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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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明殿的夏夜，月光清凉，铺洒在殿外的窗台上、庭院里，一旁静谧。殿里，武媚娘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个头戴白帽身着白衣的人怀里抱了一只低声呜呜的黑猫缓缓地在回廊里飘动。面目和手里提着的灯笼射出的光一般模糊的宫女太监们，待白衣人走近便抬手为他指方向。那手指的方向朝着……自己？！那白衣人缓缓走近，放下白帽，那是怎样的一张脸，眼睛已经成了两个窟窿，还有两道顺着面庞流下来的血迹，一阵夜风吹过，他的头发随风乱发，他竟然没有耳朵。忽然，白衣人的胳膊和腿掉到了地上，抱着的黑猫掉到地上发出凄厉的叫声。白衣人张嘴发出嗬嗬嗬的像是在笑的声音，然而他的嘴里黑乎乎的，没有舌头。
武媚娘猛地惊醒，寝衣湿哒哒黏在背上，又是一身冷汗。忽然，窗外传来一声长长的猫叫。武媚娘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过头看向窗户，窗纸上一片片来回摇动的影子。
武媚娘大喊：“来人，快来人。”
在外守夜的宫女太监赶忙跑进来，跪了一地。武媚娘吩咐跪在前面的宫女太监：“把灯都点上。院子里的灯也点上。快点。”
纷乱的脚步声到处都是，不一会儿，殿里和院子里便灯火通明。武媚娘起身，走到大殿门口。她披头散发，身着白色寝衣，端目凝神。过了一会儿，不知何处又传来隐隐约约一声猫叫。
“混账。是谁在宫里养猫的！来人！”武媚娘顿时怒不可遏。早在刚被封为皇后的时候，她便下令将宫中的猫全部杀死，不许任何人在宫里养猫。现在竟然有人胆大包天违抗她的命令。
侍卫已经从外面进来，听到武媚娘传唤，立刻上前跪地：“谨听天后娘娘吩咐。”
“马上叫几个人找到那只猫，把它杀死。”顿了顿，武媚娘又说道，“还有那个敢在宫里养猫的人，杖毙。”
侍卫领命而去。武媚娘看着表情呆滞的宫女太监，想起刚刚的噩梦，背上升起一阵寒意。
“天后，发生什么事了？”是上官婉儿的声音。她是被外面嘈杂的人声吵醒的，跑到院子里一看，武媚娘住的地方灯火闪耀，忙不迭跑了过来。
武媚娘看着上官婉儿跑过来，一把抱住了她。上官婉儿听到武媚娘呼吸急促，身上只穿了薄薄一件寝衣，还好像被汗浸湿了，心里虽满腹疑窦，还是劝道：“天后，回殿里去吧。夜里风凉，别着了风寒。”
武媚娘不想进殿，可是也不想看见这些面无表情的宫人，一时迟疑起来。这时，闻声赶过来的刘娘命人快去端安神汤过来，一边也开口劝道：“天后，已经没事了，回殿里吧。”
武媚娘慢慢地转过身回到殿里，犹自紧紧握着上官婉儿的手不放。两人在御案后坐下。上官婉儿看着一向稳如泰山的武媚娘竟然流露出好像脆弱一样的神色，心慢慢揪起来。是什么事情，让面前这个以手腕刚强声闻四海的人害怕？上官婉儿直起上身，将武媚娘的头搂在怀里，轻轻吻她的头发，安慰她：“天后不要怕，有婉儿呢。婉儿会陪着你的。”
从寝殿走出来的刘娘看着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素来强硬的天后娘娘被上官婉儿抱在怀里。刘娘大感安慰，上官婉儿如此，总算不辜负天后一直偏爱她。她走上前，将外袍递给上官婉儿，低声说道：“婉儿，给天后披上。”
武媚娘在温暖中逐渐恢复过来，听到刘娘的声音，便从上官婉儿怀里起身坐直了，又成了往日端庄持重的天后娘娘。上官婉儿轻轻将外袍披在她身上。侍女端着安神汤走进来，刘娘忙接过呈给武媚娘。
武媚娘点点头，说道：“好了，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阿刘，你让外面的人也各自安歇了罢。”
刘娘和侍女退出殿去，上官婉儿坐在武媚娘身边没有动。武媚娘端起安神汤喝了一口，转头看着上官婉儿说道：“婉儿也回去吧。”
上官婉儿摇摇头，说道：“我不走。我要陪着天后。”
武媚娘笑笑：“我刚刚不过是做了个噩梦，没什么事。现在已经好了。婉儿快回去睡觉。”
上官婉儿仍是摇头，索性起身趴在武媚娘背后，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了。武媚娘笑笑，慢慢喝完安神汤，握住上官婉儿的手说道：“那婉儿就在这里陪我一晚上好了。”
上官婉儿随着武媚娘起身，将殿里的烛火一一吹灭，回到寝殿。两人躺在床上，武媚娘眼神清明，毫无睡意。上官婉儿过了一会儿眼睛就睁不开了，可是又怕留武媚娘一个人醒着。她轻轻唤了武媚娘一声，武媚娘嗯了一下。
果然没有睡着。可是自己却是困得不行了。上官婉儿和睡意徒劳地争斗了一番后，想了一下，转身将武媚娘的头抱在怀里，就像刚刚那样。这样，天后就不会害怕了吧。
过了一会儿，上官婉儿还是不放心，问道：“天后，我的衣裳是不是硌到你了？”说罢也不待武媚娘回答，径自起身脱了寝衣，然后躺下。
武媚娘听到上官婉儿胸腔心脏跳动的声音，拍拍她的背，笑道：“这样就很好了。婉儿快睡觉，不许折腾了。”
第二日，上官婉儿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身边，猛然吓了一跳，睁开眼一看，是武媚娘。她正掖好被子想要跨过上官婉儿下床去，听到上官婉儿抽气的声音，转头一看，笑道：“吵到婉儿了吧？”
上官婉儿摇摇头，起身正要说话，忽然感觉不对劲，一低头，立刻红了脸，忙躺下盖好被子。武媚娘也不以为意，坐到妆奁前，唤侍女进来伺候梳洗。
待梳洗完毕，众人退出去，武媚娘起身走到床边坐下，对上官婉儿说道：“婉儿昨日夜里一定没有睡好，再睡一会吧。我去皇上那里瞧瞧。”说完正要起身，袖子就被人抓住了。武媚娘转头看着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涨红了脸，憋了一会儿说道：“天后，我们……昨夜算是私定终身了吧？”
武媚娘哈哈大笑：“那不算。私定终身是大人之间的事情。婉儿嘛，就是个小孩子，离那一步远着呢。等哪一天婉儿成了大人了，咱们就私定终身好不好？”
可是，那些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啊。那些书生和狐狸精什么的变成的女子在一张床上一起睡了一个晚上，然后两个人就是夫妻了。写书的人说，因为他们没有媒妁之言，所以叫做私定终身。
武媚娘笑着出去了，留下气恼不已的上官婉儿。她也不睡了，起来便要回偏殿去。迎面碰上在院子里散步的刘娘。刘娘看着上官婉儿气鼓鼓的，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上官婉儿心里忸怩了一番，问道：“刘娘，天后说我是小孩子，不是大人。可是，我都16岁了，我怎么就不是大人了？”
你本来就不是大人啊。刘娘想了想，笑着说：“我想，天后的意思应该是想说，等婉儿哪一天是女人了，就是大人了。”
上官婉儿皱着眉头，更加疑惑：“难道我不是女人么？”
刘娘忍笑不迭：“婉儿啊，就是个小姑娘。要说女人，”她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等婉儿有一天成了女人就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不是女人了。”
上官婉儿听了刘娘的话更是如堕五里雾中。可是，天后说，等她成了大人，她才能和天后私定终身。她还是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这边李治就着武媚娘的手慢慢喝完药，待武媚娘将药碗递给高和，拉着她的手情意款款：“媚娘，这几日都劳你在我身边伺候左右，你辛苦了。我今日觉得好了许多，你先回去歇着吧。你也不是年轻的时候了，别硬撑着。”
武媚娘嗔道：“皇上说哪里话来？臣妾是皇上的妻子，伺候皇上是臣妾的本分，怎么成了辛苦了？”
李治哈哈大笑：“好，好。算我失言。我今日确实觉得好很多。媚娘先回去歇一下，我若觉得不适了立刻派人去请媚娘过来。”
武媚娘看李治坚持要她走，便顺着他的意思应承：“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又转头吩咐高和，“高公公，你要小心伺候皇上。皇上若有不适，立刻派人到我那里。”
高和低头应了声“是”。
估摸着武媚娘已经走远了，李治这才问高和：“太子最近如何？”
高和叹口气。他不想李治病得这么重还要为朝廷上的事情殚精竭力，然而太子的事情事关大唐社稷，他若死心隐瞒误了大事，就算他拿整个家族的性命来陪葬也弥补不了犯下的过错啊。仔细回忆了一下长安城传来的密报，高和回禀道：“太子自一个月前搬进长安城外的农庄，便闭门不出，整日里只在农庄里面和一些下人饮酒作乐。太子府的署官上门好几次都被挡在门外。长安城里谣言纷纷，说……”高和犹豫着看了看李治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说太子和那赵道生不清不楚。那些人也查不出是谁造的谣言。”
李治的眼睛闪了一下，想起明清远说过同样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道：“无论是不是谣言，一个下人害主人背上这样的名声，以死谢罪也算是轻的。你去拟一份密旨，命大理寺卿找个由头将那赵道生抓进去，看看判斩首还是绞刑，总之不能让他活着了。”看着高和记下了，继续吩咐道，“你再去找太子，让他即刻返回太子府，照常监国理政，不可有误。”
待高和将密旨拟好拿过来，李治过了目，盖上玉玺，说道：“这次事关重大，你找个忠心的去办，切不可透漏了风声。要快。”
高和领命而去。李治躺回床上，叹了口气。他想起宰相郝处俊曾经说过的话：“中宫威权太重，宜稍抑损”，奈何那时武媚娘已大权在握，他也是有心无力。此刻眼看着太子就要折戟沉沙，纵然力不从心，他也要为李家的天下垂死一搏。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