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龙》凡嚣

35、第十六章

　　璃有时会帮着瑞璕瑞珂看顾瑱，大多数时间她会找个地方自己练习法术。
　　前几日族中几名年迈的完龙自请归无，这才换来了完龙瑱的诞育。
　　瑱的天赋极高，在百年之内就能熟练操控简易的法术。璃的进步虽然不及他明显，却也很是扎实。
　　瑞珂与瑞璕商议了一番，决定将他们都留在岛上，亲自教授法术。
　　偶然的一次情况下，瑞璕教授璃使用远目的法术时，心念电转间竟是用上了秘法，依循着心中所想，视线再度落在了极地之渊上。
　　手无意识地我成了拳，他定睛看了一会儿，才从同色的冰原上分辨出剡的存在。那人俊美而英挺的面容有大半被积雪所覆盖，冰雪般的脸色好似血液已经不再流动。他闭着目，良久未有动作，死寂的神情一如雕像。若不是有法阵的光芒映照着他的轮廓，有轻微的呼吸起伏，瑞璕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距离瑞璕上一次使用秘法，已过去了百余年，这时光于他而言，不过转瞬间，但是对于剡来说，或许漫长得近似千年。
　　他竟还活着……瑞璕分不清自己在知道这一点时，心头的悸动是为了什么。
　　要不要——救他？
　　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连瑞璕自己都有些吃惊，他收了法术，却见璃正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瑞璕问：“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珦在海边发呆呢。”璃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可是一下子就没有了，我的法力还是太低了。”像瑞璕大人就看了好一会儿。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大人一样运用自如就好了。她在心里想着。
　　瑞璕吩咐她自行练习，自己则返回了源水边。

　　刚自龙宫回来的瑞珂刚坐到瑞璕身边，就将今日听到的消息全部说与了自己的孪生子听。
　　“有两名修罗族硬闯了仙界，被神将重伤，逃了出来。”瑞珂叹气，“只怕他们是想救修罗王，难得修罗如此忠心。”只是修罗王并未被关押在仙界，想来他们也并不知道。
　　瑞璕的眉头微动，“倒是重情义。”
　　“瑞璕，你可知道凡人也将要立君王。”瑞珂忽而道。
　　“与我们何干？”瑞璕不甚在意。
　　“天帝命王上按时排除真龙守护人界各处的君王。”
　　“什么？！”瑞璕猛地转过头来。
　　“只怕天帝是想削弱我族的实力。”瑞珂蹙着眉，“原本‘人界’不过是个俗称，现在竟是废去了‘地上界’的称呼，将人界之称定了下来。”
　　这是想要扶持那群弱小的凡人不成……早在对方还是东君时，就不是什么坦荡之人，风流成性也就罢了，如此打压龙族的手段让人心寒。他不禁想起连魂魄都没能留下的琏，眸光黯淡了下去。
　　正在此时，从上方传来的响动。二人同时抬头，只见亮点黑影自高处迅速接近，瑞璕翻手张开阵界，与瑞珂一同站起身来。

　　骁铎与榴双双掉在了阵界上，好半天才爬起身。
　　瑞珂扬袖送出一阵清风将两人移至桃花林外，以免源水主动攻击。他转而挥退了前来查看情况的琅，这才随着瑞璕走了过去。
　　看着孪生子几乎别无二致的容貌，骁铎愣了一下方拱手施礼道：“二位便是瑞璕大人与瑞珂大人罢？”
　　微微颔首，瑞珂道：“你们来此是……”
　　榴松开捂住右臂伤处的手，嘴唇煞白，目光却异常坚定，“我们希望两位能告知吾王在哪里。”外貌虽是娇小玲珑的少女，可榴的年岁不知几许，好不容易与骁铎一起处理了修罗界的内乱，这才抽出时间来找寻修罗王，突击仙界不成，立刻便想到了来此处寻找方向。
　　“他在极地之渊。”瑞璕开口道。不意外的看见两人在听见他声音的瞬间，产生了一瞬间的怔忪。
　　“……王喜欢的人就是你罢。”榴忽然如是道，“王上为了你才被囚在了那里，难道你就没有过半分愧疚么？”即便方才不禁为他美妙的声音所迷醉，榴也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整了过来。
　　瑞璕神色不变，更不见丝毫恼怒之色，他平平淡淡地回答：“愧疚又有何用，于事无补。”
　　“你——”榴细眉一挑，骁铎一把拉住了几欲发作的她。
　　眉目清冷地扫了两人一眼，瑞璕的唇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不送。”
　　终于忍不下去的榴大力挥开骁铎的手，榴左手一张，一把巨大的铁锤握在了手中，直接砸向了瑞璕。
　　已走出一段距离的孪生子同时回头，源水转瞬间旋起了一道巨大的水柱，直接扑向了榴。虽然被骁铎即时拦腰抱住，免去了撞上后头树干的痛楚，可腹部也被水柱的冲力撞得生疼。待得他们站稳时，已不见孪生子二人的身影。
　　珦在远处等候多时，此时才慢慢走了出来，骁铎下意识挡在了榴的前头，略有些警惕地看着对方。
　　不想对方却只是微微一笑，极为有礼地拱了拱手，“瑞珂大人让我前来送二位离开。”

　　一阵暖意慢慢化开了他身上的冰雪，他逐渐恢复了直觉，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视线先是一片模糊，而后逐渐清晰。
　　面前之人身着王袍，立在极地之渊的风雪之中，仍是一派翩翩风度。
　　暗红色的眼睛里倏地绽出冷光，他过了很久才让自己发出声音：“东君……”
　　“修罗王，你可唤错了，朕现在是天帝，东君已是十多年前的称呼了。”天帝口气温文中透着威严，“而今的天界是朕的，往后也一直会是。”
　　剡意味不明地冷哼，狂狷之气尽显无疑，丝毫没有阶下囚的模样。
　　天帝只抬了抬手便有雷电撕裂长空，径直落在了剡的身上。剡皱眉，一声不吭。天帝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朕今次来，只是知会你一生，你很快就要从这里出去了。”
　　半抬起眼，剡的神情没有分毫变化，天帝却是一哂，“你的手下曾闯进仙界想要救你，只可惜找错了地方。不过他们倒也懂得变通，转而去了源水”
　　冰冷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心中掠过无数年头，表面上依旧是仿若未闻的模样。
　　“修罗王，朕对瑞璕可一直都好奇得很呐，只可惜他总有理由拒绝朕的召唤，实在不给朕面子。”天帝轻抚自己帝冠上的绶带，眼见剡盯着自己的目光越发森冷，天帝抬脚踩在了剡的肩头。纵是做出如此粗鲁的举动，他仍是维持着那温文的笑意，只是逐渐施加力道试图将剡踩在地上。
　　修罗王的身体纹丝不动，眼底的怒火烈烈燃烧，暗红色的眼睛转为鲜红色。
　　“你一直想将朕以及先帝踩在脚下，只可惜你永远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从你对瑞璕心动开始，就注定你是个失败者。”天帝眉头一沉，足下施力，只听一声闷响，修罗王的肩胛骨被生生踩碎。
　　除非毁了修罗王的妖剑，否则，没人能杀死修罗王。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大费周章重又启动极地之渊的法阵困住修罗王，以期用法阵来消磨他的修为，令他修为散尽再也控制不住魑魅，由魑魅反噬而死。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未能起效。
　　剧烈的痛楚因过度的寒冷而并未给早已冻僵的身躯带来多少感知。剡竟在此时笑了起来，冰冷的嘲讽，一如冰雪，“洛芸终有一日会背叛你，只要你一日是天帝，只要她一日是狐妖。”他的语气中不带丝毫揣测意味，笃定得好似断言一般，“天帝，本座拭目以待。”他如愿看到了天帝蓦地冷下去的表情，眼中的讥讽越发深重起来。

　　“……王喜欢的人就是你罢。王上为了你才被囚在了那里，难道你就没有过半分愧疚么？”修罗族的少女质问着。
　　“瑞璕，跟本座走罢。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本座都可以带你去。”
　　“这三界之中，唯有本座能成为你的伴侣，任何一条雌龙都配不上你。”
　　“这天下本座自然是要的，你，本座也要。”
　　那人说的话，他都记得，他以为自己根本不在意，他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却不成想，自己竟早就牢牢记下，从未忘过。
　　自有记忆开始，始终沉寂的心，一点点起了波澜，终是乱了。
　　救他？那势必与天帝为敌，不啻于背叛了族人。可若他不去，剡终有一日会挨不过去。没有生物能在极地之渊存活下来，更何况天帝无意让修罗王活着回修罗界。

　　闭起眼，瑞璕此时的表情也只有瑞珂看得出其中细微的变化。瑞珂抿着唇，悄悄握住了瑞璕的手。瑞璕睁眼看过来，瑞珂便冲他笑了笑，“瑞璕，你去救修罗王也无妨。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
　　瑞璕微微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复又垂下眼睫，“不行。”他们二人对彼此而言都太过重要，正因此，他更不能去。背叛天帝，在仙界是灭族之罪。天帝手握的东西，足以令龙族永无繁衍的可能。他做不到拿自己的族人性命作为牺牲。
　　“可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只有你，我可以不顾一切。”瑞珂倾身，轻轻抱住了他。
　　“你之于我也是一样的，可我不能这么做。”瑞璕依靠在瑞珂的怀中，漆黑的发丝互相缠绕，在银色的衣料上蜿蜒。
　　“……瑞璕，我……”瑞珂尚来不及说完，天空中忽有五彩祥云聚集，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云端之上，二人同时抬头，继而站起身来。

作者有话说

　　准时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