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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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贤最近的生活过得很不顺心，连他的署官也看了出来。过去的他意气风发，谈起政事口若悬河，完全是一位奋发有为的储君形象。现在，不知出于何故，他的面容开始苍白憔悴，精神不佳，常常陷入恍惚之中，与署官对答时有时还答非所问。
当今圣上已经缠绵病榻许久，显见得时日无多，朝中大臣已经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这种境况怎么能不让他们担忧。然而，太子是极为讲究君臣之礼的人，他们也不敢直言相询。况且，太子本是光明磊落之人，若真有什么话要告诉他们，又何必藏在心里呢？然而，太子心里有事不言而喻。想到朝夕随侍在太子身边的赵道生，署官们有了方向。
赵道生只是沉默着摇摇头。事关宫闱秘辛，太子殿下已经很为此事焦虑了，他怎能再让更多的人知道呢？难道要他告诉这些大臣们，太子府的侍女们最近一直有一个谣言在传播，太子李贤并非当朝皇后所生，而是韩国夫人的儿子？
眼看着太子走远了，赵道生正要赶过去，衣袖被人轻轻拽了两下，他转头一看，是萧璟萧学士。待众人走远，赵道生跟着萧璟来到假山后面。
“赵道生，无论太子殿下为何事伤神，我们总不能让他就这么一直颓丧下去。眼看着大唐到了紧要关头，太子殿下万万不可出任何岔子。”
赵道生笑笑：“道生不过一介奴仆，又能帮得上多大忙呢？我能做的也不过是更加尽心服侍太子罢了。”
萧璟笑着摇摇头：“不，依我看，此事还非你不可。太子既然消沉了这么久，想必他心中那事暂时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解决。既然如此，就不必再往胡同里钻，不妨找点乐子放松一下。只是，此事若由我们这些人说出来未免有引诱太子不务正业的之嫌，我想最好由你去劝劝太子，拉着他出去到处逛逛，喝喝酒打打猎，忘了这事也就罢了。”
赵道生一想，这或者也是一个法子。总呆在太子府里，看着那些侍女指指点点的就会想起那个传言，不如去外面散散心，等此事慢慢平息下来再说。一念及此，赵道生躬身行礼：“多谢萧学士指点迷津，道生无以为谢。”
萧璟谦逊几句，待赵道生走远，嘴角慢慢浮起笑意。
李贤出了崇文馆，也不回自己寝殿，随意在府中花园闲走，神思不属间看到一个侍女在湖边呆坐，忽然想起他好像很长时间都没有看见上官婉儿了。情思乍起，一时管束不住，信步往上官婉儿的居所走来。
却是窗明几净，人去楼空。
他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李贤大惊失色，转身就往太子妃的寝殿走，赵道生在后面叫他也不理。
“你说什么？”李贤吃惊之下抬高了声音，语气里夹杂着斥责，“婉儿一个月前就被母后接走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就擅自处置！”
太子妃虽早已料到李贤会生气，然而真正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李贤对她发脾气，她还是害怕了，低头站着，不敢则声。一旁的翠竹眼看着太子妃恐怕免不了被太子责罚，也顾不上下人不得插话的规矩，赶忙磕头解释：“启禀太子殿下，上官姑娘被皇后娘娘接走那日，恰好太子殿下被皇上召进宫，太子妃久等不至，担心皇后娘娘发怒，所以才让人把上官姑娘接走的。”
“这是一个月前的事情！这一个月中间，你总有机会告知此事吧，太子妃，你敢说你不是有心隐瞒？你故意瞒下此事，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亏我一向以为你贤良淑德，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心胸狭窄，眼睁睁看着婉儿回到那里都能不吭一声。你好大的气度！”
太子妃眼见李贤已是雷霆震怒，情急智生，解释道：“一开始臣妾也想将上官姑娘的事立刻禀报给太子殿下，只是那几日偏偏太子殿下政务繁忙，妾身去了几次，太子都不得闲。再后来，妾身听闻太子监国，母后和父皇去东都静养，妾身担心太子知道此事定会去找母后。”太子妃抬起头，泪眼涟涟，“妾身实在害怕太子为上官姑娘和母后再生罅隙，影响了母子关系，也碍了太子的声名，所以才将此事瞒了下来。”
母子关系？李贤的嘴里涌起一阵苦涩的味道。他这几日思虑良多，回顾过去种种，竟然没有任何母亲和他亲近的回忆。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的母后了。如果传言属实，那他的母后就是他的杀母仇人，可母后对他有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立子以嫡，若他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他又如何理直气壮地占据着储君的位置。太子妃说完不见李贤说话，悄悄抬起头，却发现李贤神情恍惚，正要开口，李贤转身走了出去。
一连好几日，太子府的署官都没有见到李贤的踪影。大唐的情势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关头，太子怎么反而不如从前奋发了？多番打听之下，众署官如遭雷击，太子殿下竟然一直在长安城郊外的农庄，整日里不是饮酒就是打猎。众人忙一齐赶过去，到了农庄门口却吃了闭门羹。
忧虑愤慨之下，司仪郎韦承庆咳了一声，说道：“诸位，韦某决定向圣上进谏说明此事，请圣上裁夺。”
宰相张大安听了连称不可，劝道：“我们若是上了奏折，此事就会在朝野流传开来，太子的声名会大大受损。以我之见，咱们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为是。”
韦承庆猛地甩了一下袖子，高声反驳：“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虚名。宰相大人，你难道不知大唐危在旦夕，若不快快请圣上督促太子理政，那位得知了消息再出手，咱们后悔可就晚了。”
韦承庆说罢，也不等众人，径自打马回城了。
数日后，李治便看到韦承庆的谏章，一把把奏章扔到地上，气喘不已。武媚娘叹气道：“贤儿毕竟还小，一时贪玩也在情理之中，皇上何必生这么大气。要是让皇上看了和那折子一起递上来的东西，皇上更要生气了。”
李治看了武媚娘一眼，伸手说道：“拿来。”
武媚娘劝道：“算了，等明日皇上心情平复一点再说吧。”
李治也不言语，只瞅着武媚娘看。武媚娘便叫高和去同明殿找刘娘。不一会儿，高和便跑着回来了，手上捧着一本书。
李治拿过来一看，是太子冼马刘纳言写的叫做《俳偕集》的册子，略翻了翻，便扔了出去。李治心中气恼，忧急之下，刚喝下去的药都吐了出来，高和忙拿了痰盂接着。
武媚娘不紧不慢地拍着李治的背，缓缓说道：“我待会儿回去写封信让人带回去，督促贤儿一番就是了。皇上也知道，贤儿不是那种不求上进的孩子，大概是憋得太久了，所以咱们一离了长安城，他那年轻人的性子就出来了。此事也不算什么大事，他身为大唐的皇子，岂能连享乐都不知？”
李治闭目不答，半晌说道：“你回去拟旨，将那刘纳言放到外地去吧。”
武媚娘领命回了同明殿，看到刘娘正在窗前浇花，随口问道：“婉儿又出宫了？”
刘娘笑着答道：“是。听团儿说，婉儿和程亦薇两个人一大早就出去了。”
武媚娘摇摇头，颇为无奈：“你知道也不拦着她，就让她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把她的性子惯出来，以后就更不听话了。”
刘娘伸手试试花盆里的土，收起水壶笑道：“婉儿呀，还是小孩子心性，真要惯坏了，那也是天后娘娘惯的，老奴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武媚娘哈哈大笑，随后拟了圣旨，命团儿召长安城的信使进来，将自己给李贤的书信和《少阳正范》《孝子传》连着流放刘纳言的圣旨一块交给来人，命他交给太子本人。
当信使奔往长安城的时候，上官婉儿和程亦薇二人正在洛阳城南市的胡商铺子里游逛。不消说，两人这次又是满载而归。上官婉儿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又将手里瓷瓶的瓶塞拔起，放在鼻子下面闻个不住，一时不防，撞到了卖胭脂水粉的摊上，那些瓶瓶罐罐东倒西歪，红的黑的流得到处都是，那正忙活买卖的摊贩惊叫起来。
上官婉儿也吓了一跳，连连赔不是。这种小商贩本是小本经营，自己的生计被人毁了岂有不急的，只抓着上官婉儿的袖子不放，让她赔。上官婉儿转头看向程亦薇。
两人刚刚在胡商铺子里已经把身上的钱用光了，程亦薇也不着慌，顺手拔下头上金簪递给那大喊大叫的小贩，嘴里说道：“这金簪给你，拿去还了钱，足够抵你这些东西了。”
小贩斜眼瞄了一下，那簪子黄澄澄的，成色极好，而且上面镶着一颗红色珠子，想来也是价值不菲，正要伸手，上官婉儿拦住了；“不用，拿我的就好。”一边说一边就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枝玉簪来。
程亦薇立刻急了：“姑娘，那是夫人给你的，你怎么能随便给人？况且我那簪子本来给他就亏大了，你那簪子换我这簪子十枝也够了，岂不更亏？”
上官婉儿摇摇头，正要说话，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二位姑娘别争了，还是我给吧。”
两人转过头去，却是一个仆妇打扮的老妇人。只见那老妇人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那小贩。那小贩眼看着一笔横财从眼前溜走，气恨难言，然而周围已经聚集了一大堆人，到底不敢闹将起来，只好收下作罢。
这老妇人一手一个拉着上官婉儿和程亦薇走过去了，到了开阔的地方方停下来说道：“瞧两位姑娘出手不凡，是大家里出来的吧。好了，现在没事了，赶紧回家吧。”
上官婉儿连忙摇头，把那玉簪往老妇人手里塞，一边说道：“我们怎么能让老妇人替我们出钱，这支簪子还请老妇人收下。”
老妇人笑容和蔼：“姑娘，你这簪子换我那点银子一百倍也绰绰有余，就不用还了。我瞧两位姑娘都是面善之人，不想看着你们被那小贩蒙蔽了，所以才说话的，本来也不是大事，没关系的。快回家吧。”又伸手指指旁边小巷子，“你瞧，我就住在这里，往里走第三家就是。两位姑娘闲来无事来我家瞧瞧我这老婆子，就是还我钱了。”
上官婉儿见这老妇人只是不收，一想，既然知道了她住的地方，下次出宫，登门拜访的时候再还就是了，便称谢作罢。
于是三人在巷子口作别，老妇人进了巷子，上官婉儿和程亦薇回宫。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