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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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看着面前雄姿英发的薛怀义满面春风：“怀义，你两次大败突厥，为朕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薛怀义双目炯炯有神，怀里搂着头盔，大声笑道：“陛下，怀义自然有想要的东西。只是明堂尚未建成，怀义不想开这个口。等怀义回去，看着他们把明堂建好，怀义再和陛下求赏赐。”武曌想他不过要些金银珠宝，若是想封官，官职不能给，但可以给个爵位，也足以应付了。武曌便点点头：“好，那就等明堂建成之后再说。还有，你那白马寺的僧人有些不守规矩，扰了洛阳周边的百姓，御史已经弹劾了几本了。朕想你在外打仗，不好对他们下手，免得你多想。现在你既然回来了，朕命你回去查清楚，把那些为非作歹的人赶出去。”薛怀义拍拍胸脯：“陛下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乱来。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们，绝不给陛下丢人。”武曌听他话音分明打算将此事轻轻揭过，想到他刚为大周立下大功，一再计较此事未免苛责太甚，也就罢了。
十二月。明堂落成。
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共有三层，第一层为四方形，代表一年四季；第二层为十二边形，代表十二个时辰，覆有圆盖，上有九龙；顶层为二十四边形，代表二十四节气，也覆有圆盖，上立饰金宝凤。
看着眼前气势恢宏的雄伟建筑，武曌豪气顿生。这是她的宫殿。从今以后，她就在这里布政、祭祀，选士。这是她帝王的权威和大周的国运的象征。所有重要的一切都要由这里见证，并在后世传颂。
薛怀义看着武曌仰头一直看着明堂，得意洋洋说道：“陛下，这座明堂代表着我对你的爱。它有多高，就代表我对你的爱有多深。陛下觉得我修的明堂如何？陛下可还满意？”武曌这才转头看着他：“很不错。怀义，朕当初小瞧了你。”薛怀义喜不自胜，趁机说道：“陛下，你还记得答应过我，明堂建成后就给我赏赐的吧？”武曌忍不住笑，这薛怀义分明是有些聪明的，怎么有时候又如此不加掩饰，点点头：“朕记得。你现在想好要什么了？”
薛怀义咧嘴笑道：“我去打仗之前就想好了。第一，我要陛下封我为陛下的大将军。陛下以后想打什么吐蕃高丽的，我都替陛下打他们个落花流水。”武曌笑道：“你去突厥的时候，我让你带了二十几个将军过去，为的就是让他们在战场上历练，以后好代替你领兵打仗。怎么？你不打算在洛阳住下，要到处打仗吗？”薛怀义笑道：“陛下的洛阳宫就是我的家。我愿意这辈子都做陛下的大将军，为陛下南征北战，守卫陛下的天下，让陛下做一个比哪个皇帝都伟大的女皇。”
武曌笑道：“你且说第二个。”薛怀义嘿嘿一笑：“这次兄弟们跟我出去受了不少苦，有的身上还挨了好几刀。我想陛下多给我些金银珠宝，让我犒劳犒劳那帮兄弟。”这可是结党了。武曌不动声色说道：“朕记得已经按你的记功表挨个赏赐他们了。怎么，有人嫌少？”薛怀义摇摇头：“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朝廷的是朝廷的，我的是我的。我和他们是生死交情的兄弟，他们为了我上战场，又受了伤，我不表示一下说不过去。再说我以后还要为陛下打仗的，不能让兄弟们觉得我这个哥哥不够意思。”武曌一时不知该如何看待薛怀义。说他结党呢，他给武曌把始末说得明明白白；说他不结党呢，可这拿着自己的银子去赏给部下，分明是让部下只念他薛怀义的恩德，忘记朝廷的奖赏。
武曌又问：“还有么？”薛怀义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笑嘻嘻说道：“陛下，还有最后一个。”武曌一阵恍神，想起上官婉儿也曾经向她求过三个愿望。那三个愿望可简单得多了。不过，上林苑的梅树现在有多少，她一直也没去看过，想想确实有些亏待上官婉儿。只听薛怀义说道：“我想让陛下解散后宫，只留我一人。”停了停郑重说道，“我要做陛下的皇夫。”武曌差一点就惊讶地张开嘴，幸而及时压下了，背手淡淡说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薛怀义理直气壮：“陛下，你那后宫无论男女，可有一人能和我相比。他们都不过是仗着自己长得好。况且那些人对陛下也不是真心的，不过是贪图陛下的权势罢了。”
择日不如撞日。武曌一直想和薛怀义说清楚前朝后宫之事，现在既然薛怀义把话挑明了，她也不再遮掩：“怀义，朕不喜欢朝廷和后宫混成一团。朝廷是朝廷的人，后宫是后宫的人。朝廷的人不能干涉后宫的事，后宫的人也不能过问朝廷的事。朕喜欢所有事情都清清楚楚的。你想做朕的将军，可以；想做朕的男宠，也可以。但是，”武曌顿了一下说道：“你不能既想做朕的将军又想做朕的男宠。这两个位置，你只能选一个。”薛怀义忍不住嚷道：“陛下。我想为陛下打一个最大的天下，让陛下当最威风的皇帝。难道我想错了吗？”武曌不想和他纠缠道理，便快刀斩乱麻：“怀义，朕的话就摆在这里了。你想做将军，朕马上封你为大将军。你想做男宠，那就赶紧把军队解散，回宫里来。”薛怀义盯着武曌的眼睛问道：“陛下，若是我选做男宠，你会答应我把后宫解散吗？”“薛怀义。”武曌一字一顿说道：“朕不是普通的女人，朕是大周的皇帝。你听说过哪个皇帝不设后宫的。你要天下人小看朕吗？以为朕怕了那些风言风语，还要守什么三从四德的规矩？不要无理取闹。”薛怀义也恨恨地一甩衣袖：“陛下，你太让我失望了。”
看着薛怀义怒气冲冲的背影渐渐远去，武曌笑着摇摇头，转身继续欣赏这座巍峨壮丽的明堂。
这日夜里，武曌正在何当归陪伴下赏玩书画，忽然听得殿外喧闹，皱眉问道：“这又是谁活得不耐烦了？”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在外面禀报：“启禀陛下，薛师没有奉诏，想要进陛下的寝殿。”武曌吩咐道：“不用拦他，让他进来。”
薛怀义醉醺醺闯进武曌的寝殿，看到何当归便气不打一处来：“又是你这个贱人。你有什么能耐，也配坐在她旁边。”何当归手一颤，向武曌低声说道：“陛下，当归先退下了。”武曌拍拍她的手：“好，下去吧。”何当归远远避着薛怀义退下。
薛怀义也不等武曌同意，径直来到武曌身边坐下。武曌闻到他身上冲天酒气，皱着眉头说道：“这是喝了几杯酒就跑到朕这里耍酒疯来了？”薛怀义拿过桌子上的茶杯猛灌一通：“我是喝了酒，可脑子是清醒的。陛下，我非得和这些无能之辈平起平坐是吗？”武媚娘笑着说道：“你觉得他们不配，是吗？薛怀义一扬脖子：“他们就是不配。你说他们有什么能耐给陛下办事？”
武曌把书画卷起，嘴里说道：“怀义，我这几日又收到几本弹劾你的折子，说你在白马寺养了一批会武功的僧人，还给他们配备了刀剑和盔甲，图谋不轨。朕虽然不信，但既然有折子递上来，总得给个说法。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是要带着他们来宫里杀了朕吗？”薛怀义嘟囔道：“我杀你干嘛。要杀也是杀你的那群男宠。那是我那帮兄弟的兄弟也想跟着上战场。我总不能让他们什么都不会就去打仗啊，所以留了一批下来训练他们。没别的事。”武曌重重哼了一声：“薛怀义，私藏盔甲是要杀头的大罪。你回去赶紧把盔甲和刀剑交回武库。这次念你初犯就算了。下次再让朕发现你有不法之事，朕可不能再原谅你了。”
薛怀义满不在乎地挥挥手：“知道了。我回去就让人送回去。”转而又抓住武曌的手不放：“陛下，我要在你这里过夜。”武曌看了薛怀义一眼，做出嫌恶的样子：“先去把身上的酒味洗了，臭死了。”薛怀义哎了一声，起身就往后面走，步伐矫健沉稳，哪有一点醉酒的样子。武曌又好气又好笑，好小子，敢情刚才都是装的。
何当归站在殿外，看着殿里的火烛熄灭。侍女劝了几次，她始终不肯离开。侍女无奈，怕闹出什么乱子，只好去请武团儿。武团儿赶到的时候，何当归仍旧在树下呆呆站着。武团儿心中不忍，温言劝道：“何姑娘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就见到陛下了。”何当归慢慢转过头看着武团儿：“我这样是不是很可笑？明知道她不可能为我所有，还想独占她的爱。等上官姑娘回来，就更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武团儿也无言可劝，只是说道：“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让陛下知道了只怕会不高兴。何姑娘，我陪你回去吧。”何当归和武团儿回到侧殿。武团儿看着何当归又站在窗前望着武曌的寝殿，叹口气说道：“何姑娘，你这是何苦呢？陛下她注定不可能为一人所有。你凡事要看开些。”何当归低低说道：“我知道自己看起来很蠢。可我也管不了自己。我就想去她身边，霸着她不让别人碰她。”武团儿上前握住何当归的手：“我知道。我都明白的。可命中注定如此，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何当归紧紧盯着武团儿的眼睛：“我知道武尚宫一定明白我的心情。因为武尚宫对皇嗣的心情和我是一样的，对不对？”武团儿大惊，慌忙就要缩回手：“我不知道何姑娘在说什么？”何当归一把握住她的手不放：“武尚宫，我和你本是同命人。你何必怕我。我只有盼你好。”武团儿挣脱不开，也松懈下来：“我这么卑贱的人，喜欢他那样高贵的人，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出来就被人笑死了。”何当归断然否定：“不。也许我们的身份不和他们一样高贵。可我们的心和他们是一样的。我们的心意也是宝贵的，不应该被嘲笑。”又诚恳说道：“武姐姐，我们都要努力得到他们，不然这辈子就白活了。”武团儿忽然抱住何当归大哭：“我怕我就是要白活了。我不可能得到他的。”何当归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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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住秦太医的吩咐，侍卫在院子里摆好长凳，用布条把凳子腿系在一起。然后把坐在躺椅上的上官婉儿扶到院子里。紧跟其后的房氏上前扶着上官婉儿让她站起来：“婉儿，我力道重了就告诉我，别忍着。”上官婉儿冲她笑着点头：“好。我准备好了，你扶我起来吧。”
刚把上身的重量放到腿上，钻心的疼痛就席卷了整个大脑。房氏看到上官婉儿额头又有冷汗出来，心疼地叫了一声：“婉儿。”上官婉儿稍喘口气，艰难地笑了笑：“我没事。我们朝前走吧。”两人一步一步走到凳子前面，上官婉儿把胳膊支到凳子上。正喘息间，秦太医走上来，对房氏说道：“夫人，可以放开姑娘了。让姑娘自己扶着凳子走。”房氏看着上官婉儿，小心翼翼说道：“婉儿，我要放手了。”上官婉儿点点头。
房氏一放开手，上官婉儿上半身重量一沉，膝盖上的痛立刻加剧。上官婉儿死死咬着嘴唇防止自己叫出来。房氏站在旁边忍着泪给她擦汗。深呼吸几下，上官婉儿朝前迈了一步。房氏跟在上官婉儿后面，看到她后背逐渐被汗水浸湿了。
来回走了一圈，秦太医上前说道：“姑娘，今日是第一天，膝盖要适应一下，就到这里吧。”上官婉儿笑着说道：“好。辛苦秦太医了。”秦太医惭愧着摇头：“我为医者，看着姑娘遭受如此痛苦却无能为力，实在无能。辛苦二字哪里担当得起。”上官婉儿被房氏扶着走向树下，笑着说道：“我知道秦太医已经尽力了。能让我以后像常人一般走路，秦太医的恩情，我永志不忘。”秦太医连称不敢。
等众人走远，房氏一边给上官婉儿擦汗，一边问道：“婉儿，你想吃什么，我去做给你吃。”上官婉儿讶异地看着她：“你亲自做饭？”房氏笑着说道：“自从太子被废为庶人，那些下人就被宫里来人带走了。如今就只有韩伯一家还在这里。韩妈腰腿不太好，所以都是我做饭。”上官婉儿看了看四周，问道：“这么多屋子，就你们几个人住？”房氏点点头：“除了韩伯一家，就我和顺儿两个人。”上官婉儿心里叹口气，不知说什么好。房氏笑道：“婉儿，其实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以前虽然锦衣玉食，可是每日只想着防备别的女人和贤太亲近，又要管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活得很累。来到这里后，一开始有些不习惯，后来日子久了，越来越觉得这种粗茶淡饭的百姓日子比以前要好得多。”
两人正说着，一个青衣人小步跑到她们面前。两人都停下来看着这个青衣人。他走到上官婉儿前面单膝着地，说道：“属下奉陛下之命，有事禀报上官姑娘。”上官婉儿轻轻一笑，说道：“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青衣人双手捧上一封信函：“上官姑娘，这是陛下的亲笔书信，请姑娘过目。陛下吩咐，要把姑娘的回信带回宫中。”上官婉儿看着那封信，不伸手。青衣人跪在地上不敢出声。房氏看着上官婉儿一言不发，按下忐忑说道：“婉儿，你的衣裳湿了，这里有风，我叫他们抬你回去吧。”说着就要起身，上官婉儿拉住她：“你扶我回去就好，不用麻烦那么多人。”房氏想开口劝阻，然而看到上官婉儿不容置疑的眼神，话就咽了回去，点点头，去扶上官婉儿。
短短一段路走了许久。终于在桌前坐下，上官婉儿刚有些干的衣裳又湿透了。青衣人亦步亦趋跟在她们身后，等上官婉儿吩咐。上官婉儿对房氏说道：“房姐姐，帮我磨墨。”房氏依言向砚台倒水、研墨。上官婉儿又把手伸向青衣人：“把信给我。”房氏连忙说道：“婉儿，我先出去吧。”上官婉儿想了一下，对她笑道：“那也好。我肚子有些饿了。”房氏温婉一笑：“好，我去做饭。”
房氏磨好墨出去了。上官婉儿拿过信，看着封皮上“婉儿亲启”四个字。遒劲潇洒，飘飘欲仙。熟悉的笔迹。上官婉儿端坐半晌，问道：“陛下身子还好？”青衣人侍立答道：“陛下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更胜从前。”上官婉儿点点头，翻过信函，在背面写了两行字。等墨迹干透，又拿纸在外裹了一层，转手递给青衣人：“把这个给陛下就可以了。”青衣人不敢多言，双手捧着信函，快步退下。
作者有话说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