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龙》凡嚣

34、第十五章

　　修罗王被关押在了极地之渊，那里是自开天辟地以来中年寒冰冻结的永恒冻土，阴冷刺骨，没有任何生物敢轻易停留。只有罪无可恕的仙人才会被关在此处。而修为再高的仙人，也抵不住使用法力驱散流窜在体内的寒气而不断的消耗，最终的下场无一例外皆是力竭而亡。
　　在冻土中央的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法阵，名为锁神阵，终日流光溢彩。
　　天帝命东君亲自将修罗王押往极地之渊，东君领着剡站在距离法阵上方数十丈的高空上，“修罗王，本君就送到这里了，后会有期。”东君的笑容依旧温和有礼，风度翩翩，却莫名透露出嘲讽的意味。他转手将剡退了下去。
　　锁神阵猛地放出强光，吸引着修罗王不能自主地下坠，落入了阵中央。一道金光闪过，本就被法器所困的修罗王的四肢上又多了数条金链，将他钉在了阵上不能动弹。

　　在他收起妖剑，为了让瑞璕及早被救治而甘愿被擒时，他清晰地听见瑞璕微弱而清晰的声音，“剡……”
　　那是瑞璕第一次在他以修罗王的身份示人时，唤他的名字。
　　瑞璕，瑞璕，瑞璕……现在他可好些了？那般厉害的天雷他毫无抵抗地挨了好几道，自己只是挨了一道天雷就已被麻痹了大半个身子，瑞璕……
　　刺骨的寒意几乎冻结了他的血液，他办低下头去，看见束|缚自己的金色链条，折射着冰层的冷光，金链灿亮得近乎炫目，就仿佛是瑞璕的金眸在阳光下的颜色。
　　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人而罔顾自身的安全，甚至几乎就放弃了自己原先一直坚持的目标。
　　东君——这一切，他都记下了。
　　暗红色的眼眸中泛起了杀意，好似燃烧着火焰。

　　浑身湿漉漉的洛芸被婢女从池水中救起。琏亡去之后，阵界自然消失，处于昏迷中的她也被琏吸走了不少法力，若没有被人救起只怕是要溺死在水中。
　　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的洛芸冷得直发颤。这些日子她虽然一直昏迷，但是阵界只是防水并不防寒，着实被冻得不轻。派人生了好几只炉子，她恨不能化作原形直接趴在炉边取暖。满屋热气熏得她昏昏欲睡，她阖着眼几乎就想打瞌睡了。
　　忽而有人从她后头一把抱住了她，“洛芸！”东君唤着她，紧紧抱住她不放，“你可算回来了，本君挂念你多久你可知道？”
　　“这我可不知道，我在阵界里冻得半死，你还是让我歇息罢，你抱这么紧我快不能呼吸了……”她又不会生出翅膀飞走，勒那么紧做什么？
　　“幸亏你没事……”他的眼底闪过狠戾的光芒，伸手抚摸洛芸长发的动作却是极为温柔，“值得本君用心的人，独独只有你一个。”
　　怀里的人始终沉默，东君不禁觉得有些恼了。他低头，“洛芸你……”一张熟睡的面容映入眼中，他自行消了音。不知何时她竟是睡着了。这小狐狸……他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轻轻地将她放回床上，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后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洛芸睁开了那双妩媚漂亮的眼睛，神情流露出了一丝尴尬。一直以来，她想要争取到的，东君的心，现在看来似乎是成功了，但是为何她是这般不安？天性里的直觉令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祥之感。
　　她揪紧了身上的大氅，蜷缩起身子，在温暖的火炉旁瑟瑟发抖。

　　“瑞璕。”
　　他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隔着水，隐隐约约有些模糊的沉闷，并不能听清。他睁开了眼睛，透过水面看见了岸边的人。微微张唇，他吐出了一口气，“瑞珂……”尚且全身无力的他被瑞珂慢慢扶出了源水。
　　“还很疼么？你的伤愈合得很缓慢，王上施了很多法术也不起效。”瑞珂心疼地请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醒来就见你躺在源水之中，流了好多血，连源水都变成了浅金色……”
　　瑞璕握了握瑞珂的手，声音还带着无法掩饰的疲倦，“再让我休息一会儿我就会好的。”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金色的眼眸被长长的眼睫盖住，他再度沉沉入睡，瑞珂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能更好的依靠在自己的身上。

　　直至五天后，瑞璕擦真正地苏醒过来，伤势也已经大致复原。
　　瑞珂隐约察觉到了瑞璕有了某些变化。那不易令人察觉却也真实存在着的变化。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修罗王他现在怎样了？”那日龙王恰来，瑞璕口吻平淡的询问让瑞珂的心颤了一下。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孪生子，却发现对方并未回应他的视线。
　　龙王亦是一惊，未想他会有此一问，顿了片刻后道：“早些时候就被关押在了极地之渊，是东君亲自押送去的。”
　　眉头微微一蹙，瑞璕不再说话，低着头不知是在沉思些什么。

　　“你要取而代之？可是天帝尚在，你这是——”洛芸有些惊慌地看着东君，这消息太突然，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那位置迟早是本君的。”东君微微冷笑，“而今修罗王被关押在极地之渊，修罗界群龙无首，可天帝起码还能拖延上万年的光景，到那时本君还能随心所欲支配修罗界么？”
　　洛芸语塞，半晌后问：“我能为你做什么？”
　　东君微微一笑，“地上界很快就会有新的主宰，洛芸，妖族横行的时代该过去了。”
　　“洛芸明白了。”她低声应着，眼底暗光连闪。

　　此时正在地上界的禾晓正对着面前的那条的尸体闭目冥想。
　　被琏所孕育而出的黑蛟吸汲了无数力量却早早毙命于龙王手中，多日下来竟不见丝毫腐烂的迹象，同样的，它的蛟珠也并未离体。
　　没有龙族锋利的爪子，禾晓的剑也切不开它的身体。可他想要那颗蛟珠。有了它，他可以增进许多修为。甚至也许在苦修之后能成仙也说不定。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最终，结束了冥想的禾晓并未睁眼，低声念了一句咒文，化作烟雾进入了黑蛟的体内。过了许久，那黑蛟慢慢有了动作，暗金色的眼睛重又亮起了光彩。
　　它扭动了一下身体，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画成了人形，“瑞珂……”容貌邪魅的男子低低唤出了这个名字。
　　他已经不记得睁眼前的一切，脑海中唯一存在的，就是这个陌生又熟稔的名字。他的目光有些茫然，“瑞珂？”他很清楚那不是他的名字，那么……瑞珂是谁？究竟会是谁？而他自己，又是谁？

　　瑞璕，跟本座走罢。离开这里，你想去哪里，本座都可以带你去。
　　瑞璕猛地回神，惊觉自己竟又想起了修罗王先前说的那句话。
　　若当时自己点了头……
　　他拍抚了一下璃的背部，对方抬头冲他一笑。他抬眼远望天际，隐约有叹息划过唇角。
　　只要他一天是瑞璕，他就一天不能离开源水。他回应不了那人的感情，甚至做不到点头答应，他什么都给不了。
　　天帝将剡关押在极地之渊，想来是暂时不想与修罗界再有交锋。这些日子以来，天界、龙族的伤亡都太惨重了，而此时修罗界群龙无首应是会有内乱。待到他们拥立了新王，天界也已经整顿完毕，甚至可能在新的修罗王出现之前，就能挥兵修罗界。
　　想了想，瑞璕伸出手掌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上。移开时，金色的眼眸失去了焦距，空空洞洞却散发着异样炫目的光彩。
　　龙族的秘法令他只用了片刻的时间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人。
　　苍茫的冰原之上，修罗王正困坐于法阵之中。他的身上尚未有冰晶凝结，蜿蜒在法阵冰面上的锁链已与冰雪同色，接触到他身体的部分倒维持金灿灿的光泽。
　　恐怕再过不久便是极限了罢。

　　似乎察觉到了不知何处而来的注视，修罗王抬起头，环视四周。动作较寻常迟缓了不少。正因着这动作，瑞璕看见了他披散的长发所掩盖的伤口。
　　也幸得这里极其寒冷，伤处的血已经凝结，却更显狰狞。
　　瑞璕并未料到修罗王能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与他目光相对的那一刻，瑞璕一怔。
　　“瑞璕……”修罗王的唇动了动，暗红色的眼眸中依稀闪烁着光，“瑞……璕……”他无声地唤着。
　　瑞璕的法术只能令自己看到剡的嘴唇一张一合，并不能听见他的声音。
　　但剡一直在重复这个唇语，瑞璕也渐渐看出了他在说什么。那是……他的名字。剡一直在唤着他的名字。
　　心口一阵紧缩，瑞璕散去了法术，不再看下去。
　　注视着他的视线消失了，剡重又低下头去，又不禁一哂。为何这般肯定那道视线的主人一定会是瑞璕，甚至还感到了不可抑制的欣喜？简直无可救药。剡在心底嘲讽着自己，重又闭上双眼，留存力量用以抵御无时不刻想要冻结自己的寒气。

　　三个月后，天帝退位，东君登基称帝。而上一任天帝自始至终未露过面，连诏书都是由东君负责公开。有人传言，上一任天帝已死，下手的正是东君。但这个传言未过多久就消失了。传出这个说法的人，也很快就从仙界消失了踪迹。自此之后，再无人提及此事。
　　源水之中，一条完龙诞育，其名瑱。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