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台斜月》殷辞

1、第 1 章

　　半言又开始他一日的絮叨了，话语的主角大抵还是他最近极是仰慕的那个人，小小的脸上充满向往，聊到兴起处，便憨憨地撒娇，师父师父，教我本领嘛！
　　我近来精神并不是很集中，当然，本来听半言说话时也不甚在意。那个孩子，只是自顾自讲得高兴，也不在意旁人听是没听。只是这撒娇我却受的欢喜，当下言语里便蓄了三分笑意:“哦，既如此，那你就先每日扫地好了，自山门到后山，不见落叶，不见纤尘，如此安排，怎样？”
　　笑呵呵的孩子立马苦了脸，恹恹地告退：“师父，我还是先告退了。”
　　瞧着那有些垂头丧气的背影,我不禁失笑，懒懒地倚回软榻，窗外流云舒卷，闲淡得很，却看得人昏昏欲睡。
　　最近亦是懒散嗜睡得紧，双眼微阖，却突然想起半言每日念叨的那个人，是，谁？
　　听着是耳熟的，脑子里好像有个模糊的桀骜身影，却瞧不清面孔，只记得后山野桃灼灼。大抵，是前些年的某个弟子？
　　毕竟这灵台方寸，自···数百年前，便被我遣尽门人，只留下一二小童，陪伴左右罢了。
　　实在不欲翻腾以往的那些记忆，累得很呢。既是熟人，我却少不得自豪一番，能搅得天地动容，诸天神佛皆承三分面的人物，如此，方算得上是我的徒弟么。
　　徒弟，唔，说错了，我是没有徒弟的。
　　离了山门，既是路人。
　　是我，失言了。

　　半言最近很是忧心忡忡，日日守着水镜看的一脸愤愤，连那表情带到我面前都不知，小孩子气得脸通红，好笑得紧。
　　我不问世事，却不想妨着小童们好奇之心，想瞧瞧那三千红尘，浮生万象。
　　须知，欲断尘缘，需先染之，再解之，身有感，后断之。
　　我修的这一脉虽然不须斩断情缘，但也是要通悉人情的。他们并不是我真正的弟子，无法出行游历，在这方寸山上，也不过设上方水镜，方便他们参悟世间。
　　只不过，自半言偶然间瞧见他仰慕那人后，这数百年，水镜里镜像便围着那一人了。
　　初初，其他小童有怨言，我还能听到几声抱怨。后来，山里枯燥，他们也耐不住，下山去了，自此我身边只剩下半言。半言心思单纯，不明白其他人为何离开，却也只难过了几天，便又为水镜从此只归他一个而终日乐呵了。
　　每每不自觉瞧着半言一板一眼地做早课，整理房舍，乖巧认真，毫无厌烦的样子，手中的书卷总会不自觉搭到脸上，掩饰住那满目怅然。
　　好像很是期望另一个人能做到如此这般。
　　唔，还是想不起是谁，顺其自然而已。
　　半言近来表情分外鲜活，想来他那位大圣出了什么问题吧。百年未见山外人事，倒是陌生了，今日瞧瞧，也好。
　　半言犹自握拳愤恨，“这唐僧真是可恶，又不相信大圣，怎生得这般蠢，活该被捉，哼···”
　　他瞧得认真，连我行至他身后竟也不知，我虚咳一声，他应声转过头来，也不惊讶，却是抓过我的袖子，对着我继续说起来：“师父啊，你不知道，那唐僧真是可恨得紧，枉为金蝉子转世，偏信人言，却单单伤害孙大圣。那天蓬元帅度量那般小，明显是想害大圣么···”
　　我笑着任他拉着衣衫，眼睛落在水镜里，头一次听清了半言的话，看向他说到大圣时所指的那穿着素朴僧衣却掩不住一身桀骜的金发僧侣，笑意淡去，发出的声音极淡漠，我都不晓得是不是自己所说：
　　“你说的那大圣，法号为何？”
　　半言仍沉浸在一腔愤懑里，丝毫不觉我的变化，只是随口道，“师父您说孙大圣啊，大圣的法号，是唤作悟空。”语气里满是敬意。
　　悟空，悟空，我忽的恍然，无怪我记得后山那半山野桃，原来熟人竟是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猴啊。
　　狭长锋冷的眼，刀刻般俊挺的鼻，薄淡的唇，我就这样，一下子记起了他的脸。

作者有话说

　　好像依旧木有啥子大突破。。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