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光》因蔓不断

2、第 1 章

　　“醒了，醒了，上天保佑。”

　　“摇光，摇光？”

　　摇光睁开眼睛，几道关切的目光正灼灼地望着她，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像烤盘上的肉，火辣辣的就快熟了，她微微转头，想避开些，却发现自己的头根本动不了。

　　一个护士挤了进来，把围在病床旁的人们推开了些，“让开一下，你们让开一下，让医生诊治。”

　　“秦摇光？”一个身着白袍的医生探身靠近她，“听得到的话应一声。”

　　“嗯。”摇光一惊，被自己沙哑暗沉的声音吓了一跳。

　　医生拿出手电照她的眼睛，又把自己的手指置于她掌心让她握紧，做了一系列检查后，才转身对站在病床尾的那些人说，“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太好了，”沈怡放下悬着的心，“可她的声音怎么怪怪的？”

　　医生解释道，“那是因为药物的关系，药效过了就好了。”

　　医生说完，携着护士离开了病房，本来因为护士威吓缩在床尾的人又拥了上来，紧紧围住摇光。

　　“摇光，你命好大。”秦璇玑扒在床沿感叹道，摇光用余光扫了她一眼，璇玑你个没大没小的，这种时候叫声姐你会死啊，可惜嘴里却是一句话也吐不出，只好由着璇玑说，“车都撞烂了，你只有轻微骨折，医生都说一般这种情况，乘客都是伤重不治的。”摇光腹诽，璇玑你个没良心的，难道你希望我伤重不治，璇玑却只继续说，“那个卡车司机伤的也好重呢。”

　　摇光这时想起来了，当时她发生车祸，是与一辆水泥搅拌车相撞，那辆大车从她右边的小路开出来，以高速右转，她看到它时已经来不及了，生生地撞了上去。若是那大车司机都受了很重的伤，自己为什么会只受了轻伤呢，隐约间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好了，璇玑，你别叽叽喳喳吵你姐休息。”沈怡道，“摇光也醒了，你们都回去吧，我在这边照顾她就可以了。”

　　“伯母，”旁边一直没发声音的庄凌此时开口道，“你们都在这里守了一晚上了，都回去休息一下吧，我来照顾摇光就好。”

　　“那怎么行，”沈怡赶紧说，“你今天还要上班吧。”

　　“没事，”庄凌说，“我已经跟公司请假了，伯母你回去休息一下，再给摇光煲些补汤喝，她躺在医院里，我不守在旁边总觉得心神不宁的。”

　　“行了，妈，”璇玑走过去搀沈怡，“你就不要抢姐夫的表现机会了，我们走吧。”

　　沈怡见庄凌与璇玑这么说，便也不再坚持，探身抚了抚摇光的头发，温柔道，“那你好好呆在医院，妈回去给你煲汤，你想喝什么？黑鱼汤好不好？有助康复的。”

　　摇光见沈怡一脸疲惫，眼下青影明显，心下难受，怪自己不小心，惹的妈妈担心整夜，眼眶便有些红了，有些哽咽地轻轻“嗯”了声。

　　沈怡笑了笑，安慰道，“都那么大了，还爱发嗲，不用担心，你很快就会恢复的。”

　　待沈怡和璇玑走出了病房，庄凌才拉了把椅子在摇光边上坐了下来，轻声道，“摇光，你渴不渴？”

　　摇光想点头，脖子上支架却让她动弹不得，好在庄凌还是体贴地说，“你挂着水，身体应该是不缺水，我给你把嘴唇润润，可好？”

　　摇光感动的要哭了，交个男朋友，平常不觉得什么，关键的时候可真给力啊。

　　庄凌用棉签沾了水，慢慢地湿润着她的嘴唇，摇光顿时有种久旱逢甘露的感觉，心中暗自赞叹，虽然庄凌平常一副书呆子的样子，照顾起人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可惜自己受了伤，这次跟的线算是泡了汤，不过，要是官员的情妇还没离开本市，那说不定还有机会，于是她撑着沙哑的声音对庄凌说，“新闻。”

　　“嗯？”庄凌似是没听清，站起来把耳朵凑到摇光嘴边，她只好用力说，“新、闻。”

　　庄凌转头看她，笑着道，“你还真是个工作狂，放心吧，昨天晚上你们主编来过电话了，说是另派了人去跟这条线，让你放心休养。”

　　摇光看着庄凌，顿时大惊失色，眼前的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抹温柔，哪里还是记性中神情木讷，四眼田鸡般的书呆子样。

　　这个人不是庄凌，摇光觉得背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为何要冒充庄凌，如今妈妈和妹妹都已离开，只剩自己一个人，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怎么了，摇光？”庄凌关切地望着摇光，“怎么满头大汗，你不舒服了吗？要叫医生吗？”

　　“你是谁？”摇光狠狠道，太过用力，嗓音像是破锣一般。

　　“你怎么了？”庄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随即向她伸手过去，摇光下意识想避，却忘了自己并不能动，让他一下按在了额头上，“没发烧啊。”

　　摇光不再开口，只狠狠瞪着他，庄凌似是觉得无奈，从口袋里摸出皮夹，翻开置于摇光面前，指着里面两个人的合照，道，“我是庄凌，你忘了？医生说你是骨折，没说会失忆啊。”

　　摇光看着眼前的照片，照中的自己笑眯眯地靠在旁边人的身上，而旁边搂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眼前的庄凌。

　　摇光闭上眼睛，脑中一片混乱，庄凌应该是个书呆子没错吧，是她在图书馆认识的没错吧，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真的被撞成失忆了？

　　“怎么回事？”刚刚检查过摇光的孙医生，听见庄凌按呼叫铃，从病房外走了进来。

　　庄凌对他道，“她好像失忆了。”

　　“失忆？”孙医生手插在口袋里，沉思了半晌，“应该不会啊，我们检查过脑CT，事实上脑部并未受到撞击。”

　　“秦小姐，”孙医生探身到摇光的面前，“你这有可能是受惊后的反应，产生了认知失调，请你保持平静，对康复会有帮助。”

　　摇光看着面前医生一脸笃定的样子，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乱了？可是她明明觉得记忆很清晰啊。

　　“你吓死我了。”庄凌坐在床沿，执起她的手，“若是你不记得我了，那我该怎么办。”

　　摇光看了看他满是担心的俊脸，心中顿觉苦恼，若真的是自己出了问题，平白被忘记的庄凌确实很可怜。她闭上眼睛，不想再看他的脸，赶快先睡一觉吧，也许等她睡醒了，那个什么认知失调就已经好了。

　　～～～～～～～～～我是代表摇光睡了一觉的分割线～～～～～～～～～

　　庄凌坐在床边，将手中已经削了皮的苹果切成小小的，一块一块慢慢放进摇光嘴里。

　　摇光斜靠在床头，一边吃苹果一边听庄凌说话，他的声音温柔好听，说到有趣的事情自己会先抿嘴微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整个人干净清爽，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可是，摇光叹了口气，他仍然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摇光还清楚记得认识庄凌的那一天。

　　那时摇光为了调查一条新闻的背景，到图书馆去找历年旧报纸，她在阅览室泡了整整一下午，在旧资料中反复查找，等她终于从图书馆里出来，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虽然图书馆的旧资料室事实上还是非常干净整洁的，但摇光就是觉得自己满手油墨，灰头土脸，她无精打采地走出图书馆大门，就被一个男生拦在了面前。

　　他比她高半个头，鼻子上架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头发像是抹过发腊，却又因为天气太热耷拉了下来，乱糟糟的像个鸟窝，身上的T恤被汗水打湿，粘粘地贴在身上，整个人唯一还能看看的，只有那张还算的上斯文的干净脸庞。

　　摇光正想开口问他想干什么，却已经被他一阵抢白，“你怎么现在才来，你知不知道已经过了四点快两个小时了？”

　　摇光抬手看了看表，确实快六点了，于是问他，“是快两个小时了，然后呢？”

　　“然后？”他看来很生气，“明明约好四点的，你为什么迟到？”

　　摇光上下看了看他，觉得有些同情，本来自己忙了一下午毫无收获已经够倒霉了，原来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三伏天里站在大太阳底下等了两小时，还被放了鸽子。

　　本来想直接告诉他认错人了，但摇光却改变了主意，只对他道，“我在图书馆里看资料忘了时间，对不起啦，不如先去吃晚饭吧。”

　　他虽然有些生气，但还是答应了她的邀请，吃饭的时候她旁敲侧击，才知道原来他叫庄凌，是电脑程序员，平常都是跟代码打交道的，这次是约了网络上聊了好久的网友见面。

　　庄凌不愧为呆头呆脑的挨踢男，整个人木讷非常，说起话来还经常带着专业术语，让摇光有种遇见外星人的感觉，但在听说他可以通过网络查找到一些久远的资料，比图书馆里的资料更齐全时，她便打算暂时冒充那个放了他鸽子的网友，一方便让他不要太受打击，一方面又可以叫他帮自己找资料，名副其实的互惠互利。

　　她跟他说自己换了网络帐号，他居然也没起疑，在接触了一段时间后，摇光觉得虽然跟他是有些沟通不良，但他为人还是单纯又可爱的，自己一直欺骗他也于心不忍，在那条新闻结束后，便向他坦白了，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怪她，还希望能够跟她进一步交往。

　　摇光正值空窗期，虽然觉得庄凌离自己理想对象还有一段距离，还是打算跟他试试看，可是他实在呆到令人发指，做朋友时已经无聊透顶，交往两个月摇光就觉得自己到了极限。

　　哪像眼前的他，长相变帅了不说，还温柔贴心的像要滴出水来。

　　如果是自己认知失调，那记忆中的那个他是怎么回事，那些事明明是发生过的呀。

　　想起自己手机中还有跟庄凌的自拍照，摇光说，“你能不能把我的手机拿给我？”

　　庄凌有些疑惑，却还是到她的包里把手机拿给她，只是不忘关照，“医生说过，病房里都是医疗仪器，不能打电话。”

　　“嗯。”摇光接过手机，一边翻看照片一边问他，“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庄凌面色一下白了，问她，“你还是不记得我？”

　　摇光看到手机里庄凌的照片，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记忆有些混乱，你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庄凌显是觉得有些委屈，眼眶都有些红了，却还是点点头道，“我们是在市立图书馆门口认识的，那时我约了网友见面。。。”

　　他的故事与她记忆中一般无二，她呆呆地望着他，看来唯一不一样的只有他这个人了。

　　他说完了他们的事，问她，“你一点也不记得么？”

　　她摇摇头，“你认不认识一个人？”

　　她把记忆中他的长相描述了一番，他皱着眉听，想了一会儿，从手机里翻出张照片，递到她面前，“你说的是这个人？”

　　摇光看照片，这是庄凌和另一个人的合照，而那另一个人，赫然便是记忆中庄凌的样子。

　　摇光问，“是这个人，他是谁？”

　　“以前是我的同事，好朋友，”庄凌拿回手机，问她，“你不记得他了？”

　　见她摇摇头，庄凌才一脸痛心地道，“我跟你交往以后，带你跟他一起吃过饭，结果，他却对你有了不轨之心，骚扰过你几次，你非常讨厌他的，你不记得了？”

　　完全的记忆空白，摇光觉得有些晕，自己怎么会把讨厌的人认作男朋友的？

　　摇光问，“他，现在在哪里？”

　　庄凌说，“被我警告过几次，辞职了，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摇光，我把妈煲的汤拿来了。”璇玑从病房外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保温桶，不用单独再跟庄凌面对面，摇光暗暗松了口气。

　　“庄凌，”摇光说，“让璇玑在这里陪我好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璇玑应道，“是啊，姐夫，有我看着摇光，你放心。”

　　庄凌凝视了摇光半晌，才微微叹出口气，“好吧，我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再过来。”

　　“不用了，”摇光赶紧拒绝，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急切，赶紧改口道，“你今天已经请假了，明天再不上班不好，我晚上也没什么事，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庄凌面色有些无奈，却也只点点头，“好吧，都依你，那我走了。”

　　待庄凌走出病房，摇光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了下来，璇玑盛了碗汤，端到她面前，奇怪地问，“你干嘛那么紧张的样子？”

　　摇光就着璇玑的手喝了口汤，问，“你不觉得庄凌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璇玑想了想，才道，“有啊。”

　　摇光眼光亮了亮，璇玑却道，“我就是不明白，你这个样子，他干嘛对你死心塌地的，二十四孝男友，有没有？”

　　“死丫头。”摇光啐她，“你什么意思？我哪个样子了？”

　　璇玑又喂摇光喝了口汤，才道，“你不知道你自己什么样子啊，你就是没心没肺，你以前交过的那些男朋友，你哪次是真心真意对人家的了？”

　　摇光反问，“我怎么不真心真意了？”

　　“反正不关我的事。”摇光喝光了汤，璇玑拿碗去收好，“你不喜欢他们，不真心真意也没关系，但是我不希望你这样对庄凌，他这个人单纯的像个傻瓜，经不起你折腾，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乘早跟他说清楚。”

　　璇玑是庄凌那一国的呢，摇光闭上眼睛，既然自己觉得庄凌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不如像璇玑说的那样，乘早了断好了。

　　“对了，”璇玑放好碗，坐到床沿，伸手到床头柜上拿了个苹果，道，“妈已经通知爸了，他说会尽快赶回来。”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用叫爸专门回来的。”摇光想了想，对璇玑说，“你能不能帮我去找我那个主治医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