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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佴饼暖意夜未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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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佴饼香醇夜未央
元宵节的夜,我独自趴在窗前。
倚竹阁离凌聊的书房很远,况且此刻他身在宫中,我不免有点担心。看样子他总是熬夜,宫中不能留人,他一定在很晚很晚的时候,也要回来的。
要么我做些什么给他吃?很有可能,他一点点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在这个要紧的当口。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归花又来了。这丫头是凌聊的代表发言人,我微笑地看着她一脸沉静。
“夫人,相爷说怕逢节夫人倍思亲,特咐厨房给夫人做了些佴饼,希望能消除夫人的一点不开心。”
我瞪大了双眼,直直盯着那一叠饼,愣地说不出话。
新年的时候我偷偷借用过厨房做这些东西,是那个厨子做的吧。咬下一块儿,末末沾在嘴边,可我心里流过一阵暖流。
凌聊公务缠身,不可能注意到我这点小举动,想必是他们哄我开心吧。即便是这样,我也很窝心。
“有心了,谢谢你们。”我感动地打了一张饼,“元宵节了,送给你们一些。”归花有一瞬间的错愕,可是又恢复了平静。
“谢谢夫人的赏赐。”
“你知道么,这在我家乡是代表了人团圆,家和万事兴的含义,我真的很高兴。”笑容染上了我的眉梢,但归花摇了摇头。
“夫人以为是我们几个的主意吗?您错了。爷今日找您去书房,就是想把刚刚出锅,热腾腾的饼第一时间给您吃的。您新年里用厨房做过这个,所以爷就嘱咐李厨子给您元宵节再做一些。后来出游的时候老爷带着的,但爷进宫了,就让厨子重新做的。”
这是我听她说过的最多的话。
嘴里的饼还未嚼完,但唇齿之间萦绕着米的醇香。
归花说得真切,我没有办法认为她编排了这么一大段话来安慰我。
“……夫君回来了吗?”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他,现在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他。
“爷说让夫人好好休息,奴婢先退下了。”她行了一礼,而我突兀地拽住她的衣角。
“归花,你帮我把这些带给梅月,我一定要去见夫君。”
我用晶晶亮的眼神望着她,而她叹了一口气。
“爷一个人也未进餐,我们劝着没有用,还是夫人去劝劝吧。”她无奈的看着我,语气里对凌聊十分的担忧,对我也浮上一点点的期翼。
他竟然没有吃东西,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我整整衣衫,脚下像是踏着风火轮,直奔凌聊的书房。
发丝有些凌乱,但我丝毫没有在意,小厮刚从书房内出来,端着一大碟子没有动过的饭菜。
“哎,爷又是这样,原来谭小姐还能帮着劝劝,现在可是叫我们怎么办啊。”
我走到他的身旁,他刚要行礼,我伸手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再去厨房温一温,等一会儿拿给我。”“是,夫人。”他端着盘子消失在尽头,而我则推开了凌聊的门。
“不是说不用了吗?”他双眉微紧成川,看上去令我心疼。
“夫君。”我漫步上前,立在他的案头一侧,看着他的侧影。
他抬起头来,“你来了。”
他暂时将毛笔搭在一侧,身上披着的一件棉衣滑落肩侧,他的手炉已经不暖和了。
我自顾自地唤人进来更换,忽略凌聊稍有偏颇的眼光。
“夫君,身体更加重要。更深露重,寒气最容易侵体。如果在问题还未解决的中途病恙,那有谁能顶替夫君呢?所以,夫君你应该吃些东西,注意保暖,劳逸结合。”我自动坐在木椅上唠叨着,希望他能把话听进去。
这把木椅已经有些冰凉,凌聊书房的温度有些低。
他看了看我,最终还是停下来。
他就那么自然地将手伸过来,替我挽过一缕散乱的发丝,不经意,划过了我的耳朵,凉。
而他触碰过的地方,像火一样灼热。
“你刚刚来的很急?”他总是爱笑,可,笑的有些疲惫。
“夫君,谢谢你的佴饼。今日是元宵节,这里是我的家,你是我的家人,我想同你一起。”我拿出饼,推在他的面前,他,没有拒绝。
丫鬟把净手的水早早地端在一旁,我看着他先吃,不自觉地染上了温暖。
我自信他一会儿能吃得下东西了,因为佴饼还有一个大用处,就是开胃。每当我食欲不佳的时候,阿娘总是给我做着吃。
它能够传递温度。
果然当小厮带着温好的饭菜进来的时候,凌聊动了筷子。大家一脸的欣慰,而我觉得,上下相府的核心就在眼前这个披着青丝,眉目俊朗的男人上。我很庆幸,这个人是我的夫君。
“夫人,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休息吧。”他重新执起笔,而我坚定地摇摇头。
“夫君,我可不可以在这里陪你?”
我明白,这是一个大胆的要求,然而此刻他这么疲惫,我只想令他不独自一人承受,如果可以,我愿意每日坐在他的身边。
对于摩纳族的女孩子来说,对喜欢的人就要全心全意。
他本想说些什么,可是见我一脸的执拗,只得吩咐人又拿了一套取暖的用具。
我随手拿起他书架上的一本书,懒懒地看去。
《孙子兵法》。
我拧了一下眉头。这本书堪称兵家经典,是结合了实战与谋略的绝世之作。然而却是楚国少年必读,我却不知为何凌聊还留着这本兵法,他应该烂熟于心了。
本来我的汉字水平不算太高,不过看这本书,足够了。
我轻轻翻开扉页,其中夹着一张薄纸。
在字里行间中,都有着少年凌聊的笔记,他把他的总结以及思虑都加在了其中。
体势飞动不拘,极尽云雷变幻之妙。
我抚摸着这些文字,惊叹着他的字体之妙。
最后一行,他又重新用他俊逸的书法写下了: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字如其人,我深深地相信,楚国有鹤檀公子,于社稷,于苍生皆是大福。
也许在谋略之中,这句话仅仅是众人眼中的一句统领之文,与真正的学习兵法并无太大的作用。
但是杜牧曾说:“国之存亡,人之死生,皆由于兵。”
我想,少年凌聊,现在的凌聊,心中最重要的是楚国,和楚国的百姓吧。
所以他才会这么的劳累。
我重新夹好这张纸,侧眼凌聊灯下的影子,欣长而令我倾慕。
困意袭来,我改变了初衷,不想自己的睡意影响到了他,于是轻轻地退了下去,阖上了他的门,留下一室的烛光。
梅月好时,已经是春回大地,阳光明媚了。
翡翠事件始末也渐渐浮出水面。
结果不过是贺礼在献上的当天夜里,被贼人掉了包。贼人是江湖上的人,仗着武功高深就胆大包天进宫调包了这块玉石。
此事没有牵扯到任何一个官员的头上,皇上更是为了弥补中书令久日心惊,赐下良田千顷。
当蒋爷爷把这个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啼笑皆非的答案托梅月告知我的时候,我正在细心地修剪将要开花的枝。
“小姐,这件事情可真简单,亏得相爷和铁叔花了这么久的心思呢。”我但笑不语,看着整齐速简的树枝,“梅月,你觉得是没修剪过的枝杈更整齐呢,还是修剪过的更整齐?”
“这还用说吗,要不然您修剪做什么?”
“对啊。你看这消息,简单整洁,句句在理。然而不过是修剪过后的这株树了。”
“小姐的意思是?”梅月似有大悟,她本就聪慧。
“所以夫君才要如此费心。你瞅瞅这些被剪掉的部分,多可惜啊。不过这样也好,剪掉并不代表它们不曾存在过,我们亦有迹可寻。”
“小姐,那铁叔那边?”
“你我既然明白,铁叔自然知道这个理儿。最近你不用再跑裕泰那边了。”
“是,小姐。”
正元五年惊蛰,第一场春雨温暖了大地。
促春遘时雨,始雷发东隅,众蛰各潜骇,草木纵横舒。
桃花红,梨花白,如此春色盎然之际,皇上的后宫开始了三年一轮的选秀。这是自这皇上登机以来的第二次选秀,不少晋城女子跃跃欲试,只因能够在龙体龙嗣身边,为自己的家族多多谋取利益。
社稷已立,皇子又诸多成年,再争夺太子之位,略显苍白。
在众位皇子中,以太子,三皇子李俅元七皇子李俅罡为最。然而这样说来,不过是女子闺阁小意,多以面容为首准,在我看来有些牵强。
太子,众人眼中的温润君子,实则阴谋暗藏,人心险恶,此人难保天下太平。
三皇子,此人传言丰神俊义,但治国才智中人之姿,不如作个闲散王爷。
而七皇子,则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其母妃更是此时君恩正浓的简妃,然而锋芒毕露,养尊处优,非能忍人所不能。
然而,如今的太平盛世对于君主的要求并没有多高。
朝堂之上,能人辈出,势力相互制衡,未有一家独大之势。皇权稳固,未来的君主即便碌碌无为,也还有良臣辅佐,亦能延续楚国年年春秋。因此三皇子与七皇子,都堪重任。
至于太子,保不齐又是一位好大喜功,劳民伤财的主儿。
我之于选秀,并未多多留意,然而这一年的选秀过后,谭沕即将成为祯王妃。
晋城最后一朵梅花,早已凋谢。
我想,这样的急迫一是因为皇上的原因,二则是谭氏家族打了什么算盘。我并没有指谭右仆射,而是谭家本家朝国公一家。
谭氏曾经风光过,官拜一品大员,可到了这一代,就只留有国公这个空名头。谭沕的父亲是二爷的嫡出,算是旁支,然而也是整个谭氏中最具实权的官员,其余者多为散官。这一年,谭家本家送上了嫡女与皇帝,不知怎的,甚合皇帝眼缘,开始了她的飞速升迁之路。一夜连跳两级,宫中多有不服者。
久久不曾热闹过的纳彩提亲,婚事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小姐,老家来信了!”梅月蹦蹦跳跳,带来了这个消息。我接过信,小心地用指尖划过沾口,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晁骞表哥喜得麟子,望汝起名。印莱红宝石矿开采进入正轨,家中一切安好,勿念。”
“太好了,又有小孩子了!”梅月高兴地听着,仿佛仍在高家院子里一般。我提笔回复,但不知怎样下笔。
红宝石矿的开采对于高家的商队来说,是件大事儿。
印莱国不比缅国国家混乱,异国商人商机更大。如今的印莱,富裕有余,更虎视眈眈地盯着楚国的边界,妄图吞掉楚国的大好河山。在他国的腹地开采国之命脉,掌握不好分寸,举家之难。
一滴墨滴在纸上,这张纸算是废了。
“我起的名字也不一定是最合心意的。”“
可是小姐的命好,你来起名就可以保佑表少爷啊。”梅月理所当然的讲。
我的心里吭噔一下。
命好,指的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