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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Chapter.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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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嘴里的幸福,通常比较容易被犬儒者获得。愿我到死未悔改,愿你永远那么绚烂。】
那一刻他其实没有肖想任何,他只是看到了回忆中母亲的脸庞。那个在岁月遗落中尚且年轻的女人对他温柔地笑,胜过任何山川与河流,轻盈如雪,清丽如花。
她说,你要做坚强的高南舜。
妈妈会一直看着你勇敢。
她教会了他如何面对这个世界,所以当她翩然远去,他依然觉得拥有站立的理由。他要站着,笔直而不倒,才能支撑起母亲尘世中的注视。
他想要守护的太多,即使翅膀没有了,蹒跚彳亍,他也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那是深埋心底的潘朵拉,他无时无刻不在遵守的契约。
流淌过广袤大地,被割裂,被啃噬,被压榨,被拦腰截断,他尝过了真正的痛楚,明白了罕有的珍贵。到最后守着心间一方净土,湮灭自身也要守护的,是此生的不负。
瞬间荡空的失重感仿若晕厥的前兆,下一秒心底阴凉四下逃窜,揪扯着带来温润圆滑的钝痛,再渐次攀爬而上星星点点的麻痹感,他狠狠打过一个激灵,突然发觉自己在害怕。
被恐惧撕咬的时刻他千遍万遍地回忆那人的脸庞,带着此生不再相见般的决绝。却又不是过分悲伤的惜别,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于他,终究是不幸的存在吧。
【他坚持刻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成绩,有了得以望见成功的未来,怎么能因为你一个人功亏一篑?别搞笑了……】
此时此刻曾经入耳的那些他人之语才开始反复侵扰,他被逼至颤颤巍巍慌乱不已。现实却又不允许他方寸大乱。
【你别再拖兴秀的后腿,我也不会容许你这样做。】
再这样下去的话,他们真的会应了这番话吧……
在万众瞩目的圈子里却自毁前程的人不算少,李成宪这些年摸爬滚打过来见过的人才和蠢货不胜枚举,但是在这之中,肖恩不得不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不愚蠢,懂得低调内敛独善其身,即使生性冷淡看似高傲也只是气质使然。何况作为完美主义者,在他身上看到任人轻易揭露的弱点绝非易事,李成宪一向对此毫无担忧,却不曾想他会在如今事业蒸蒸日上之时跌个措手不及。
肖恩是个人才,足够聪明,却做了件蠢事。
这句话本身就是个悖论。
他把那一沓照片摔散在肖恩面前的时候,清楚地看到那人脸部瞬间苍白即刻僵硬的过程。没有人说话,那短短的几分钟被窒息般的沉默拖曳着踌躇缓慢成了一个世纪,一室明亮中仅有那散落四处的照片带着生机,决绝而可怖的生机。
男人和男人缠绵亲昵的景象,唇舌绞缠情愫生动,磕磕绊绊相拥共步,开启的房门像是勾人浮想联翩的盛情难却……无论从哪个角度何种立场出发去诠释,都只是不折不扣的同□□恋。更甚的,完全可以顺理成章地偏离到私生活紊乱的极端。
这何止是致命的如山铁证。
被抓住把柄后就连挣扎的机会都变得被动难得,一帆风顺顷刻间就要变成前功尽弃。
李成宪几乎焦头烂额。这样的丑闻一旦曝光就是排山倒海的舆论攻击打压,肖恩正值高峰的一切发展前途都可能有瞬息万变的坠落。这个模特界的新秀,还没开始大展身手就要一蹶不振吗?他觉得不甘心,作为经纪人,这是他苦心培养的人才,他不可能眼睁睁放任他毁了自己。
他只是觉得失望,这个比任何人都理智冷静的人,怎么会选择和男人厮混在一起。
“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吗?”看着那人持续沉默的模样他就觉得恼怒,满腔的焦躁与烦闷一并上涌,李成宪紧蹙双眉,右手握拳用骨节重重敲击着桌面,企图引起对面那个男人一丝一毫的注意。
“……”
“你小子是疯了吗?这些是真的吗?你不要前途了?”再多的确认都是徒劳,他深知那些照片上的地点人物情态都是真实万分的存在,不可能掺杂着虚假,就因为事实早已确定,他才觉得绝望。“你以为无论什么状况上面都能替你摆平吗?这样自贬身价的行为,你所有刚刚获得的绝好机会都有可能被撤掉你知道吗?”
“……”
“你他妈给我说话!”被那人状似淡然无谓的态度彻底击垮精神防线,李成宪一掌拍到桌上就想去拽他的衣领,却被身边的助理死死拉住阻了动作,残存的理智让他重重叹息,到最后颓然地坐到一边,他开始思考任何有路的出口,即使所有压力一齐涌来让他思维混乱。
“……抱歉。”沉寂许久终于响起的嗓音出乎意料地黯哑,像是多夜未眠的疲倦席卷而过,那人的声音突然苍老得像一条几近干涸的河。“是我的错,我会承担所有责任。但是……请不要去找那个人,他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什么?他不需要承担?呵,你搞没搞错,他……”李成宪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人,只因一向清冷自持的人竟会如此袒护一个男人,这样几近牺牲般的保全实在不像是肖恩会做的事,可是那人的话语抑扬顿挫地打断他,口口声声都是逼近底线的垂死挣扎。
“我说了!和他没关系,无论什么责任我一个人来担!”
“……”
肖恩瞪着他,眼圈泛红,目呲龟裂,仿佛将他当作不共戴天的仇人。斩钉截铁的宣言却是不容置疑的警告,让李成宪堵在喉中的反驳生生吞下。这个人激烈的反抗告诉他,他爱那个人。
肖恩爱着那个男人。
真的爱着。
朴兴秀出门前弯腰在玄关换鞋,伸进鞋柜中的手指不知划过哪个尖锐锋利的边缘,刹那间的刺痛迅疾传来,再抽回手就只见鲜红的血珠凝结在指尖,他盯着那血液温润流淌的表层,一瞬间不禁恍神。
心底隐隐翻涌的不安随着挤出伤口的血液开始渐渐汇聚,流淌蜿蜒让他焦虑。许久不曾感知的空虚让他觉得不祥,就像有什么即将失控,将要带给他灭顶的打击。
只是没想到,会是那样一种光景。
在电梯门前的转角处被一片嘈杂询问包围住时,朴兴秀完全无法反应,直至那句句试探“逼问”都带着那人的名字和刻意的怀疑贬低,他才明了这是怎样一种棘手的状态。
“朴兴秀先生,请问你和肖恩真的是恋人关系吗?”
“请问你们交往多久了?”
“朴兴秀先生,能说说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吗?”
“这次恋情曝光你是如何看待的?是否会就此公开出柜呢?”
“朴兴秀先生!朴兴秀先生!请回答一下好吗?”
……
混乱一片,全是近乎质问的逼迫,朴兴秀看着他们急迫争抢企图挖开他人隐私的丑陋嘴脸就觉得讽刺,这些人,无一不是在从他身上赚取任何可供舆论集中的资源,也许按捺着对于八卦爆点猖狂渴求的贪婪之心,也许压迫着对于同性恋极端的厌恶之情,却都是顶着人模人样的姿态向他抛着无意义的问题。
这个世界,能给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心底愤然火起,他紧抿下唇,绷住的下颌线透着不屈不挠的倔强,推推搡搡艰难前行,只求寻得一个心灵的出口,逃离所有尘世无知的困顿。他愤慨,他不甘,他心有焦虑,却不得申诉。是他错了还是这个世界错了,明明该是温暖无限的美好,却被颠倒是非黑白,生生逼迫成恶心丑陋的噱头。
他想念那个人,满心的狂躁都只为他。
他怕那人的前途因为他功亏一篑,却更怕那人因此而彻底离他远去,让他连冷漠都抓不到手。
放弃乘坐电梯转而走向楼梯间,朴兴秀一言不发推拒着逼近眼前的人群,脚步绊着脚步,凌乱到楼梯口几乎快要摔倒,心下独自掂量着应对之策却不知如何才能两全,失去那人的威胁太过深刻,他不敢轻举妄动,却又放不下满心的担忧。
他深深知晓这一丑闻足够带来的杀伤力,他无暇去顾及自己的律师生涯是否受损,只一心扑到那人身上,恐惧着他的人生颠覆。
即将踏出阶梯的前一秒,他停住了脚步。
耳边的声声询问都变得扭曲,他望着那阶梯的尽头,突然觉得这份犹豫就像自私。
他应该更加果断才是。
更加的,义无反顾。
“我告诉你们,是我一心缠着肖恩,那天晚上……是他突发胃病,我趁机靠近他而已。我一直对他死缠烂打,可他一直拒绝我,所以那次是他的胃痛给了我机会让我趁虚而入罢了……我明人不做暗事,事实如此,我也不作隐瞒。你们再逼问我也无话可说了。”
你看,为了你,我明明可以做到的。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你,说一不二。
他因为自己的反击而倍感快意,看着那些人脸上压抑不住的惊讶和犹疑就觉得痛快,即使被视作变态他也不去在意,只因他心怀纯净的爱。为了这份爱,他可以变成鬼魔,又何必去惧怕什么舆论之压。
被混乱不清绊住双脚失重下跌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一辈子,经历过的恐惧早已有了灭顶的程度,这小小的非议,于他而言只是蝼蚁。
喧哗惊呼中,他觉得身体翻滚着碾过坚硬的棱角,磕碰之中右膝传来刺透骨髓的剧痛,那痛觉升至大脑麻痹他的神经,恍惚中他好似看到想念的脸庞。
无限温柔,无限美好。
混沌一片的黑暗中,残留的意识让他愈加迷茫。前一刻仿佛有人声鼎沸在耳边,下一刻就四下寂静,只有隐隐约约的低声交谈穿插拂过,他努力凝神去分辨那些声音,企图找寻到一丝安心的存在。却是徒劳无功,到最后他索性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些琐碎声响时不时勾动心底的好奇。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痛觉从黑暗中贴服而来,他开始渐渐感知到四肢的存在,连那疼痛也有了具体的方位。右腿膝盖处的老伤口又有了新鲜的痛感,他在心里暗暗估计,发现腿伤复发的周期时间也的确轮到了最近,这次的失足跌落径直成为导火索,让那最初断骨的疼痛再次席卷他的身体。
等到最先清醒的意识已经漫天思考了片刻,朴兴秀才觉得有了力气睁开疲乏的双眼。一片雪白铺陈着刺眼的光穿透视线的瞬间,他忍不住眯起双眼紧蹙眉心,缓和半晌才适应了那片光亮,当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他看见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床边,望着他的表情难言的沉痛。
“姐?”
“……醒了?”朴智秀分明沉默了几秒才接上他的话音,再开口就不见了之前的犹疑,看似无谓的站起身到一边帮他倒水,再走过来扶起他的头垫高枕头。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停顿,几乎让朴兴秀找不到开口的机会。
但是料想得到,她肯定都知道了。
喂他喝下半杯水后,朴智秀重又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与他两两相望,好似暗中竞赛,谁都不愿最先开口。
直到朴兴秀率先按捺不住,渴望知晓自己摔落楼梯的后续的心切让他有一丝躁动,他望向病房的门口,又再次看向朴智秀的双眼,沉吟片刻,还是出了声:“后来怎么样了?”
“他们有人叫了救护车,把你送到医院直接进行了紧急治疗,这一次……你腿伤再次复发了。”朴智秀垂下眸,用手指捻住他的被边缓慢抚平,像是在描述无关紧要的事,却丝毫掩盖不了神色中的落魄。
她真的为他操碎了心。
好像有东西梗塞在喉间,朴兴秀张口欲言,却迟迟无法发出声音,令人厌烦的沉默继续蔓延,直到窗外的天色都变昏黄,他才有了足够的平静再次开口:“姐,我……遇到了南舜。”
“我知道。”
“……”
“我是你姐姐,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朴智秀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双眸盛满几近外溢的复杂与苦涩:“你这一阵的心情明显有了变化……我也猜得到,能让你有如此变化的人,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了……”
这一劫又一劫,全是与一个人的纠缠不清。
她突然明白,自己也该认了。
那是朴兴秀自己的人生,有这样一个人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仅靠她一人的力量,又怎能扭曲了命运。看他爱得这么辛苦,就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被这份感情的韧性震撼到了。
错骨连筋,难分难解。
“算了,你幸福就好。”朴智秀提起的嘴角即使带着无奈与惆怅,也是真心的祝福,她望着那个孩子,心间是融化开的柔软:“跟着你的心走吧,兴秀……姐姐不会再逼你丢掉它了。”
她早该如此了不是吗?
那个孩子等她的祝福等了多少年,她背负着愧疚与痛苦陪他走了多少年。
是该尘埃落定了。
“姐,谢谢……谢谢你。”相隔多久再次重逢异样欣喜,他早已分辨不清。那是至亲的理解与宽容带给他的独一无二的幸福。亲情的温暖再一次安抚受伤的他,朴兴秀觉得自己获得了足以与世俗对抗的力量,只要再有那个人的不离不弃。只要。
“但是,你想怎么处理这次的事?这不是小事,你们以后的前途都会被影响……”想起今天赶来医院得知详情之后心间的惊恐她就后怕,事情爆发得太突然,即使早已心有准备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临残酷的现实,社会舆论的压力无疑是最残酷的,比亲人的责难深重千万倍。她舍不得,舍不得他的弟弟囫囵身陷。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想害了他……”
我不想害了你。
你理应展翅高飞。
临近午夜,温度稍降,夜色迷蒙。
他重重摔上车门,径直大步迈进医院后门,墨镜遮挡的脸庞阴暗低沉,敞开的大衣被行走带动的气流卷起衣角,绕到人迹稀少的楼梯间后便一步一步迈动脚步,用力地踩下每一脚就像幻想某人跌落的力道。
他仰头望向楼梯的尽头,揣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拳。
那间病房的灯是暗的,好像是房中的病人已然沉睡。他站在门前沉静许久,再次伸出口袋的手接触到久违的冰冷空气,霎时传来密密麻麻的凉意。扶在门把上再次停顿,他于无意中观察着周遭的寂静,短暂的夜晚,好似无人打搅。
心底的焦躁重又露头的下一刻,他才用力拉开房门,放轻脚步慢慢走进。
视野变得稍稍开阔的时候,他在昏暗中看到床上不动的人影,整间病房仅有那人的鲜活呼吸同自己相伴。他的视线一经落实,便钉死在那人身上。随着距离的靠近,他看清那人的模样。
安稳地平躺在病床上,被子轻盖在胸前,一只手臂压住被角,有点滴针头垂落着刺入血管分明的手背。表情是无知无觉的无辜与淡然,越是平静,越让他愤然。
他望着他,像是企图用眼神将他杀死。
朴兴秀睁开双眼,精神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澈,他听到刚刚有人唤他的名字,近在耳畔。
【朴兴秀。】
那个声音在温凉似水的夜色中钻入他的耳内,潜入梦里将他唤醒。当他睁开眼,果然就对上了那个人的双眸。像是终于找到了应有的归宿,他的眼眶自作主张地湿润开来。
“你来了。”
实在忍不住,他咧开嘴角荡起灌满甜意的笑,望着那人的眼睛被泪光洗亮,在昏暗中熠熠生辉。心间饱胀的全是爱,全是爱。
“你有病吧,朴兴秀。”
当爱冻结的瞬间,冰天雪地无垠扩展。
他的笑僵硬在嘴角,缓缓下沉,沉至湖底,生起苔藓,一脚踩落,狠狠滑倒,刹那间湖水没顶,他连呼吸都被封闭。
没关系,只要奋力爬起,他依旧能够得到氧气。
所以他垂落的嘴角再次努力上扬,恰到好处地捧起一个微妙的笑容。
“今天……还好吗?很累吧?这么晚还要跑来看我……”
“谁让你乱说话了!你没事逞什么英雄?!你这是给媒体落实了话柄你知道吗!”满腔的愤怒与辛酸再也支撑不住,高南舜几乎心力交瘁地赫然出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活活扔掉,好再不用去顾及任何是是非非。眼前的这个男人,总是让他走投无路。他想毁掉他,狠狠地毁掉他,让他再也不能控制自己,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只能这样徒然的斥责着膨胀的委屈与疲倦。
他就快喘不过气了。
“对不起……”
朴兴秀望着他,心下是间歇的刺痛。他不想给他带来麻烦,所以哪怕将全部负担包揽,他也不愿让他纷扰丝毫。可是看那人望着他的沉痛表情,他明白,自己又让他痛苦了。
想要靠近,却总是刺伤彼此。
我们究竟,要如何拥抱呢?
“……算了,和你说也没有用。”高南舜垂着头,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的神色,朦朦胧胧像是咫尺天涯。朴兴秀莫名的心急,抬起头想要向他的方向靠近,用尽力气渴望看清那人躲藏在夜色中的情绪,却得不到一丝一毫的轻柔回应。“你只要记得,不要再乱说话了,任何话都不要再说,我能摆平这些事。你只要好好的过你的生活就够了。”
“南舜……”
“还有,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
他神色一凛,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慌慌张张坐起身,顾不上因用力而被针刺痛的手背,他掀开被子就想要下床,却被那人的话生生逼退。
“别过来!你再过来我现在就走。”
原来是那样一种神情。他在梦幻般的夜晚看到高南舜的脸庞,有着泫然欲泣的悲,刻骨铭心的苦,和痛彻心扉的爱。那份决绝遮挡在眼角眉梢,却挡不住他满心的怆然。那个人,分明是痛苦的。
可是他却不敢再动。
时间在僵持中缓慢流动,流淌成今夜波澜壮阔的河,横亘在他们之间成为跨越不得的汪洋。好像坚持了几个世纪的迁徙向你走来,却发现你与我在咫尺之隔的另一时空。
我好想触摸到你。
朴兴秀的目光默然垂落,静止在月光照映的床角独自愣怔。这样的相顾无言最是难息。他们待在彼此的身边,恍若隔世。
“知道吗……这是你这辈子至今为止做的最懦弱的一件事,这一次我真心的看不起你。但是我却又怪不得你,让你做不到奋不顾身,是我的错。”
“……”
“不是有那句话么,爱得不够,才借口多多。”
他觉得好累,这份爱,让他伤痕累累。
他还有多少力气,可以奋力去追而不停歇。
有浮云缓缓移动,遮掩月光期期艾艾,房间内光线晦明变幻,将他们藏入时间之中又堪堪扯出。那些瞬息之间的沧海桑田,是回不去的曾经。
“……算我混蛋,算我窝囊。我认了,执迷不悟我也就这样下去了,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走了。”
冷硬的声调是执意刺出的匕首,我知道你会疼,所以我让你疼,只有这样,你才会明白。
有些爱,是疼的,不可碰,不可说。
“走吧。”
“……”
“想走就走吧……”
“好,”他咬紧牙关,竭力控制发颤的下颌,低垂的视线慢慢持平,从那人身上匆匆掠过,便再次垂落,好似再不敢轻易亵渎,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努力把每一个字都落实在舌尖:“再见。”
他的步履不是蹒跚,他只是在认真走出每一步,转身离去的潇洒泼墨在这一步又一步无形的脚印之间,代表着那份勇敢的付出。
没有人知道我痛的是什么。
割舍的又是什么。
可我一直心怀疑问。
为什么幸福,总是要奔走万里去获得?
为什么你,总是在与我擦肩而过的彼端。
视线模糊不清,他觉得眼前光芒满溢的道路反而是不清澈的。
为什么世人总说光明是真,我却因离了晦暗而痛彻心扉。
我的爱被我遗落在身后,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它其实在远方等候。
你在骗我吧,都在骗我吧。
我感觉到的明明是痛。
哽咽的低泣回荡在夜空,知道吗,那其实是被斩断的翅膀。
是我痛苦的悲鸣。
在浓郁的夜色中,在白炽灯下,我把你写在纸上。
字里行间都是你,笔锋页尾都是你。
当你填满我心间的书卷,我便可时时将你阅读。
我最爱的你,我想将你收藏。
待来年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