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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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修罗王即向仙界宣战。龙族领命迎战，不过数日便伤亡惨重。修罗王的魑魅之下，龙族金色的血液浸染了大地。
珦负责看顾璃，琅与玕不断将亡去的族人送入桃花林，但无论瑞璕怎么做，都无法破开魑魅的阵界。他只能施法保住族人的尸身不会化去，却对眼下的状况毫无办法。
他跪坐在源水旁，双手并不太熟练地弹奏着瑞珂的琴。良久不见源水有所动静，他只能停手，脸色微白。
静修中的瑞珂断不会察觉到外界的变化，他也无法感知在源水中的瑞珂是否会发生什么情况。连瑞珂都不能回应他，那种被孤立了的感觉令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可生而为龙，与生俱来的骄傲又使得他不会将自己的脆弱展露出来。
在这样下去，龙族现有的族人也都将尽数亡去……瑞璕环视四周，族人的尸首已经摆满了草地，因为笼罩在法术之下，他们的轮廓都微微泛着光，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他微微蹙眉，林外，琅抱着一名龙女的尸首跪在了那里。
“大人，瑛也战死了……”琅说到，“王上说若仍是解不开阵界，便……便收去法术罢。”为了维持法术的效力，瑞璕已经耗费了巨大的精力，而眼见他与瑞珂的天劫将至，龙王自是忧心不已。
瑞璕猛地站起身，“不行！”他第一次这般声疾色厉地说话，眼中金光大盛。那岂不是放弃了他们？化作水的龙族，就再也无法转世，他怎么可能听命收起法术？即便是王上亲至，他也不会照做。
“大人，您与瑞珂大人对于龙族而言，与王上同样重要，你们守护着源水才有如今繁盛的龙族。恕琅斗胆直言，只要两位大人还在，龙族即便是灭亡了也还是会有重生之日。所以，还请大人保重自己的身体，别再——”琅的话被瑞璕抬手制止。
无声地叹了口气，瑞璕只是接过了瑛，迈步往回走。
琅抬头唤：“瑞璕大人，还望三思。”
瑞璕的步伐顿了顿，面色微沉，不予回应。
“龙族撑不了几日，天帝很快就会派你领军的罢。”本应在战场上的修罗王此时却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东君宫中，而两侧的东君宫侍从们好似习以为常般视若无睹。
东君命人奉茶，端坐于上位的他神情不变，仍是微微笑着，“父王所想，你猜的几乎分毫不差。你自可放心，到时本君定不会与你正面交锋。”他的食指凭空一划，一卷兵力分布图就落入了修罗王的手中。
剡用那双暗红色的眼睛略微扫了一眼那张图，了然于心，五指一张，施力粉碎了它，“如此，本座告辞了。”
“可有要事需办？若不介意，不如一同用膳可好？”东君礼数周全道。
眼神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东君，修罗王倒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却没有丝毫笑意，“东君好胆识，也不怕旁人去天帝那儿乱嚼舌根么？”他问。
温文一哂，东君行至修罗王身边，“若论别的本君不敢说，但管束下人还是办得到的。”
“还是改日罢，今日确有要事。”东君看似无害，却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功夫，天帝子嗣不少，偏生挑了这个排行十七的皇子作东君，也不会是因为他表面的恭顺。
“那本君不远送了，修罗王慢走。”东君拱了拱手。
修罗王还礼，自东君宫的密道离开。
“夫君……”琏由两名仙婢扶着，从门外走入，不日即将临盆的她非但没有身形臃肿，反倒是骨瘦如柴，唯有腹部高高隆起着，就好似全部的精血都给了腹中孩儿一般，脸色更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显得尤为荏弱。
东君看向她，眸中含着温情，“不好生歇着，怎么出来了？”
琏依入他怀中，神色楚楚，“醒来时忽觉心慌，只想着来见夫君一面。”她细声道，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颤抖。纤纤素手被东君轻握住，琏抬眼看向对方，眼中含着千言万语，“夫君……”
在琏微凉的脸颊上落下一吻，东君揽紧了琏单薄的身子，“现下见着了，可觉得安心了？”他低声问。
微微颔首，琏笑了起来，明明已嫁作人妇，可笑容却依旧带着少女般的娇羞青涩，“嗯。”
“出来走走也不错，整日闷在屋中对胎儿无益，不过切记别在外逗留太久，你身子不好，仍是得以休养为主。”东君又软言说了几句，哄走了琏之后，立刻转头望向了屋顶的横梁，“还不下来？”
妖|艳|惑人的九尾狐坐在雕花横梁上，交叉着双腿的坐姿万般撩人，她浅浅勾唇，向东君抛了一个媚眼，“琏儿可要保重身子，别让为夫担心……”她模仿着东君的口吻，将他方才的嘱咐又重复了一遍，言罢娇笑连连，“殿下这体己话可是说与了不止一个人听的罢？”
“吃醋了？”东君向她张开了双臂，九尾狐仅是停顿了一下便跃下横梁扑入了他的怀中，霎时间，绣着精致暗纹的层叠纱衣与那漆黑的长发遮没了东君的视线。他收紧手臂，抱住了洛芸，“放心，有一句话，本君只对你说过，并且——不止说一次……”他低头，在洛芸的耳边耳语了几个字，洛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瑞璕倚在桃花树下，微闭着眼，似是因为疲惫而稍作浅眠。他的周围，亡去的族人仍维持着死时的模样，仿佛只是在做着不会醒的梦。
忽然有火焰烧灼的热量扑面而来，瑞璕睁眼，但见暗红色的人影手持着火把立在不远处，瑛的尸首已被点燃。
他惊起，手一拂熄灭了火焰，“你做什么？！”他略有些匆忙地走过去，见瑛的半个身躯已被烧焦，他蓦地沉下脸，转头看向了对方。琅等人并未到来，他猜测或许已然——
“本座没要他们的命。”好似猜到了瑞璕的心思，剡转手就将火把熄灭，“更不会伤你分毫。”
瑞璕面带戒备地看着他，“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再来此处。”他从未出手伤人，但修罗王已与仙界开战，杀了他这么多的族人，甚至——封锁住了源水。
“为何不该？”修罗王上前一步，“本座就快要得到仙界了，瑞璕，很快三界都将是本座的。”他用暗红色的眼睛盯住瑞璕，“你，自然也是。”
“只要你解开阵界，让我亡去的族人尽数归无，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瑞璕沉默半晌后，如是说道。明明是修罗王的阵界阻拦了族人的归无，可因为他无力破开阵界，他也只能向修罗王低下高傲的头颅。他的骄傲在那么多亡去的族人面前，根本微不足道。瑞珂也在源水之中，他必须要让瑞珂出来。天劫将至，他心知自己无力渡劫，而源水少不了守护之人。他孤注一掷，赌上自己仅有的筹码。
剡闻言，却是冷笑，“回心转意了？”在那般坚决地拒绝了他之后，又不得不在此时向他低头。高傲的瑞璕，也唯有在面对族人性命攸关的情况下，才会屈服。
半侧开头去，瑞璕心下微赧，但此话既出，他也不能反悔。
从未见过瑞璕露出这般神情的剡，心口像是被什么触碰了一下，瞬间软化了下来，而正想要说什么瑞璕尚来不及开口，就被对方拥入了怀中。
一声叹气于头顶上响起，他抬眼看见了修罗王难得温和的眼眸。
“也罢，只要你点了头……”也只有瑞璕能让他让步至此，而他也知道这是瑞璕的极限。他用力抱紧了瑞璕，像是要将他融入自己骨血之中那般用力。即便是不得已才答应的，他也已经觉得这份欢喜近乎奢侈。
他不仅解开了阵界，更是暂时停止了进攻仙界，在距离仙界几十里外驻了军。
瑞璕连日继夜地将族人归无，脸色较之前又苍白了数分，但所幸，终是做到了。掐指算算，离天劫之日不远矣。他现在即使再去修炼，也无济于事，索性每日守在源水边休憩养神。
琅等人待得伤势好转，即来到桃花林外面见瑞璕。
“大人，您准备何时闭关静修？”珦询问到，“您今日来耗费了不少法力，需得造作准备才是。”
将瑞珂的琴摆在膝头却并不弹奏，瑞璕不说话，半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还请大人三思。”玕还想说下去，琅扯了扯他的袖子，玕只得低下头去。
“我是渡不过这天劫的。”瑞璕缓缓开口，仍是平静如水的表情，见几人面露不接，他眨了眨金色的眸子，如实告知，“而今，我已经连祭祈源水的法力都没有了。”
“为何、为何会……”玕问到一半又噤了声，他想起了那亡去的上百族人，瑞璕独自一人在几天之内就令得他们全数归无。这般消耗，换做他们三人，只怕撑不过两天就会倒下，那么大人——“您这样如何是好？”
瑞璕的目光扫过他们几人，又投向了远处，“一切听凭天命罢。”他似乎是叹息了一声，神情淡漠得却像是在谈论着他人的生死。他若是挨不过，瑞珂便要受累了。
他闭上眼，琴消失在了双手之间，“你们都下去罢。”直至三人远去，才稍稍露出了疲态。
“大人……”怯怯的声音意外响起在一旁，他复又睁开眼，“璃。”
璃从一处树下走出，立定在了桃花林外，两个多月未见，竟是长大了不少，“璃都听到了。“尚未拥有法力的璃仍是幼龙，对水的操控仅止于让溪水泛起几个浪花，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神情有了些许柔和的瑞璕来到了璃的身边，“哭什么？”
“大人，现下战事纷乱，璃想回族中帮着出力。”她抬头看瑞璕，眼泪一个劲地流，看上去好不可怜，但那双眼睛在泪水的洗涤下，却透出了坚定的光彩。她舍不得离开，可也认清了眼下的现实。她不会再妄想自己长不大，幼龙的她几乎做不了任何事情，她要长大，她必须长大，才能变强，才能做想做的事情。
瑞璕抬手轻抚她头顶的发旋，“现下回族里也不安全，还是留下罢。”他说，“你的心意，我明白了。”
璃抽噎着扑入了他的怀中，“大人……”
他抱着璃，轻拍了几下那瘦小的背部。
“璃会很快就长大的，璃会变得很强很强的……”璃闭着眼睛流泪，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这样肆意哭泣。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