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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病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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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我可不想明年清明给你坟前上香。”谢慕轩当她讳疾忌医,不由分说便把她抱了起来,“不要闹小孩子脾气,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我不去!”孙嘉碧疯了一样要挣脱他,最后疲惫地靠在他的胸膛,带着哭音求他。
谢慕轩见她的恐惧出乎他料想的程度,估计是在医院里给她留下过什么不好的回忆,便对她道,“知道了,不带你去医院便是。”得到了这么一个保证,孙嘉碧松了一口气,意识中所剩无几的清明也逐渐模糊起来,到最后已听不到谢慕轩是百般无奈地在她耳边叫着“你要回家,你倒是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呀!!!”
昏昏沉沉地睡着,再睁开眼时,孙嘉碧捏了自己一把。不是梦。温软的大床,洁白的天花板,明亮的落地窗,连空气都是陌生的。她抬起右手,手背上有一张创可贴,掀起一小截,可见青色的血管上有一个小小的针口。她下床时一个不慎,险些便被过长的裤腿绊倒,低头一看身上格外宽大的男式睡衣,心情复杂得只想对着天大笑三声:“哈!哈!哈!”
房间内的摆设很简单,床旁边便是一个放满了书的书架子。孙嘉碧随意抽出一本书,是英文版的《小王子》,扉页上有着一行娟秀的字体:To my love——xuan。
直觉到已涉及到了某人的隐私,孙嘉碧把书合上便塞回书架上,却见一张照片从其中飘落下来,她下意识接住它,定睛一看,是谢慕轩和一个女子的合照。相片中的谢慕轩稚气未脱,笑容纯粹得略显傻气,而他身旁的女子长得很美,羞涩地浅笑着,和谢慕轩十指相扣,也是无比幸福的样子。想来又是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结局,孙嘉碧想道。只是这结局多是有缘无分或是在一段命途多舛中夭折。
“你在看什么?”不知何时,谢慕轩推门进来,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啊!”孙嘉碧手忙脚乱地要把照片夹回书中,两指厚且封面钝硬的书失手脱落,砸到了她的脚背上,且砸到的还是在游乐场鬼屋中被36号的高跟鞋踩中的那只脚。
孙嘉碧蹲了下来,抬手扶额,若不是现在考虑到位于别人家里,她定会抱着脚在地上滚上几圈毫无顾忌地涕泗横流,抬手指天大骂一场。可是此刻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双手奉上那张本无意窥探的合照,可怜巴巴道:“罚我吧,我不还手。”
谢慕轩看见她手上的照片,也一愣,但见她这样蹲在墙角缩成一团,长发乱蓬蓬地披在身上,巴掌大的脸似乎因为余热未退而显得红扑扑的,明明脚上痛极,神色却不露出丝毫痛楚,这样一个人,让他想起绿豆沙。绿豆沙是在某日下着暴雨时躲进他的庭院里的,彼时它浑身是伤,冷得瑟瑟发抖,但看见他开门招呼它进屋时,十分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孙嘉碧现在看起来便很像那只他捡到的哈士奇。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地上冷,还是在床上呆着吧。”谢慕轩弯下腰,一手伸到她的膝下,一手圈住她的腰,不费力气地就把她抱了起来。把她放在床边后,转身拿了一支药膏回来。
孙嘉碧下意识向后退,谢慕轩说了声“别动”便捉住她的脚踝。那涂着药物的手指触及她脚背的皮肤上,孙嘉碧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谢慕轩便笑她:“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语毕又补充了一句,“看来霍学谦不怎么会疼女人嘛。”
孙嘉碧瞥了他一眼,不作回答。在她看来,霍学谦算是一个会疼老婆的好男人,最起码虽对于郁舒颜来说是。谢慕轩见她不理会便又道:“怎么,还没走出情伤么?”
“你有完没完呀。”孙嘉碧那一点点挖掘了谢慕轩秘密后的愧疚感不翼而飞,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无力感。
“在古代,未出阁的姑娘被男人看了脚,可是会要叫男人负责的。”谢慕轩给根杆子就往上爬这种事儿做得已十分得心应手,他双手撑在床沿,身体前倾靠近她问,“我现在摸了你的脚,你怎么一点害羞呀难受呀哭得死去活来的意思都没有?。”
孙嘉碧被他闹得忍无可忍,她双手抓住他衣领往下一使劲,便顺势把他摔到了床上,右手拿起一只枕头按在他脸上,左手朝着他胸口便是响当当的一拳。谢慕轩“呀”地叫了一声,大概也想不到她这一拳头是真的用了力气。
“你再来一拳我就反击了啊。”谢大公子觉得在床上被人以压倒性的胜利打倒是很丢脸的事情,在这一刻只有他被自尊心燃烧得幸存不多的理智在对他说: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你令堂的你白长了一副好皮囊原来就是个娘炮。”孙嘉碧比了比兴致勃勃的小拳头,觉得终于找回了一点存在感。
“好啊,你不仁我不义,等一下你不哭着喊‘哥哥饶命’我跟你磕到底。”谢慕轩一把丢开脸上的枕头,一个翻身便把考虑着是否要再来一拳的孙嘉碧压在了身下,他顺手捏了捏她的脸,得意洋洋地唱着:“女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孙嘉碧先是一僵,然后无比恼怒地瞪着他,谢慕轩一只手正放在她腰上,挠她痒痒。她才醒来不久,身体本就虚弱,刚才一通折腾下来已经决定疲惫,现在真是就躺在砧板上,任人鱼肉,且毫无还手之力。
“我错了……”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既要憋着笑,又想把他推开,最后还是放下了骨气,认命求饶。
“你说什么,大声点?”谢慕轩把耳朵凑到她嘴边,“我没听清。”
“我说我错了。”孙嘉碧反抓住他作怪的手,耐着性子道。
“什么,刚吹过一阵风,我没听见你说的话。”谢大公子觉得弱肉强食的感觉真心美妙。
“你就是不起来是不?”孙嘉碧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谢大公子晃着脑袋,恍若未闻。
孙嘉碧沉默了两秒,唇齿一张一合,咬住了面前那只连轮廓都十分精致的耳朵。
“MD,老子要跟你同归于尽!”
王川王管家闻声而来,正听见他主子嗷嗷地嚎得忒惨,痛呼声下那句“同归于尽”是如此铿锵有力,让人醍醐灌顶。他想起他小学时学过的那一篇《狼牙山五壮士》,壮士们跳崖时的气势应当如此。王管家一时沉浸其中,情难自已,直到他推开门那一刻,看见他主子无比威武地骑在一个姑娘身上时,幻想彻底破碎。
“使不得啊使不得!”王管家一着急,同手同脚地跑了过去,“人家不乐意便罢了,少爷可不能用强啊!”
谢慕轩听到这话顿时呼吸不畅,当场一个跟头便从床上滚了下去,脑门同时撞到床边木板,“嘭——”
孙嘉碧大口喘着气,一张脸红得像熟透的龙虾,想她二十二年的人生,和人打斗多在学校树林、小巷等较隐蔽的地方,想破天也不曾想过这样的事情能发生在床上,大约是因为谢慕轩本身就是个不知规矩为何物的人,引得她最后也放下了顾忌,露出了本性。若郁舒颜知道,会说:“你这假正经的,明明就在浑水摸鱼。”,若是望知秋,则会捂着脸乱叫:“羞死人了,十九禁耶。”
王川不明就里,只觉得孙嘉碧茫然又纠结的样子十分可怜,怕是谢慕轩让她受尽了委屈,便带着歉意道:“这位小姑娘,我家少爷可能有时是不加节制了些,可他绝对是个好孩子。”
孙嘉碧见他那么煞有介事的样子,一时想笑,又觉得这样不合适,支吾了半天憋出一句:“呵呵。”
谢慕轩扶着床边站了起来,想一巴掌把这个管家拍扁,“你又胡扯些什么呢,才忘了你前几天干过什么是吧。”
王川嘴巴撅成了个“欧”:谢慕轩不提起他还真的差点忘了。
就在他主子把孙嘉碧带回来,把私人医生召唤过来那一晚,他得到吩咐去给孙嘉碧买两套换洗的衣物,无奈他揣摩错了圣意,把孙嘉碧当成是谢慕轩某一位阿拉伯数字,便自作主张地买了一堆据说是新上市的情趣睡衣回来,气得谢慕轩当场脸都绿了。后来谢慕轩给他两个选择,第一是这一个月穿着他买回来的睡衣来上班,第二是自行改名为“旺财”一个星期。当他小心翼翼地问谢慕轩是否有第三条路时,他主子在他肚皮上比了一个手刀,“这么简单的事要是也办不好,你切腹自尽吧。”
然后他选了第二条路。
“那个,我上来是想说,晚饭备好了。”王川哈着腰赔着笑脸。
谢慕轩右掌卷成圆筒状放在唇边,低声咳嗽了一下,对孙嘉碧道:“你脚有伤,把饭端上来给你吧。”
孙嘉碧见他脸上也是真的关切,摇头:“我下楼。这儿干净,会弄脏的。”其实她觉得这幢房子和照片中的女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是局外人,应当早些离开。
谢慕轩似乎知道她所想,说道:“大雪封路,这几日你是走不得的。”
孙嘉碧惊讶地看着他,他把窗帘拉开一角,窗外天色已暗,但在路灯的照明下,可见积雪很厚。她犹豫着问:“你这儿……在山上啊。”
“算不上。”他答道,“是在市边沿的郊区,环山而已。”
孙嘉碧“哦”了一声,想着还没和望知秋联系呢。
谢慕轩又道出了她的心思,“我已经叫人通知了你的朋友,她知道你在我这儿。”
“啊,她有说什么吗?”
“这倒没有,只是一开始以为你走丢了,在报纸上刊登了寻人启事、报了警及试图在一些新闻报道了各种事故后自发地去医院认领遗体。”
孙嘉碧不用抬头也知道此时谢慕轩脸上是怎样奇特的笑意。
为此,她咬着牙,逐字逐字道:“我、谢、谢、你、啊。”
“不谢。”谢慕轩愉快地答道,觉得自己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