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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风云动(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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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纬说是不在意,到底架不住奴才太监一遍接着一遍的通传,沐夷光虽端正坐着,也听着心惊,怕是天寒的缘故,已有几位大人吃不消昏死了过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气更加阴郁,穆铁生亲自来请,只说:“太姬求皇上去勤政殿,要不然此事一过,奴才母子只怕要被他们活剐了。”
慕容纬阴着一张脸,恨声道:“反了他们了。”猛然瞥见穆铁生肿着半张脸,额上包扎好的也见着鲜目的红,到底只是叹了口气。
自祭天之后,沐夷光是第一次见到穆铁生,那一日晚上虽听见穆铁生的声音,到底未有见着,如今果然见他神色憔悴,脸上伤的明显,另一只手用麻布缠着吊在脖子上,显然琅琊王下手也是重的,个中是非倒不好说了。
穆铁生低垂着脸,并没有向沐夷光请安,至于在殿上认真作画的君文宇,他更是连瞟都没有瞟一眼。
沐夷光沉吟了会儿,柔声道:“皇上在这里陪着臣妾也无趣…”说着她又顿了顿,“皇上好歹看在太姬的面上,再说我那老父亲必然是在的,跪着这许多时辰,臣妾这做女儿的…”
“好了。”慕容纬不耐的打断他,“朕就是知道你和她是一样的,拐着弯儿就想着朕做明君,巴不得流芳千古万世称颂才好,也不想想朕是怎么做的皇帝,好好儿的怎么就一下子有雄心壮志了。”
他唠叨了阵,到底随着穆铁生走了。
沐夷光叹了口气,才觉出方才一直坐得端正,如今有些松懈,竟全身酸疼不已。
君文宇放了画笔,浅浅笑道:“皇后为何事心烦?”
沐夷光抬眸,直视君文宇的眼睛,她是后宫之主,她是冯媛时早就可以看透人的心,无论你掩藏的多好。
可是这个君文宇不一样,无论何事,他都漫不经心,可是他的眼睛,却分明带着一种沐夷光从未领略过的神采。
这种目光,她只曾经在武陵王身上惊鸿一瞥。
沐夷光随意笑道:“本宫自个能烦什么,不过是急皇上所急罢了。”
君文宇笑得更随意,“看来皇后不是很了解皇上,皇上做事,便是一个拖字诀,许是皇上运气好,等着等着便有了转机,所以皇上从不费心去破任何局。”
沐夷光皱眉,“看来君画师很了解皇上。”
君文宇方才的话实是大胆之极,沐夷光此刻却没有心情追究,这一盘棋,看来是越来越惊险了。
君文宇低头,似凝视自己的画作,画布上的人物已见雏形,她分明是沐夷光的眉眼,只是那一抹上翘的嘴角却有昭示这人与沐夷光的不同之处。
同样是明艳的,可是画布上的女子分明更加活泼俏丽一些。
君文宇的手指轻柔的打在画布上的女子,眼眸却悄然抬起,目不转睛的看着胡床上端坐的女人,眼角微微皱了起来,似有无限心事不得出口。
沐夷光虽依然端坐着,却大抵是精神有些不济,整个人显出继续疲惫来,君文宇自是没有料到堂堂皇后也会有这般不设防的时候,不知为何,君文宇总觉得眼前的女人,其实也是无助的。
“不知娘娘有否听说武陵王是押着人犯进京的?”君文宇说此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似下了极大的决心。
沐夷光一愣,半晌才道:“不瞒君画师,本宫其实对于此事知之甚少,本宫所烦扰的是如何令琅琊王脱得囹囫,至于武陵王的出现,本宫从未想过。”
君文宇见沐夷光说此画脸上并没有多少神采,他一时拿捏不准沐夷光此话的真假,只是不知为何,他知道在心底,他总是相信的。
君文宇笑道:“听闻武陵王在边关擒得一女子,因此女子身份特殊,兹事体大才不得已送来京城,他本不知道琅琊王之事,一时没有准备才与皇上有些言语不和。”
沐夷光轻声道:“可是武陵王并不是这样莽撞的人啊。”
君文宇脸色大变,“原来皇后这么了解武陵王?”
沐夷光心里“咯噔”一声,换了漫不经心的语调,“本宫只是觉得若是武陵王这般沉不住气,又是靠什么成为大曜的战神?”
君文宇脸色略微恢复了些,“会打仗不一定会政治,朝堂风云有时比战场更加波云诡谲。”
沐夷光听他话里有话,早留了心思,淡淡笑道:“想不到君画师不但画技超群,想不到对前朝之事也是十分关心。”
君文宇脸上并没有任何难堪神色,他的手指一遍接着一遍的划过画布,仿佛画布上的人有生命力一样,“下臣不过是急娘娘所急。”
沐夷光怔了会儿才问道:“武陵王带来的是何人?”
君文宇脸上一股子无所谓的神色,“是个女人。”
沐夷光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只淡然道:“如此说来时个颇有身份的女囚?”
君文宇赞许的点点头,“娘娘不妨猜猜此为何人?”
沐夷光在心里搜索了阵,缓缓道:“北周明帝宇文毓虽是宽明仁厚,但政权却一直被同族堂兄宇文护把持,听闻宇文护有一女自小练武,时常出入疆场…”
君文宇面上似笑非笑,“皇后猜的有点意思。”
沐夷光道:“难道不是?”
君文宇摇摇头,“下臣不是说娘娘猜得不对,下臣只是觉得娘娘这般聪慧,便宜了皇上。”
沐夷光一皱眉头,冷冷道:“皇上喜欢你说话的方式,却并不代表本宫也会喜欢。”
君文宇脸上并无惧色,只低沉笑道:“娘娘有所不知,化解朝堂危机的关键就在此女身上。”
沐夷光并不了解其中玄机,只得问道:“何解?”
君文宇眼中依然似笑非笑,沐夷光却看得清楚,不知何时,君文宇眼中已然带了些厌恶。
“娘娘有所不知,宇文护为进一步掌握大权,已将他的这个女儿兴平公主许给宇文邕为妻。”
沐夷光心中立时了然,宇文邕是北周明帝宇文毓的四弟,镇守北周边疆,这些年与武陵王对峙的便是此人,听闻才二十六、七的年纪。
君文宇见沐夷光脸上有些疑惑,便笑道:“娘娘也不必想不通,他们本是叔侄女,只是宇文护怕宇文邕在边疆拥兵自重,因此才派了此女,明里是联姻,实则是派个人日夜盯着罢了。”
沐夷光面上微微一僵,心里也有些不大自在,到底被人看穿了。
沐夷光道:“本宫只是想不通,虽是两国交战,但她身份尊贵,又岂会轻易被武陵王的人擒住。”
君文宇摇摇头,“其中曲折下臣不知,下臣只知道,大约是上天送了这么个人来,娘娘必是心想事成的。”
沐夷光心中微微一动,却还是到:“你的意思是…”
君文宇淡淡一笑,“下臣私心觉着这件事情要分辨出个谁对谁错,谁是谁非应是极不容易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皇上下不了狠心,不过贻误时间罢了。”
沐夷光点点头,“本宫也是这么想,可是如今却似一堆乱麻,无处下手。”
君文宇笑道:“娘娘不知有否听过文宣皇帝的轶事,神武皇帝分别将一堆乱码丢在文宣皇帝诸位兄弟前,只有文宣皇帝将一堆乱麻斩得稀乱。”
沐夷光一怔,“你的意思是快刀斩乱麻,可是依本宫之见,此事倒不适合。”
君文宇忍不住拍手道:“皇后虑得正是,为今之计,只能转移群臣甚至是皇上的视线。”
沐夷光怔了好一会儿才道:“除非两国交战。”
君文宇眉头一皱,笑里头却带了些冷意,“皇后方才说并不了解武陵王,想来是假的,皇后如果仅是担心琅琊王,又怎会想到两国交战这般冒险的主意。”
沐夷光心中厌恶君文宇的话,脸上也带出一些来,“如今琅琊王与武陵王不是一体的么?”
君文宇冷哼一声,“下臣接着皇后娘娘的话,如今有甚么能使两国交战,上天不是把这个女人送来了么?”
沐夷光略一回味,脸色大变,“你让本宫杀了她?”
君文宇笑道:“要娘娘无缘无故杀一个敌国的女人确实太过突兀,但如果她是被皇上宠信的女人又如何?娘娘杀她天经地义,只说怕一个敌国的女子害了皇上,任谁都无话可说。这也是您作为皇后的权利。”
沐夷光怒道:“胡闹,皇上怎会临幸敌国的女子?莫说皇上还没有见过她,即便她貌美如花,却也防着这等女子伤了皇上。”
君文宇毫无所谓的耸耸肩,“皇后为何发怒?是不是皇后心中已经认准了下臣的主意,只要这个女人一死,宇文邕无论是为自己的面子,还是迫于宇文护的压力,都会对大曜开战,到时皇上便不得不释放武陵王,毕竟在边关,武陵王的话要比皇上的话还管用,也大约只有武陵王,有能力抵挡得住北周军队的攻击,到时朝堂上下一心,不要说和大人,琅琊王,无论平时再怎么有意见,大约到了这样的时刻,总是一致对外的吧。”
君文宇顿了顿又道:“再说死的是个敌国的女人,对皇上皇后,甚至是整个宫廷,又回有什么损失。”
沐夷光冷声道:“也许对皇族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是你让大曜北周两国的百姓陷入了战争,而战争,从来是有鲜血的。”
君文宇哈哈大笑,“难道娘娘以为只要两国一直不出事就会这般永远和平下去么?大曜和北周,此战在所难免,下臣倒觉得趁着武陵王还活着,早早打一仗,对大曜有百利而无一害。”
沐夷光听得心惊,忍不住问道:“什么叫‘趁武陵王还活着’?”
君文宇面上有些得意的笑着,并没有回答沐夷光的问话,“娘娘该早下决断,下臣要是将此计兜售给太后抑或是太姬,怕是得的赏赐将不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