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的自己》霜华篱落

5、蛹的挣扎

　　7月6日学校散学式，城市下了一场太阳雨。淋湿了宋希希的自尊心。
　　全年级段764人，宋希希排在382位，彻彻底底的中等生。
　　明明她整夜整夜地看书复习，期末考看到试卷还是会因为紧张而写错；明明她已经够努力了，可就是没有人来认可她……从小宋希希就被老师家长灌输“努力就有收获”的教条，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如果努力了还是没有收获回报，她应该怎么做？
　　同桌卓立群还是年级段第一，门门接近满分，享受着同学们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黎歌虽然只有年级段500多名，但还是有不少男生对她献殷勤；那些考得垫底的家伙索性自暴自弃，呼朋唤友地去打游戏……
　　宋希希都快把手中的成绩报告单捏烂了。她把它死死地掩在身后、靠在学校油漆斑驳的围墙上。有些时候宋希希就觉得与她在学校里最相似的就是这些斑驳的围墙——随处可见，却从来只有被人忽视的分儿。
　　在学校里也一样，网上也一样……
　　幸亏有这一场太阳雨啊。宋希希抬起头，脸上的雨水中，有泪珠混杂着滚下。

　　“教我写作吧。”
　　宋希希几乎是用颤抖的手打出这句简单的私信。
　　如果是“蝶音”的话，是不会拒绝的吧？宋希希好怕被拒绝。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写作？”
　　“蝶音”的私信回得很快。宋希希看着这句话，反反复复地看。
　　“是为了自己开心，还是为了让别人认可自己？”
　　到底是为什么开始写那篇文的呢？写了近一个学期的宋希希，第一次考虑起这个问题了。
　　她打字：“有真么区别吗？”
　　“如果你是为了自己开心才写文的话，原来那样就够了。如果你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你还不够，因为不够所以还要学。”
　　答案当然是显而易见的。宋希希渴望在文字中满足自己，但更渴望被认同。
　　“当然是为了得到别人的认可。”
　　“你知道有移山大法吗？”“蝶音”忽然抛了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移山？愚公移山？
　　宋希希一时有点发蒙。
　　“从前有一位大师，在苦修了十余年之后突然向世人公布，他练成了移山大法。有人请他表演。大师站在山的远处，突然笑着说：‘其实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移山大法。我的诀窍就是；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宋希希对着电脑念。
　　“你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就必须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但是这就像移山一样困难。所以必须要从自己开始，不断地去改变自己！”
　　“山不过来，你就过去吧！”
　　宋希希在电脑那头被这么一说，沉寂了整整一个初中的热血突然翻涌了上来，再没停歇。
　　“好啦，光喊口号是没有用的。现在我们开始分析你原来写的文章。”
　　“第一：你原来是不是习惯于一天写一点，以小段子的形式写？大概你是刚好有感而发，但是你能接受，读者们也不一定能接受，他们要看的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有吸引力让他们看下去的故事。所以，你可以试试把你的段子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再发上去，这样看着不累，也更容易被接受。”
　　宋希希还没来得急看完这一段，“蝶音”打字飞快，又一条私信传来。
　　“第二：你塑造的人物，特别是主角，从根本上就有误差。”
　　“从根本上？”宋希希很惊讶。苏蝶音是她创造的第一个角色，也是她心目中完美的自己。听到对方说苏蝶音有误差，虽然是善意的，但她还是觉得比考不及格还难受千倍。
　　“以你写的‘苏蝶音’和‘黎歌’两个人物为例。你一写到苏蝶音，就描写她多么完美无瑕，没有一点缺点——当然人人都想成为这样的人，但是他们愿意看到的，是和他们一样优缺点并存的、有血有肉的人。老舍先生的儿子舒乙先生说过：‘文学，是用来解读人生的。’所以文学——或者说文章所塑造的人物，必须是个有多面体的‘圆形人物’。也应该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而不是像神女一样高高在上的‘扁平人物’。”
　　“再说黎歌，她是文章中的反派角色，嫉妒着完美的苏蝶音，处处与她作对，仿佛没有一点人性——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但都是被过多的仇恨和嫉妒冲昏了头脑的人，过去也曾是有爱有恨的正常人。如果不交代清楚就开始叙述，就会给人一种违和感，就像一出生她就是坏人一样。人之初性本善。这样的人现实生活中没有，小说里自然也不应该有。”
　　宋希希反反复复地看着屏幕。对方分析得有条有理，清清楚楚地让她认识到自己的不足，也让她不得不佩服。
　　“下面就是我要教你的最关键的一点了。”
　　“是什么？”宋希希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
　　“第三：要想写好人物，就要去体验人物的生活。这就是所谓的‘人物带入’或‘生活体验’。”
　　“怎么去体验？”苏蝶音长得漂亮有魅力，成绩又好，是众星捧月的角色。她宋希希就是墙角里的一根平凡得容易忽视的小草。小草怎么敢去体验皓月的生活？
　　“从你的字里行间就可以看出，你成绩不好，大概就是班级里中等水平，长得又不出众，没什么特长还不喜欢说话，对不对？”
　　对。看到对方一条条列举出自己的情况，就像揭起了自己的伤疤一样。宋希希用力握紧了鼠标，片刻之后又放下。谁让自己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呢？连一个网友都看得出来。
　　“其实不难分析。你一开始文笔的确不错，比较真实，说明你身边可能有一个或者几个‘苏蝶音’的原型，也是那种众星捧月的角色。你很关注和羡慕他们，所以熟悉他们的言行，加以改动就是苏蝶音的言行举止。从这可以看出你成绩并不好，长相不佳。从你给苏蝶音设各种各样的特长可以看出，你本人特长并不多。而后来在苏蝶音的异世界穿梭冒险中，她的对话一直很生硬，可以看出你不常与人交流。而且你写了至少一万多字，最稀少的，就是心理描写。”
　　“你的百度档案填的是14岁，那么说现在你是初二暑假。你还有两个月，两个月足够让一颗种子钻裂岩石，也足够让一只丑陋的毛毛虫蜕变为蝴蝶！”
　　“我很想变得优秀，但是我努力学习就是没有效果，这怎么办？”宋希希把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发了上去。
　　“不是挑灯夜读就能提高成绩的。而且成绩优秀还不是真正的优秀。下面我来告诉你。”
　　电脑屏幕闪着莹蓝色的光。好像能看到窗外一枝树枝上，一条灰色的、不起眼的虫子用丝线小心翼翼的立起自己。开始经历化蛹的痛苦挣扎……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