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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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她是无情的，十二年前今天，十二年后的那一天。
她本是无母的，一祖一父一合欢，一药铺便是她童年最美好的回忆。
一直在这天之前，她心里最大渴望便是见到自己的妈妈。她是敏感的，记得十岁之前她便问过爷爷，妈妈，去哪了呢。
只记得爷爷放下手中正在分装的甘草，长长的虚了口气，干净的大手掌抚上她的头，你的眉目倒有你妈妈的七八分。
她知道，不好问下去了，于是便没再提起。
如今，有一女子水净山明，一身浅紫裙装，头发干净的绾起，无比温柔的眉目，却没一丝情感，她对爷爷说，她就是夏莘，她不知道她爸爸不在了吗，怎么不哭。
然后，没有人问她一句她愿不愿意，她便被带走了。
从南到北。
在后来的一段漫长的时光里，曾经有一个眼里流转着水的林姓男子问过她，你的人在这，心思却飞的远远的，如果你告诉我是哪，你再撒撒娇，求求我，我就带你去。
她听了只是笑，他说，小丫头傻笑什么呢，你以为我开玩笑呢。然后极其虐待的蹂躏她的脸，让你傻笑，让你傻笑。
其实，她想告诉他，你若喜欢长江以南，我们便一起去，好不好。只不过，有些话，在当时没有说出口，便是一辈子也不会说了，而他便也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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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客气而疏离，极好的教养，你好，我叫陆明清。到后来，夏莘发现他极少说多余的话，当然对于一些特殊的人是例外的。
他似乎是她的哥哥，似乎也是另一个她的哥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她很是好，只不过，他是一个风度极佳的人，所以无论谁是他妹妹大概都会如此吧，他极是公平，公平到让人心痛。
你就是夏莘，和明晰不大像。既然到这儿了，这儿就是你家了。呆在陆家，总姓苏总归是不好的，以后就叫陆明思吧，不是明晰，像她也好啊。
在以后的一段时光中，每每说起这事林衡灿总是取笑她，陆明清他爸说你叫什么，你就叫什么，难怪会被拐卖。
她一想到拐卖这事，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狠狠踢了他几脚。
其实，她也想那个时候过她为什么就那么顺从他们的安排，是因为她太懦弱了吗。他揉了揉她的头说，一切事情像被安排好般，太突然，你没人商量，只能顺其自然，只是他们实在太过分。
她一双江南女子特有的灵动眉目，饱含温柔看着他，结果某人手上动作僵硬，怎么了宝贝，眼里进啥了。
气氛瞬间冷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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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见到林衡灿，是在一个极其尴尬的情况之下。
十三岁的她跟着刚刚认识的哥哥和妈妈去了一个不知是什么地方的大院，一群人在屋里寒暄，偶尔会听见有几个不识相的人说几句，明晰的事，你也别太难过，有些事，是命数啊。
往往，这个时候，妈妈的优雅从容就会开始隐隐颤抖，脸上的浅笑会变的黯淡。
妈妈是温柔安静的，哥哥是温润如玉的，无论何时和大多数人都是礼节性的保持一定距离，和妈妈是这样，和爸爸是这样，和她更是这样。
明明是浮世尘嚣的场景，明明是觥筹交错，却是陆家人搭建好将她引入戏份的舞台。
她，小心翼翼，跟在陆明清的身后，极力的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她，和陆明清，应付也好，其他的也好，看着许多人浮光掠影般匆匆走过。
楼上的人隐隐含着笑意看着她，她亦是不自觉抬头，对上那道目光，流转着水的眸光，硬是让她觉得被比了下去，垂下了脸。
之后，有人告诉她，他叫林衡灿。
她从南到北，离开爷爷时，问，爷爷，那么好看的阿姨，真的，是，妈妈吗？
爷爷常年捣药而龟裂，条条疤痕纵横的手，摩挲着她的脸颊，隐忍的眼神，开口，颤抖的声音，莘儿，你第一句会说的话，是爷爷，就冲着这一点，纵然，你我再无血亲，我也要拼了老命，将你抚养成人。少爷人前人后的喊我一声“爸”，若是这时我不能帮少爷完成他的遗愿，我这张老脸再厚，也无法面对地下的老爷夫人啊。
她，毕竟，十三岁，听了这些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一声不吭的，走了。
爷爷开的药铺，对面有家杂货铺，杂货铺的老板娘在菜市场，见人就说，苏家药铺的女儿，好是精明无情，苏老爷子孤家寡人，独自经营药铺，苏家丫头被开着桥车的体面女人接走，享着福便忘了丧父之痛，更何况这个没有血亲的爷爷。
只不过说着这话的杂货铺老板娘，若是看到此时低着头，手不知往哪放的夏莘，又会如何评价，只不过，所谓局外人，终究只会一直误会着。
夏莘，13岁，恰好刚刚上初中。陆家，听说是B市有头有脸的人家。
所以，夏莘，不知跟着沾了谁的光，上了B市最好的私立中学，专门为哥哥那种人而设立的中学。
哥哥大夏莘4岁，在高中部，每天都由司机接送。
夏莘说，我其实认得路，可以自己坐公交车去。
哥哥浅浅的带过她一眼，说了句，我吃饱了，阿灿，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哥哥的爸爸是常常不在家的，妈妈常常穿得十分得体，也是常常不在家的。保姆又是不和他们在一处吃饭的，方才的话便是对哥哥讲的，她不了解哥哥，却也知道，哥哥不开心了，便也只好作罢。
小学3年级时，爸爸说，妈妈小时候便是爱书的，尤爱《红楼梦》的凄婉。
夏莘听在心里，便找了语文老师借了一本，夏莘原原本本就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恰好语文老师就是喜欢这种孩子的，便问了夏莘，《红楼梦》是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就是一些专家和学者都要苦苦专研，夏莘这个年纪并不是能十分看的明白，你借了，是要干什么呢？
夏莘乌溜溜的大眼睛，仰着头，极少的笑了，老师，爸爸说我妈妈最爱《红楼梦》，老师，我看了之后，见了妈妈就会有话聊了。
语文老师那时也有26了，夏莘的爸爸苏勉倒是真真正正的玉树凌风，风度翩翩。夏莘也是乖乖巧巧。纵然有略显清贫，有一家小药铺撑着倒也是可以糊口。语文老师终究是抱了些小幻想，对夏莘上了几分心。
可惜夏莘不好，看不懂人心，终究不懂那几分特别。
语文老师倒是借了书给她，从那以后，也是学会了一视同仁。
借到书的夏莘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只是以为以后可以和妈妈说说《红楼梦》，只是欣喜。
夏莘知道自己不甚善解人意，倒是话少，只是对着妈妈，终究是想讨好的。
很久以后的夏莘，总总会坐在一个小名叫溪头的小男孩床旁，轻轻的抚着他的胎发，望着他，想着出神。只是润玉般的宝宝，红扑扑的小脸正睡得熟，不知道母亲的心思。
刚刚来陆家不久，她和家里的人仿佛除了吃饭就没有其他交集。妈妈，渐渐的会来稍稍的关心她的温饱。
夏莘的妈妈，生下夏莘的妈妈，13年未见过夏莘一眼的妈妈，对夏莘说，过几天，你是要上学的，今年是十几岁，什么时候生的。
原来，夏莘的妈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生下夏莘的。
夏莘不好，极悲伤的事就不愿多想，心理学上，叫这个是选择性忽略。
她心里暗喜，终于，有了妈妈的关心，是不是。
便是这样，想与妈妈，多聊几句。
便问，妈妈，《红楼梦》里，有林黛玉是不是。
《红楼梦》里是有个林黛玉，死了娘便去了外婆家，寄人篱下，饶是贾母百般热情，黛玉还是小心翼翼，不甚委屈。苏家有夏莘，死了爹爹，来到了妈妈的家，也是寄人篱下。
妈妈一阵冷笑，你终究还是不是陆明晰，你终究还不是陆家人。
“夏莘，你终究不是陆爸爸的孩子，不必勉强叫他爸爸，也不好勉强让他权当你是明晰，让你在陆家当陆明思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人不可太贪心。”
妈妈走了，便是好久以后，都没在进夏莘的房间。
妈妈，夏莘，不知道这个陆姓，之于你们有什么意义，我原本姓苏，便没打算要怎么样改变，我只想，和第一次相见的妈妈，多说几句话，真的，太贪心了吗？
夏莘的沉默便在那之后，更多了份，自制。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