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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I.不向日夜屈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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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尔南多卧室之豪华不会输给任何平日一起参加舞会一起骑马的同伴,但夜色多么强势,雕花床柱与其上千里西行的暗纹丝绸抽噎着收起光彩,退进整块黑色里。
却有什么仍然固执的勾勒金边……
这是费尔南多与他同样匕首在喉的客人。
棕色长发的青年人吹了一声小小的口哨,天!他的胆子真是大。
“我得承认你真的不错,刚才见你选择装睡,我还以为今天一定得手了。”
费尔南多毫不掩饰的皱了皱眉头:“原谅我恐怕不愿意与一个半夜擅闯的不明人士讲话。”
“厄……”年轻人盯着他想了想,突然露出醒悟的神色:“我叫塞尔吉奥,塞尔吉奥拉莫斯,这下不是不明人士了吧。”
哪知费尔南多更加郁卒。
“好吧,好吧。”他把手里的匕首又往前抵了抵:“知道姓名并不能改变我们的现状。”
塞尔吉奥的脖子被划开一个小小的口子,血珠爬上亮银色的刀尖,他轻轻嘶了一声,并不理睬费尔南多不善的发言,比方才更加直勾勾的看着费尔南多。
上帝作证……塞尔吉奥刚才的眼神就足够令他不自在,如果那时还能依靠愤怒压制,他现在简直想把对方的眼珠子抠下来!……哦不,这太残忍,还是……蒙起来好了。
费尔南多尴尬了太长时间,等他满面通红的从思绪里回过神,一切都晚了。塞尔吉奥挥掌打掉了他的匕首,然后将他的手腕拧到了身后。
哦,现在费尔南多的背贴着塞尔吉奥的胸膛,嘴巴被用力捂住,他因为懊恼和缺氧脸又红了几分。
“看,即使你的格斗技巧和我一样好,嘴上又不饶人,我依然可以依靠我的厚脸皮打败你。”
他听到费尔南多急促的呼吸,像是真怕把他憋死似的略微松了点手。
“听着,费尔南多托雷斯,我认为你是一个非常自尊的人,既然你一开始醒着,就该承认我赢你赢的公平,我会松开手,希望你不要叫卫兵。”
费尔南多僵持不动几秒,才轻微的点了点头。
得到保证,塞尔吉奥完全松开了手。
他张嘴大吸几口气,哼笑着说:“你真是个无赖,在别人睡觉时握着刀闯进房间还有脸面谈公平。”
背后传来不痛不痒的笑声:“怎么不公平?我还觉得我对你太好了!你点头,我就相信了你,我又没有义务要信你。”
费尔南多意识到继续这个话题将会毫无结果,改问道:“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如果要杀他,这个人刚才已经动手了,或者他是什么有变态的玩弄猎物的癖好的杀人狂?
“哦!”赛尔吉奥刚想起什么似的一声轻呼,“操,给玩忘了……”
玩!?
费尔南多虽然又气的想要晕过去,还是警惕的感受到背后的动作,他悉悉索索在口袋里掏着什么。
然后单手略显笨拙的递到他眼前。
“你自己看。”
“……虽然我视力很好,但是先生。”
“干嘛?”塞尔吉奥探讨探脑一会儿,“不够亮?我能看见啊!”
“不。”费尔南多咬牙切齿,“你,拿,的,太,近,了。”
“哦……好吧。”
等塞尔吉奥好心的把这张纸拿离了他的面孔一些,费尔南多总算看清了它。
一张质量不错的羊皮纸,裁切利落工整,书写着他的罪状。
罪状?
“这太可笑了,先生。”
“可是死者手里握着的正是你的衬衫扣子。”塞尔吉奥不紧不慢的补充,“多亏你的衣服都是特别订做的,否则还不那么容易查到。”
“哦,得了,你想告诉我你们就是用这种强盗一样方式查案的吗?”
这下空气中倒是拉扯出一段沉默。
再开口塞尔吉奥拉莫斯的声音显得格外庄严慎重:“这是来自塞维利亚教会法院的审判,因为你们的法官已经认定这只是一起意外。”
他多多少少明白了一点。
“赛维教会法院?别和我开玩笑,你们有哪年向最高法院汇报过吗?它又不是真的存在。”
但塞尔吉奥只是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咝咝低语着告诉他……
“我已经抓住你,你还需要些什么来证明它存不存在呢?”
费尔南多的头脑有半刻空白,不过随后他认识到这时他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赢得信任。
所以他简短考虑了一下,做了决定:“既然有证据使你们怀疑我而我暂时找不出说服你们的方式,只要你能保证我不会遭到严刑逼供,我愿意跟你回塞维。”
他的双手重获自由,当着塞尔吉奥的面写下一张“有事出门,月余回家不用担心”的纸条压在晚间喝空了的茶杯下,又轻手轻脚从衣橱里拽出几件样式简单的衣服,和一些小杂物一起利索的打成包裹。“只捡顺手的拿了,否则吵醒我母亲就很麻烦。”
他直起身正瞥见塞尔吉奥奇怪的眼神,轻轻一笑:“你看起来很惊讶,但除了喝酒跳舞和无所事事,我有时也扎帐打猎,收拾东西对我可不是什么难事。”
说来讽刺,前来抓人的那个是塞尔吉奥,结果又是他一口否决了连赶两天到普埃托利亚诺换马的全速跑法。
“我的马在那边。”他走到窗口,指着不远处的小树林对费尔南多说。他的马不是商铺租卖的马,这匹马自他十七岁时随他一起走南闯北,健硕机敏,几次危险来袭时亦不弃不离。 “我们分三天赶到普埃托利亚诺,顺利的话第三天到的时候应该天色还早,然后休息一天再跑接下来的里程。”
费尔南多看着他似笑非笑:“你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刀驾上我的脖子,对马倒是爱护有加。”
一瞬间塞尔吉奥有点不好意思,但后来他还是老实回道:“那时候我只当你是个狠毒的罪人,当然不会客气,但它是我四年的老朋友。”末了又补一句话,“况且我没看到你的脸,要知道你长这么漂亮我也会手下留情。”
费尔南多一时胸闷气短。
塞尔吉奥原路返回,他们商定在藏马的小树林回合。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在毫无保障的情况下相信了这个金发的贵族。
费尔南多换了身衣服,独自去马厩牵马,他没有选他最喜欢的最快的那一匹,长途跋涉要以耐力为重。他牵着另一匹马路过他醒着的爱马身边时,听到了它不高兴的鼻息。
费尔南多忍俊不禁停住脚,抬手在它脖子上轻柔的顺了几下,轻声哄着:“嘘……别不高兴,我很快就回来了,我保证到时我们还是最好的伙伴。”
他说着又突然有些舍不得,靠过去拿额头蹭了蹭它的眉心。
“我保证,弗雷德。”
费尔南多在两棵几乎要长在一起的橄榄树背后找到了塞尔吉奥和他的马,他们不多废话,上马穿过树林向南方行。
不得不承认塞尔吉奥选择了一个好夜晚,月与星俱是明亮而温柔,在无止尽的混沌黑暗里开辟出一方安心的天地。
马上的两个人经过一番折腾似乎没了交谈的力气,他们并排走,却默不作声,耳边只能听到对方的马蹄铁在干燥松软的土上塌着轻快的脚步。
踢嗒,踢嗒。
但是,喂,还有没有人记得?主造了太阳,正是叫你们日间行路。
你们偏要夜里启程,如此急躁,等不及黎明,所以前路黑暗都要归咎于自己的不听劝阻,惩罚只是为了最后你们都会学会——
世上所以分坏好,因为,那是神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