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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浮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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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有些昏暗,建筑物的墙角处隐约残存着不规则的水渍,空气中满满是湿漉漉的气息,黏腻腻的,弥漫着使人窒息的压抑。沈四季推开那门时,这扇脏兮兮的旧门极其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门玻璃上厚重的尘土在空气中散开来,呛了他满头满身。
门里和门外也并无不同,一样浸泡在令人窒息的寂静里。空气中是浓浓的水彩味,墙上附着着斑斑驳驳干枯的颜料。
画架后边走出个中年男人来,穿着看不出年月和初时颜色的T恤,上衣和裤子上也洒满了乱七八糟的颜色。男人的眼神有些呆滞,直直的看着沈四季,空洞洞没有任何含义。
“您好,请问您是李戡先生吗?”沈四季问。
男人木讷的点了点头。
“您好李先生,我是京都日报的沈四季。”沈四季马上拿出了一副专业记者的架势来,动作麻利的从衬衫口袋里掏出纸笔。“近日有多名买过您画作的居民精神出现了癫狂状态,本报社并不认为这是一起巧合,希望您能谈一下您的看法。”说完,沈四季抬起头来,用他作为记者的目光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男人只是张了张口,然后摇了摇头。
“那么,是不是您所使用的的颜料里含有使人致幻的药物呢?”沈四季有些尖锐的抛出问题,将男人的话向他所想象的方向引导。
男人仍然呆立着,像根木头似的杵在原地。毫无反应。
沈四季有些泄气,他收起了他的钢笔和本子,对男人说:“李先生,既然您不愿意配合我的采访,我就先告辞了。”
他转过身,再一次的去拉动那扇脏兮兮灰蒙蒙的玻璃门。这与他与前一次拉动这个门只相隔不过十分钟。
这时,那个男人忽然拉住了他。这是两人见面后男人第一次主动的开口。
男人的声音很低,发音在嗓子里滚动着,有些含混不清:“你可以进去看看,里边是,画。”
对于事情突然之间的进展,沈四季十分惊喜,以至于他的手还悬在半空中,距离那扇门十厘米的距离。然后他很快的点下了头:“十分感谢您的配合,李先生。”
男人带着他绕过那个钉着一张脏兮兮的画布的高大的画架,后边是一间大屋,按照房屋原先的构造,这里是两间卧室。现在中间的墙被打通了,左右各一个长方形的小窗,因为屋里摆满了画架的缘故,并没有多少阳光散进来。
“李先生,您只画油彩吗?”沈四季想起之前似乎听报社总编说过有人买过他的水墨画,立刻机敏的发问。
男人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能带我去看一下吗?”
男人却没有点头,只是答非所问:“我的油画卖得并不好。”沈四季愣了一下,就听见男人提高了声音,唇形有些颤抖:“我把那幅画送给你,你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慢慢说,李先生,您是什么意思?”沈四季不自然的向后退了一步。
“会和他们一样的。再这样下去…”男人看着沈四季,又仿佛并没有看沈四季,一双瞳孔毫无焦距,表情木讷。“你不要再来了,我把它给你。”
沈四季似乎听明白了,男人是要把他画的水墨画送给自己,并且不让自己再来找他。他作为一个记者,思维十分敏捷,他迅速的整理着男人说的话,或许是男人的油画卖得不好,难以糊口,贫困没有朋友,渐渐地男人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现在他坚信男人有病,虽然不至于病入膏肓,但也绝不是正常人。沈四季不愿意再跟一个精神病一起待在一个肮脏的房间里,他急于结束这场毫无营养的采访,于是他点头说:“好的,我答应您。”
男人似乎有些喜悦,因为沈四季看见他空洞无神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亮光。男人走到了很多画架的后边,翻腾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一个卷轴走向沈四季。沈四季有些害怕了。他似乎想象到了男人猛的举起手中的卷轴,面目狰狞,对着自己的脑袋重重的砸了下去。
然而男人只是缓步到他身边,将那个卷轴放在了沈四季手里。沈四季呼了口气,低下头去看那卷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油彩味道,然而这幅画却并没有沾染上那种西方来的刺鼻味道,反而有着纸墨的清香,两头的木柄沉沉的睡着,带着古老的东方气息,竟产生了种古画的感觉。
说来也奇,这画被放在画架之中,本应落满灰尘,而这幅画卷却像是天天被主人爱惜的擦拭过一般,很干净。
“谢谢您的配合,那么我先告辞了。”沈四季拿着画,对男人说。男人微皱着眉,目光正停留在沈四季手中的画上,听见沈四季说话,才收回目光看向沈四季。
沈四季被他看的一毛,只觉得拿着画的手也有些麻,连忙抬腿往外走,一个没看清,被脚下的画布绊了一下,姿势狼狈的抖了抖。就听见一声轻笑,麻了半边耳朵。
他忙转头去看,却只看到男人木讷的脸。
出了巷子,沈四季打了辆车,在车上打电话给总编。
“总编,嗯是我,沈四季。您现在忙吗…是的,李戡那里我去了…他可能神经方面有些问题,就是现在社会上很多的那种失意画家……好的,稿子我会完成。奥对了总编,他还给了我一张画,您看要不要扫描进稿子里…好的,我明天把稿子发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