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顾他城》灯台树

37、第三十七章各有所悟

　　等我被刺眼的阳光晃醒，才发现时间已经将近十点，自己竟然会在一个不熟悉的地方打了这么久的瞌睡。我使劲捶打了一下大腿，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松开攥着的狐狸尾巴。
　　“醒了？”声音从厨房的位置传来。
　　我迟疑了一下，走过去一看，诺大的厨房除了符咒法器之类的，乱七八糟的竟然没有一件厨具，而姬洁就在其中不停地翻找，看样子有些急切，额头竟然有着细密的汗珠。
　　“你在干什么？”我不禁问了出来。
　　“救人。”姬洁说完头也自始至终没有抬起来过。
　　“救谁？”我脱口而出。
　　“你弟弟。”
　　“什么？”活了这么久，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哪里冒出来个弟弟，是不是他错认了我的哥哥。
　　“你先帮我找一下，一会再说。”
　　“找什么？”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
　　“一张羊皮卷，大概这么大。”姬洁边说边给我比量。
　　这次我没有回话，默默地同他一起翻找起来，不一会墙角堆砌的书本中，其中夹杂着略带残破却柔软的纸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是这个吗？”谁料姬洁漫不经心的回头，看到我手中的东西，眼里一下子放出精光，“没错。”
　　接下来的事，完全超出我的想象，姬洁不知用了什么咒语，把那只熟睡中的小狐狸缩小到揣到兜里，说道，“还记得我和你们所说的异界吗，我现在就要去一趟，你在这里等会吧！”
　　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你邮给我的东西，是什么意思。说完我就走。”
　　“是常州蜕下来的指甲。”
　　“它那么小，怎么可能？”我一时还不能完全消化他的话，看着眼前文质彬彬的男子觉得一切匪夷所思。
　　“就像你看见的，他本体可大可小。”
　　“一直相信着你的话，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不会的，你是我所见过最傻也是最处变不惊的人了。”姬洁坦诚的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因为我们都在追求所谓的奇迹。为了值得珍重的人做最后一份努力。”
　　我看着他漆黑的眼睛，心底里产生一种莫名的信任，甚至轻松起来。“其实世界本身并不重要。”
　　“能带我去看看吗？”
　　“原因。”
　　“师傅带徒弟见见世面总没有错吧。”
　　我这句话似乎很受用，他平铺下羊皮卷指了其中一个位置，指尖燃起一股诡异的蓝色，一转眼我们就消失在大厅里，来到荒草遍地的阴森地界，古树参天，各种异兽的嘶鸣不绝于耳。
　　我忍住眩晕感，四下环顾，脑子猛地回想起来，这里莫非就是梦境中出现的地方。意识到某种危险在向我靠近，需要马上逃离，焦急的每走一步身体像要撕裂一般，那种膨胀感让我觉得下一分钟就会爆炸，是梦里的那个怪物要出来了。
　　我求助的看向姬洁，他却在不远处观望着我的举动并没有理会。即便这样我也绝对不会让它出来，意识到这个，我凝住意念极力压制下来，才发现自己做得到。身体竟然很快就恢复了。
　　此刻我早已心知肚明，只是还差一个解释，便加快几步走到姬洁面前，“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还是一切都是你故意的。”
　　“我本以为在这里她会出现，没想到还是被你控制了。”姬洁失望的看着我，却又像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你说的是常州的姐姐。”
　　他们的破绽太多，实在不适合说谎。
　　“你并不傻。”
　　“她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体里，梦都是真的？”
　　“我只能告诉你传说是真的，她就是鸣町——上古灵兽绝域雪狐。而你就是祝焜的后代，你们祝家世世代代的女子都是为了她而活，如今机会到了。”
　　“也是因为她受的诅咒。”我恨恨的说，本来母亲是可以活下去的。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在这里轻而易举。”
　　“那她也就不复存在永远消失了，只有你的心甘情愿她才会重回世上。”
　　“你知道我不会，所以才会带我来这里。我为了她而活，就像个器皿，随时打碎都不足惜？我的母亲活该受那该死的诅咒而死？”憎恨就像毒药，很快就蔓延全身，腐蚀大脑。
　　“我不是那个意思。”姬洁开始慌了，“我收你做徒弟，告诉你那些只是想让你变得足以保护自己。”
　　“否则鸣町也就死了不是嘛？”我头一次发现自己也可以咄咄逼人，不留情面。不过他救了哥哥事实，我还是口气软了下来，“常州也是妖狐，他所谓的姐姐就是鸣町。”
　　“是。”姬洁可能头一次做这种坏事，被我一拆穿心虚的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毕竟他和我一样，都是肉体凡胎，也觉得心中有愧对我来说不公平。任他如何修炼终究是个凡人，他所做的一切不过也是为了救姐心切的爱人而已。
　　我越发觉得自己的可悲，可耻，和不甘心。我的存在没有了价值，我为了自己放弃了世代的传承，可我还要和哥哥在一起，还要为姥姥姥爷尽孝，还要……都是奢求吗！
　　“出来吧！”姬洁说完叹了口气，“毕竟这里太危险了。”解开封印的常州竟然和我梦中的巨兽一模一样，只是体型稍微小点，看到我它冲我怒吼了一声，我感觉耳膜都要破了却也没有露怯，依然对视着它。几秒钟后它转头消失在丛林之中，我清楚的感觉到身下土地在震颤。
　　“我们回去吧！这一切真是个笑话。”姬洁苦笑道，“对不起。我本不想这样的。”
　　我没有说话，随着姬洁的咒语，下一瞬我又回到了散漫正午阳光的客厅里，那个神秘的羊皮卷同姬洁也不见了踪影。谁知道他是不是没脸见我，使了个隐身术什么的。
　　“我们算扯平了，以后各不相欠。”
　　回到家我全身像是虚脱了一样，瘫倒在床上，以后真的不可以轻易相信别人了。看着那棵仙人球又长大了一圈，我喃喃自语，“姥姥会原谅我的对吗。因为我比那个什么妖狐鸣町的重要多了。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这么委屈痛苦呢？等待，你说我该怎么办。”
　　吃完饭，哥哥见我没精打采的样子，拦住了我回房间的路，“城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嗯！”我抬头看着哥哥俊毅的脸庞，脸微微发烫，这算不算约会。以后和你相处的每一天都是那么珍贵。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支撑多久。
　　来到山下，我心中压抑，为什么会是鸣町山，难道是哥哥知道了什么。谁知哥哥只是向山上望了一眼，就继续向前走，由于道路不平，这条杂草丛生的小径几乎没有人走过。我甚至是头一次来，丢掉多日来的阴郁，心情逐渐晴朗起来，当停下脚步我被那条清澈的小溪吸引了，它自山上流下，水流缓慢清新没有城市的污染。河对岸不知是哪里，开满了淡蓝色的小花，在绿草地衬托下亦真亦幻。微风吹拂下，阵阵花香扑鼻，使整个身心都愉悦起来了。
　　“哥，你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我兴奋的说，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过去。
　　“你喜欢吗？”哥哥微笑着，露出满足的表情，“那么我们过去。”
　　我没有听错吧，小溪虽浅至少也有几米宽，难道真的要赤脚过去。即便没关系，但总觉得麻烦。还没等我说算了，哥哥已经脱掉鞋袜放在一旁了，对我弯下身，“上来吧。”
　　我倒是没客气，二话没说就跳了上去，哥哥故意在水里转了一圈，“城城，你怎么就长不胖呢。”
　　“长胖了哥哥就不愿意背我了。”我随口说道。
　　哥哥笑出了声，“那我也就变得胖一点不就好了。”
　　“哥，你”我时常想，如果有一个男子为了背胖胖的你而增肥，你会是什么感受。
　　到了河对岸，哥哥坐在草地上，闭着眼睛感受难得的清净悠闲。我不喜欢摘花，倒是近距离的欣赏更美，又不敢乱走踩踏。只好坐在哥哥旁边，想让心也平静下来。我学着闭起眼睛，依靠在他肩头，“哥，明天就上学了，我们又要好几天才见面。”
　　“又不是小孩子还缠哥哥。”
　　“对了，哥，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你不是说要约定一个地方，当我们失散不愉快时可以在那里等待对方。”
　　“你还记得，我当时随口说的。”
　　“是啊，我还记得，竟然还带你来了这个地方。”哥哥自嘲道。
　　我心中感觉被灼伤，这种感觉是幸福吗？
　　“哥，骗你的！”
　　我睁开眼望向他，没想到四目相对，时间仿若静止不动，心底在叫嚣，我想亲吻他。可是不知为何，在哥哥的眼底总是没来由的，透着一股悲伤。我向来不是一个细腻的人，却也被感染了。
　　“城城，你觉得浅浅怎么样？”简单的一句话。
　　我一时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我笑了，肚子笑得都痛了，“哥，你喜欢她直说嘛！至于带我来这里吗？你该带她来啊！”我的语气竟然出乎意料的轻松，一口气说了出来。哥哥若有所思的没有再开口。
　　心就像放在了绞肉机里，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蛮耻辱蛮可笑的。
　　我忽然在想，和姬洁在异界的时候如果不那么坚持死掉了，是不是要好过这难熬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