找的人,就打算把我交给玉飞胧,任由她处置?”
“见凌,胧儿不会再找你寻仇了。”
“胧儿?哼,我看出来了,你眼里充满了对她的关心和爱护。现在的她对你来说,已经比我都亲切了?可我才是你的亲人!是你收养了二十几年的弟弟!我们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感情难道还比不上她几个月?你竟然答应让她杀我!”
“我说了,胧儿不会再找你麻烦!”
“是么?”蓝见凌觉得心寒,“若是她不想杀我了,这一路还会有谁会派这么多杀手来追杀我?”
花解语皱眉:“什么杀手?”
“你不知道?你会不知道?你都恩准了她可以随意处置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蓝见凌说到最后情绪逐渐失控,双手牢牢地按在花解语的肩上不断地摇晃,差点把如今柔弱的花解语给摇散架了。
“见……凌……”花解语被他推搡拉扯得快要窒息,当下想让他住手,却发现要发声是如此的艰难。
“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发了狂的蓝见凌一边奋力摇晃着花解语,一边把见事态变严重而想进来帮忙的马车夫一掌劈晕在地。
花解语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碎了,撑着气却只发出了一个字的音:“见……”
“姐姐……”蓝见凌发现花解语突然昏了过去,这才有些后怕地清醒过来,“你怎么了?姐姐……”
他顿时手忙脚乱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一阵阵地害怕,他究竟发了什么疯?他竟然这么对她发脾气?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自责中的蓝见凌把花解语抱在怀里,不断道歉,不断恳求她不要有事……突然间,她手上一松,怀里的花解语被从天外飞来的一人抢走,抱到了马车外。
“谁?”心中一片混乱的蓝见凌跟着跳下马车,才发现从他手上抢人的是一个道士样的男子,灰白色的道袍一尘不染,脸上的表情却无比凝重。
秋蝉子没有理会他,就地盘腿坐下,开始给花解语输送真气。
“蓝辰赋?”蓝见凌幽幽地喊了一声,笑得极度诡异,“你不是不要她了吗?你现在还跑过来干什么?”
秋蝉子专心致志地输着真气,根本当蓝见凌是空气。
“看来她是终于找到了你,怪不得不要我了!”蓝见凌再次深深地感到自己有一种被抛弃的痛苦。在花解语的眼里,他永远是可有可无的人,需要的时候,她可以当他是蓝辰赋的替身,不需要的时候,她就一脚将他踢开,有多远就让他滚多远,甚至任人处置。
调气一周天,秋蝉子稳稳收势,然后将支撑不住身体重量的花解语靠在自己怀里。
由于真气的注入,花解语有了一丁点的力气睁开眼睛,虽然她还是看不见背后那个给自己怀抱的人,可是她却清楚地感知道,这个怀抱是她梦寐以求的。
“姐姐,你醒了!”蓝见凌欣喜地跑过来,没想到秋蝉子办事巨绝,直接拥着花解语侧身后退了一大步,蓝见凌郁闷地扑了个空。
直到此刻,秋蝉子才腾出时间好好观察了一下蓝见凌:三十几岁光景,一身蓝衣显得他有些阴郁,眼中忽而闪过惊喜忽而又暗含凉意,若是除去这眼神,那张脸几乎和自己有着九成相似,尽管他已经毁容。
蓝——见——凌,原以为花解语只是给一个名字赋予一个意义,却没想到她的思念如此地深入骨髓,竟连一张脸都要复制。
“她怎么了?”蓝见凌神情凝重地问道,“她的体内没有一丝内力,脉象甚至比一个普通人都弱……刚才我掰着她的肩摇晃,她竟然连一丝反抗都没有!她究竟是怎么了!”
“和你无关,你不需要知道。”说完,秋蝉子便头也不回地抱着花解语走了。
“蓝辰赋,你站住!不准你带她走!”
秋蝉子果真还是停了一下,却拽得跟个霸道的□□头子一样:“你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