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脉脉》度残阳

5、溜出去

　　饭吃得差不多了，同座的女生们吃完陆续离开了。陈月看着盘里残留的菜，挪到一边，然后趴在桌上闭起眼，立即觉得困。此时身上已出了一层汗，空气里弥漫着菜腥味，使人皱起眉太阳穴晕晕的，仿佛被吸尘器吸去脑髓一般，陈月把头沉沉的埋入胳膊，眼睛眯成一条缝。她感觉神志恍恍惚惚，但眼睛却一刻也不停的从胳膊下看着过往的人。
　　先是一个穿黑色旅游鞋的男生走过来，男生头发乱糟糟的，一如鞋上的鞋带一样，随便的系着，乱糟糟的。接着一个穿白色球鞋的高个子男生走来，高个子男生跟着前面男生走向陈月旁边的门。走着走着，脚下突然打滑，高个子一个趔趄险些滑倒。他站稳脚跟后，左右拍拍裤脚，推前面男生的肩膀，叫起来：“我操！这地板怎么这么滑？”
　　前面男生转头笑着：“食堂地板就这样，把地板洒上水，专门给人溜冰用呗！”
　　“我倒是给冰溜了！”高个子愤愤地说。
　　前面男生呵呵笑：“那你就小心点喽！”
　　两人走出门外。
　　陈月看看脚下，地板上是各种脚印，水渍黑乎乎的，带着油腻，一想那人的话，不由笑起来。
　　食堂很快空起来，人越来越少。陈月揉着太阳穴，抬头环顾四周，正想换只手继续枕，突然感觉肩膀一沉。
　　“走吧，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欧云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她手搭在陈月肩上笑呵呵地看着她。
　　“我没睡啊”，陈月手支起脑袋：“有点头晕”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陈月想了想：“还是不用了，可能昨天没睡好，等下回去补补觉就好了”。
　　欧云凑到她脸前，观察着：“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是生病了吧？下午还要训练，要是不舒服你就打声报告出列休息啊，别逞强。”
　　“嗯”，陈月笑了笑：“商量商量，晚上去哪里，嗯？”
　　“要不去外面逛逛？”
　　“啊？外面？”陈月纳闷。
　　“对啊，出了我们军训基地，外面就有意思喽！”欧云向往地说。
　　“那怎么出去？基地大门还有传达室，晚上也有人值班啊？”
　　“值班的人也要休息，等他们去吃晚饭的时候我们不就可以开溜喽，这叫'趁机而入'！哈哈！”
　　“他们走了门不就锁了，你该不会有钥匙吧？”
　　“是了！我都忘了钥匙这回事了！那不然我们去骗他们说，出去买药？”
　　“不成，你说买药他就放你出去买药？人家说，假条拿来！看我们还有啥话可说。我看我们干脆趁他们去吃饭的时候爬门出去。”
　　“爬出去？”欧云一下提起兴趣，“好啊！我最在行爬了，有什么我没爬过！”
　　“那晚上就要看你精彩表演喽！”
　　欧云呵呵笑着。她目光转了转，一下便看到李民浩正缓缓地往这边走来，手上湿湿的还挂着水珠。
　　他边走边说：“美女—聊什么？要不要跟我分享分享啊？”
　　“怎么？你刚吃完饭啊？”欧云说，“我们在说晚上的事”。
　　“嘿呦，那正好！我们先商量商量！”李民浩兴致勃勃地坐下。
　　“刚才都讲好了。你来迟了，现在没有选择权喽！听我们做决定吧，晚上我们要去外面街上。”
　　“上街？去逛街啊？唉，我就奇怪了，逛街有啥好的？你们女生怎么都爱逛街啊？”
　　“是出去玩啊，不逛街！哪好玩就上哪，今晚咱不买东西”，陈月说，“要买也是买吃的”。
　　“那有什么好地方玩，推荐下呗。”
　　“可以去动漫城、□□啊或者酒吧也不错，坐那吃吃喝喝的，还可以随意闲聊！”
　　“听起来不错蛮”李民浩思忖着。
　　“昨天坐车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训练基地外面一条街，街上不单单动漫城，火锅城都有啊，离市中心这么远的地方还开设这类玩意，营业岂不是很惨淡？”欧云说。
　　“你去过火锅城？”
　　“没去过，我又没请过客，去那种地方干嘛？你要去啊？”
　　“我也没请客，而且我还请不起呢。我啊，穷学生一个，要是吃个饭都往火锅城跑，那都成了什么人了？我富翁啊我？”。
　　一说到请客，欧云马上抓住机会，说： “不行不行，今晚你得请客一次！好歹你是男生，怎么着在我们俩个女生面前也得大度点吧？不说什么火锅城，那种大众的便宜小吃，你总请得起吧？出去吃东西肯定是男的买单对吧？一点点钱而已小case！你就大方点，啊？”
　　“你还真叫我请啊。”李民浩脸上很无奈。
　　“有了，你请我们吃羊肉串好了”，陈月伸出一根手指。
　　“得了得了，懒得跟你们啰嗦！就吃羊肉串吧！先说好了，就一回！别的我可出不起啊！”
　　欧云像赢了比赛似的做出一个胜利手势。陈月在一旁笑着说没问题。
　　“那晚上几点出来？”。
　　“六点钟天都还亮，也别太晚，那样我们时间不多了，七点吧”，陈月确定的说，“你来训练场榕树下。”
　　“嗯，”李民浩点点头，起身往后门走，走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说：“门口有人等着我呢，中午休息好哦！晚上见！”
　　后门那人见李民浩出来，便闪身出现在门边。
　　两人在门边说几句，然后并肩离开。
　　待食堂里人走得差不多了，陈月二人才起身离开。

　　到了晚上，训练场转瞬暗了下来。
　　这“青少年军训基地”位于市郊，昼夜温差大。尽管是夏天，到了晚上气温却降到十多度，加上嗖嗖地刮着风，使训练场显得冷清清。远处是茂密的树丛，能看到几栋老房子隐现在树林间，老房子窗户亮着微弱的光，光从树缝里参差地露了出来，斑斑点点的，仿佛天空中的繁星。月亮是残缺的，月光却如流水一般，泻在屋顶上，映射出暗红的屋顶布满了斑驳，唯有屋檐卷曲处，在月光的映射下泛着幽幽的暗彩。
　　陈月身穿海蓝色风衣，双手抄在口袋里，跟欧云并肩地走在训练场上。她看看远处，黑压压的山坡蜿蜒而上，看不到尽头，似乎与天空连在了一起。她掏出手机看：六点四十。心想来早了，不如到旁边先坐坐，保存点体力更好。正要开口叫欧云，只见欧云啊地一声，紧张地蹲在地上。
　　再一回头，李民浩无声无息地正一手腾空带着戏弄的笑躲在欧云的影子里。吓唬完欧云，他脸上得意扬扬。欧云一手抱头还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惊魂未定的保持着姿势。李民浩见她这种样子，一手叉起腰在原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回头看陈月。
　　陈月愣在原地看着，李民浩笑得前仰后合，她一声不响地静静站着，那神态仿佛在面对自己没丝毫兴趣的戏猴表演。
　　在李民浩那夸张的笑声响起，欧云反应过来之后，她腾地一下站起来，脸颊微微发红，她像叫骂的大娘一样摆出一副凶狠的姿势，双手叉腰，扬起头做出愤怒表情，那样子很是滑稽，她嚷着：“李民浩--你吃饱了没事找打是不是！”。
　　李民浩竭力抑制自己的笑，胸口一起一浮动着，一呼一吸的声响如同漏气气球极速收缩时发出的哧哧声。他伸直腰，身上穿着的米黄色风衣随即伸展开来，衣摆跟着动了动。接着他平复下心情，然后像卸完砖的工人那样如释重负发出一声叹息，然后摆摆手：“不是不是找打。就想逗你玩玩，纯属娱乐哈！”
　　欧云气势汹汹挥舞着拳头过来作势打他，走到他跟前，瞪着眼，哼地一声又放下拳头，然后掠过他径直走了。
　　陈月连忙跟上去，经过李民浩时，目不斜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留下他愣愣的站在原地。
　　李民浩不明所以地皱了下眉，苦笑一下，嘀咕道：“搞什么嘛？还去不去啊？”他低头想想，而后立即抬腿跟上去：“喂—还去不去啊？欧云—你们别走这么快！等我下吧？这样就生气啦？拜托，走慢点！你哪知道路啊？”
　　欧云仿佛没听到似的，在前面蹬蹬越走越快，两只手一前一后不规则地甩着，身子前后晃动。陈月则大步跟在她身后，头也不回的跟着。
　　李民浩急急地迈着大步，想着欧云该不是真生气了吧，是不是被自己吓坏了？这娘们，胆子也太小了！只不过躲在她后面碰了下，就吓成这样！他脑中充斥着欧云蹲在地上捂住头的画面，那场景，像是电视里演的小偷偷东西被警察逮个正着而吓得抱头鼠窜，甚是滑稽，他忍不住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
　　欧云减慢速度，拐过一个弯，进入斜坡。她突然回过头，瞪起眼冲李民浩问：“你又笑什么？”
　　李民浩见她表情和缓了些，不象刚才那幅恶貌，便放下心来，神情自若地说：“没什么啊，想到以前一件事情很有意思，哈哈不过，我笑什么也不至于笑你啊。人之所以会笑那肯定是因为某件事情好笑，也就是事情本身好笑，而不是某个人好笑，所以让人忍不住笑的是事情的本身了，对吧？”见欧云没吭声，他继续道，“所以啊，刚才在操场上笑，当然是笑你那不正常反应，也就是你的反应这件事本身好笑，不是你人好笑，明白不？
　　“那有什么区别？”欧云哭笑不得，“你别偷换概念！什么叫不正常反应啊？那好、你倒说说，什么样的反应叫正常反应？”
　　“那还用说吗？正常人的反应当然就是正常反应喽！ 不正常的人讲了也不明白啥是正常反应。”李民浩龇着牙似笑非笑。
　　“你”，欧云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走在倾坡，道路越来越暗，没有一丝光线。三个人不约而同沉默起来，暗夜将他们笼罩得严严实实。
　　路旁隔着围栏，围栏外是坑坑洼洼的荒地，地上生满杂草，杂草在风中抖动着。
　　陈月看一眼天空，弯弯的月亮悬挂在云层深处。地面只照射到微弱的月亮的光，却仍然灰蒙蒙的几乎看不清路。而这条并不好走的路正是通向外面的唯一的路。她边走边回过头说：“怎么暗摸摸的，连个路灯也没有？”
　　李民浩快步跟上来，看到陈月一张脸在黑暗中蒙蒙胧胧，头发在微风中轻轻扬起，缭绕在脸侧，唯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灵活地闪着。“我来吧，给你们带路！”看着陈月瘦小的身子在黑暗里晃呀晃的，心里不由生出一丝不忍，主动提出给她们带路。
　　“早就该你带路啦！”欧云愤懑不平。
　　“我在你后面跟赶鸭子似的追了那么久，你都不停，叫我怎么带啊？
　　“赶什么鸭子，你走路慢得跟头牛知道不？”
　　“我追你半天都不停后来我只好慢下来啦，大爷我累啦懂不懂？累了要懂得休息，谁吃饱了没事跟自己过不去啊？”
　　“你真是一公子哥啊，这才多少路啊你就累了？”
　　“我哪能跟你比？你丫，是女人中的牛人，俗称牛女人！男人也没法比的牛女人！”
　　“哼、你给我少来！”欧云停了下来。
　　李民浩一愣，也停下来，接着就发现三人走到了坡底，面前左右横着两条路。左边的赫然是座小桥，桥下哗哗地响着流水，水里一棵老树枝叶横斜冒出来；右边是条狭小的道路，小路蜿蜒看不到尽头。
　　“往哪走？”陈月看看李民浩，想着他应该有个判断，拿个主意。
　　“走这边！错了大不了再倒回来，咱不着急！”李民浩右转弯拐进小道。他拿出手机按了一下，手机屏幕亮起来。地上许多拳头大小的石块，路面泥泞而潮湿，显然是经过前天那场大雨冲刷的结果。石块大都卡在泥地里，露出污浊的石尖。他转身想提醒提醒身后两位。
　　陈月刚走进小道，身体便一歪，脚下侧滑，正从凸起的石子上滑下，立即便感到脚腕处疼起来。欧云连忙来扶她。
　　李民浩将亮着的手机对向陈月脚下，给她照明，“你没事吧？”
　　陈月摆摆手：“没事啊。哪来的这么多石头？”
　　“前几天下雨下的，估计从坡上滚下来的，你们小心点！自己手机拿出来照，别指望我啊，我要给自己照，要是带路的都看不清路你们就危险了”
　　陈月蹦着腿，在原地抖抖，疼痛转瞬消失了。她放开抓着欧云的手，拿出手机按下右键，米键，解锁，往前面照去，黑暗里立即亮起一圈白光。
　　风吹起三个人的衣摆，晚风带着一丝寒意，使人缩紧脖子。不远处，传达室的窗户射出暗黄的光。李民浩眼尖，看见窗户马上蹲下来，“前面就到了，别走啦！在这先停一停，别暴露在灯里了！”
　　陈月两人紧跟在他身后蹲下，陈月眯起眼睛看那扇窗户，窗户里墙壁上挂着警棍一类的东西，“里面有没有人？”
　　“看了就知道嘛，谁过去看看？现在是该发挥冒险精神的时候喽！”李民浩歪过脑袋，狡黠笑着看她们两。
　　陈月和欧云对看一眼，不说话。
　　“我呀，有的是冒险精神，但就没那实际行动的能力！紧要关头不都是男生出头嘛。你看看那些冒险家，有几个是女的呀？哦不、压根没见到有女的！”欧云说，“所以啊，这种事，你去！”
　　陈月立即举起手来：“我同意！”
　　“好好哎，二比一通过喽，耶！”欧云露出开心的表情。
　　李民浩无奈地笑笑，“我去就我去！被发现了我们全都死光光！你们在这呆着给我做后勤，看好有没人来。可别给我拿着手机乱照啊！”他猫着腰出去了。
　　前边一块裸露的平坦地面，被灯光笼罩着。李民浩矫捷地穿过这片区域沿着传达室墙角走过去，他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监控，他靠着墙转过去，来到另一头门边，左肩贴着门，右手轻轻使力推了推门。门居然开了，露出一道细缝。
　　他立即凑近门往里边看，里面摆设简单，一张椅子和桌子，桌上放着一叠文件，角落摆着饮水机，紧挨着饮水机放着一个蓝色垃圾桶。一个穿迷彩装的兵侧对着门在垃圾桶旁削苹果。苹果一圈一圈长长的皮快速向下延伸着，眼看就要接近垃圾桶了。
　　李民浩悄悄将门合上，转身飞也似的跑回小路。
　　“冒险家来也！”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喘着气。
　　“怎样怎样？有人没有？”陈月迫不及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