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
-
瑱被尧王下令“请”出了皇宫，他本想继续留下，但是瑾却让他依着尧王的意思离开。瑾曾听瑱说起过道王烈成，也知道了他们的约定。道王烈成的身体并不如外表那般健朗，凡人都很脆弱，若是让一个约定拖到下一世，就平添了太多的等待。他让瑱去找道王，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万分后悔自己提及烈成的瑱哑口无言地看着眼睛眨也不眨盯着自己的瑾，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下来。
“大人若有事吩咐，让骥堪差信使告之便是，瑱一定即刻赶来。”
瑾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了，瑱这才离开。
偶尔瑾去尧王书房翻看那里的藏书时，总能看见大将军林霈的身影。在尧国，文官总不及武将多，林霈本就出身书香世家，文韬武略皆是上乘。再者丞相年迈，已经无法长时间在御书房议事，这件事也就交给了林霈。
林霈见瑾安安静静地走进来，立刻站起身，“瑾公子。”
瑾看看他，再看看空空如也的王座，露出了一丝不解的神情。
“陛下在外头散步，已经有好一会儿了，瑾公子等等陛下如何？”林霈见过尧王在面对瑾时可以说是毫无保留的宠溺，那是尧王绝无仅有的疼惜爱怜。
摇摇头，瑾转身向离开，尧王正在此时迈步入内。
尧王凛见着瑾就握着瑾的手引着他往御座而去，在尧王御座的右手边早有一张加座放置了很久，这是连李皇后都不曾得到过的待遇。
“骥堪已经回去了罢。”尧王估算着时间，骥堪在郁灵宫已经待了一整个上午，“你可曾用过膳？”
他点头，看向尧王的金色眼眸里闪烁着微微的光彩。即便尧王已经换过了衣物，他依旧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尧王察觉他神色有异，主动道：“孤刚才处置了一个宫人。”
瑾垂下眼不再去看尧王凛周身那常人所看不见的血雾。若有一日，他的面容隐没于血雾中再也看不清楚，那便是他成魔之时。
夜里尧王在林霈那里就寝，远比从前粗暴的尧王把林霈弄得几度昏厥，血腥味弥漫了一室。
待到停歇已是后半夜，看着昏睡中的林霈，尧王眼底的红光明灭不定，单手扣住了林霈的脖子，林霈朦朦胧胧地睁眼，张嘴发不出声音来。尧王的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林霈的骨头捏碎。
本|能做出反抗的林霈力气并不比尧王小多少，尧王皱眉，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卸下了林霈的手关节，林霈吃疼之下，吐出了胸膛中存着的一口气。
眼见林霈就要一命归西，尧王费了很大的神智才让自己松了手，他的额头沁出了一层汗，林霈乍得自由，猛咳了好几声才渐渐平复启喜。莫名其妙地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回，林霈一头雾水，抬头时尧王凛已步履匆匆地走了出去。
郁灵宫中漆黑一片，尧王推门而入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走进内室，那里空无一人，而浴池的方向传出了泠泠水声。瑾从那层层帐幔中走出，金色的眸子于黑暗之中熠熠生辉。
尧王凛怔在原地，这一刻的情景竟是似曾相识。他看不见自己暗红色的眼眸看上去有多骇人。而瑾依旧面不改色，伸出手轻触尧王的眼角，而后是睫毛，指尖移开时，那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眸仍是暗红色的。
他又重复了好几次相同的动作，尧王闭上眼，握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眼部，过了良久再度移开时，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漆黑。
“瑾，孤从不惧怕任何东西，但是现在，孤害怕了。”尧王并不知道瑾在黑暗之中视物一如白昼之时。他放任自己流露出了苦涩的神情，平素强悍而骄傲的君王在黑夜里向着自己最珍视的人坦露出了自己软弱的一面。
瑾眨着眼睛，在月光照不到的内室里，他的眼眸是最灿烂的色彩。
「你在害怕什么？」他在尧王的掌心写到。
“孤怕哪一天会伤到你。”尧王低声道，“孤入魔道，只为能与你长久相伴，并不愿对你不利。”但显然现在的他不能完全控制住自己，为魔的狂念终有一日会战胜他此时的理智，而他，早已没了退路。
瑾只是默默垂下眼睫，神情没有丝毫动容。尧王看不到他的表情，亦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只得无声地叹息一声，伸手抱了抱瑾，而后转身离开。
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他是时候回去梳洗换衣上朝。在成魔之前，他仍是尧国的王，仍然会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这是他的职责，也是他的兴趣。看着国土日渐扩张，在自己的谋划拼杀之下，尧国壮大至今。那比任何事都有成就感。
现在他选择入魔，权势于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于是，他有了更想要的东西。
尧王站在大殿之上，负手瞭望天际，但见地平线处忽而绽出了第一缕晨光，灿金夺目，他的眼底露出了一抹傲气的笑意，全然是睥睨天下的模样。
林霈被尧王特许今日不用早朝，醒时还未到下朝的时辰，他披上了外衣在御花园中散步，看似闲庭信步实则心不在焉。
这里出人意料的清冷。据说尧王原本下令只有郁灵宫中的瑾公子可以出入，而现在他竟也成了一个特例。
“林主子您才貌双全，远将那人比了下去，谁都看得出您现在最受陛下疼宠，又是武功盖世的大将军，陛下才舍不得冷落了您再去找别人呢。”服侍他的宫女巧笑倩兮地说着奉承的话。
闻言，林霈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并未将宫女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他当真猜不透尧王的心思。明明这般喜爱瑾公子，却是从未在郁灵宫宿过。林霈从不认为尧王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可偏生在瑾公子的面前如此克制，小心翼翼得好似那是个易碎的珍宝。
林霈与瑾有过几次接触，知道瑾并不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但奇怪的是，瑾给人的感觉总像是隔着一层纱，朦朦胧胧，遥远而离世的模样像是个误入凡间的仙人。他正走着神，忽而有柔和优美的琴声自左侧响起，林霈转过身，循声而去。
在碧色的池水那一端，有个正在抚琴的男子，温润如玉，俊秀优雅。在那人对面坐着的人，正是瑾。林霈吩咐了跟在身后的宫女几句，对方福了福身，默默地转身离开，他这才迈步走去。
骥堪专心抚琴，偶尔抬眼去看瑾平和温顺的表情，明知那表情不会有所变化，仍是忍不住想借此机会多看他几眼。
也正是因为察觉到瑾的眉尖忽而一动，骥堪才发现有人来到了这里。
“骥堪殿下？”曾有过往来的两国在过去的岁月中常会派皇子臣子互访，而骥堪也曾去到过飞廉国，与林霈有过几面之缘。
“林将军。”骥堪的琴声戛然而止，瑾看看两人，冲着林霈点了点头，安安静静地起身欲离开。骥堪见状立时也站了起来，“瑾！”
瑾闻声回过头，摆了摆手，意思是今天到此为止。
骥堪目送他远去，知他是想让自己与故人一叙。但骥堪思及自己早已灭亡的国家，不禁面露黯然。
“骥堪殿下，您会来此做质子，林霈万万没想到。”
“我是为了要见他。”骥堪低下头去，指尖慢慢从琴弦上移过，“语气被软禁在宫中，不如待在有他在的地方。”两人见面不多，却颇为交心，林霈也猜到了骥堪的意图，“如此说来，瑾公子便是您口中的那位恩人罢。”
骥堪点点头，“只是至今还没有找到机会能报答他。”他的声音里隐约含着叹息，“林将军，到时希望你可以帮我。”
“若是林霈力所能及，定的那个竭力相助。”
“多谢。”骥堪向林霈微施一礼，“我该走了。”尧王的眼线遍布各处，琴声一止，若他在一盏茶的时间里不离开郁灵宫十丈范围内，尧王就会出现。
那个倨傲得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尧王，竟也会嫉妒，就如同寻常的男子那般在意着自己喜欢的人的一举一动。
林霈在尧都第一次见着故人，这么快就得分别，不免有些不舍，“请让我随您走一段路。”林霈道，“陛下即将退朝，我得去书房候着，恰好同路一阵。”
骥堪注视着林霈，半晌不说话，最终叹了一声，低声道：“林将军，你可曾怨恨过尧王？”他们的国家皆是被尧王所灭，但他也看见了他的国家出现了在自己父亲治理时所无法拥有的稳定繁荣。他不愿再去辩驳究竟尧王是对是错。百姓一生汲汲营营，为的也不过是安居乐业，至于是在哪个君王的统治下，是否改朝换代了，于百姓而言，实则并无差别罢。
林霈侧头想了下，说，“瑾公子曾告诉我天下分合自有定数，尧王他——确实强过飞廉王。”武者崇尚强者，尧王强悍无匹，值得任何人追随。飞廉国的百姓早将他但做了叛徒，但他并不能因此放弃自己施展能力的机会。时至今日，他必须承认，尧王是他的君主。
闻言，骥堪面露了然之色。他与林霈一边朝外走一边抬头望向天空。时过深秋，天高云淡，蔚蓝的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色。这与他在青国看到的别无二致。
“这天下，终会是尧王的。”他收回视线的同时，如是说道。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