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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风云动(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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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冬传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沐夷光才有些回过神来,漓舞呆呆的立在一旁,半晌才急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沐夷光轻轻揉着自己发胀的额头,这两日事情接二连三,她见过了太多的人,有用的,没有关联的,她不知道她要如何在这一堆乱麻中理出一个头绪来。
主仆二人正无法,郑不浮却不顾礼仪的跑了进来,脸上涔涔还冒着冷汗,倒头拜道:“皇上在勤政殿发了大火,已经下令将武陵王、和大人一起关押起来了。”
沐夷光脸色大变,情不自禁站起身颤道:“当真?”
郑不浮抹了虚汗,“确凿无疑,奴才亲眼所见,来不及打听原因便先来禀报了。”
漓舞急道:“娘娘…”
沐夷光缓缓的坐了下来,抬手打断了漓舞的话,原来理不清一团乱麻的又岂止是她,只怕慕容纬比她更苦恼百倍。
他从来只是知道玩乐,机遇将他推到了权欲的顶峰,他还没有处理烦乱政事的能力,如今武陵王、琅琊王以及和士开纷纷看押起来,朝堂之上不知乱成怎样?
郑不浮又道:“奴才回来还有个别的原因,听小安子说,皇上大概要到兰陵宫来呢。”
沐夷光知道即便慕容纬不来,她也不得不去拜见,只是如今她还没有想好如何跟慕容纬提起此事,甚至也没有处理此事更好的办法,也许慕容纬此举倒是误打误撞,谁也不偏帮,先关押了再说。
她正思虑着,便听一声尖细的叫声:“皇上驾到。”
沐夷光定了心神,迅速道:“什么也别说了,迎驾。”
漓舞自然是心神不定,却也无法。
慕容纬只带了小安子,大踏步的走进熏兰殿,沐夷光正要福身请安,慕容纬有些恼怒的挥了挥手,“免了。”
沐夷光这才细细打量慕容纬的脸色,果然是气急了,只见他阴柔的面上更多了几分阴鹜,眼神中隐隐有些狠戾难耐的光,偏脸色是微微的涨红,倒更多了几许魅惑。
沐夷光见慕容纬只顾生气,并没有话,只得轻声道:“皇上像是受了气?”
慕容纬头也不抬,低沉道:“朕是皇帝,谁敢给朕气受?”
这分明是气话,沐夷光怎会听不出来,她道:“既然没有人给皇上气受,那皇上必是对臣妾有不满意的地方?”
慕容纬抬眸,怔怔的看着沐夷光,好一会儿才道:“皇后这么好,朕怎会有不满意的地方?”
沐夷光缓缓在慕容纬身边坐下,笑道:“那皇上必是自个气自个。”
慕容纬听闻,讥笑道:“朕可不是自个气自个么?朕迟早将大曜一股脑儿败了去,看他们一个个还敢不敢大放厥词。”
慕容纬说着忽然直视沐夷光,“若朕真做商纣夏桀之流,皇后可愿为妲己妹喜,陪朕一起祸国殃民?”
沐夷光大惊,心里头一时翻腾,竟说不出话来,慕容纬却不等沐夷光回答,便自己苦笑道:“朕又说笑了,皇后是要母仪天下做贤后的,又岂会愿意陪朕败坏国家?”
沐夷光更加心惊,本想寻个机会劝诫一番,被慕容一声感叹,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只觉慕容纬今日之话,处处透着玄机与无奈,倒另有一种心酸似的。
慕容纬继续道:“若皇后是妲己妹喜之流,朕倒不惧与商纣夏桀为伍,国家算什么,纲常轮回又如何?与朕而言,又哪里比得上搏美人一笑来的实在。”
沐夷光怔着,半晌才道:“可是她们到底逃不过史书,所谓红颜祸国,大抵如此吧。”
慕容纬忽然笑了笑,伸手将沐夷光的手抓在自己手心中,沐夷光又一次确实的感到了他手心的冰冷,慕容纬盯着沐夷光看了良久,才道:“皇后今日穿的这般隆重?”
沐夷光见慕容纬转了话题,忙道:“皇上不是派画师替臣妾做相么?”
慕容纬“哦”了声,似恍然大悟,他脸上忽有些淡淡的忧伤,“朕这几日总是梦见先皇后,只是梦里,她端庄的容颜却越来越模糊,朕不怕皇后笑话,有时候朕会分不清先皇后和你,在朕的梦里,你们似乎就是一个人,到底是她没有留下一幅画来,连她的容貌,朕也记不大清了。”
沐夷光听慕容纬提起冯媛,心头早有些涩涩的味道,只是脸上不好表现出来,待慕容纬说到连冯媛的面容也记不大起来的时候,心里头却又无缘无故的舒了口气,她明明应该伤心难过的。
难道自己已经慢慢将自己看成了沐夷光,而不是那个被烈火烧死的冯媛?
慕容纬又苦笑道:“人生万事,若是不如意起来,当真什么也说不好,将来皇后万一想离开朕,朕也好看着画像,只当是皇后留给朕的念想。”
沐夷光一愣,随即道:“可是臣妾是皇后。”她话里的意思是“我既然是皇后,又怎会有离开你的一天,除非身死无他。”
慕容纬却不做理会,淡淡一笑,随即道:“既然作画,怎不见君文宇?”
沐夷光淡然道:“君画师今日恰好没有灵感。”
慕容纬一愣,随即道:“胡闹,小安子快去宣他来。”小安子应了声方出去,慕容纬已经笑了,“皇后是不知道,君文宇也是个妙人儿。”
沐夷光心头忍不住一哽,她从未听过慕容纬用这样狎玩的语气赞赏过一个人。
慕容纬见沐夷光脸上有些疑虑,忍不住便拿拇指去碰她如玉瓷一般的脸颊,“你与他多相处些,自然就知道了。”
沐夷光忙道:“后宫重地…”
“嗳…”慕容纬打断道,“文宇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慕容纬一头说话,嘴角却又隐隐有些笑意起来。沐夷光见慕容纬脸色多次变化,均是为了君文宇,倒也说不出什么。
果然不多久,君文宇应召而来,还是方才的长袍,只是丝发散着,不系不绾,长及腰,随意的披散着,更增添了几分散漫的样子。
君文宇随意的行了礼,比起方才对沐夷光的毕恭毕敬又是另一种姿态,“文宇给皇上、皇后请安。”
慕容纬没有叫起,只笑道:“朕听皇后说你今日忽然没有灵感了。”
君文宇自顾自站了起来,笑道:“皇后天人之姿,文宇只怕手中之笔不能表现万一。”
慕容纬哈哈大笑,颇有些得意,“知道朕为何会喜欢跟你们这些人在一起么?”慕容纬笑着道,“因为跟你们在一起,朕不会有压力,什么国家大事,什么君君臣臣,统统见鬼去吧。”
君文宇似笑非笑道:“皇上都没有个皇上的样子。”
沐夷光大惊,君文宇此话简直大逆不道,若是换了别人,就是杀一百次头也是不可惜的。
慕容纬却丝毫不以为忤,他兴奋笑道:“朕要皇帝的样子做什么?皇帝的样子是做给人看的,朕每天都在做,有时候也要歇歇的。”
君文宇笑道:“皇上歇固然要歇,只是也不要歇得太久,今日天气这般冷,勤政殿门口的老头子可经不得这么长时间跪着。”
慕容纬笑容一收,怒道:“最好跪死他们,省的他们每天在朕耳边念经。”
沐夷光心里焦急,如若她一声不言,传到胡太后耳中,只怕会多想,以胡太后的性格,不知会折腾出别的什么。可是她更了解慕容纬,此刻他正在气头上,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进言,若是慕容纬一时不查,只怕会越来越糟。
可是如今却不得不赌一赌,她不了解君文宇,可是也许君文宇是了解慕容纬的,他既然敢说出来,必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开罪慕容纬,要不然就是君文宇认定慕容纬已经对他宠的超越自己的脾性了。
沐夷光心中叹了口气,她知道此事慕容纬无论谁劝他都无用,只笑道:“那陛下该去别处走走才好。”
慕容纬奇道:“整个后宫也就皇后要把朕往外推。”
沐夷光浅笑道:“皇上赖在兰陵宫,外头的人不晓得,只当臣妾留着皇上,皇上是知道的,臣妾担不起这个恶名的。”
慕容纬一呆,半天才道:“皇后果然是这么想的?”
沐夷光狠了狠心,低声道:“陛下早做决断才好。”
慕容纬一下子放开了沐夷光的手,半天才道:“原来皇后也已经知道了,朕还当皇后不爱管这些闲事,要不然朕也不要来兰陵宫。”
沐夷光抬眸,见慕容纬脸上已有嫌恶之色,只好轻轻跪倒在地,“臣妾不懂国家大事,但是臣妾知道万事孝为先,听说太后娘娘为了琅琊王的事情,已经晕厥了两次,现在还不肯吃药呢,若不是皇上驾临,臣妾也该赶去伺候的。”
慕容纬轻蔑笑道:“你放心,她这是装出来的,她要真觉得事态严重,早到朕面前装痴卖傻了,也就皇后你相信她这些伎俩,她这种做法,朕头一个就瞧不上。”
沐夷光心中发苦,她虽也厌恶胡太后秽乱宫闱,但是被儿子这样在背后说话,难免还是有些令人同情。
慕容纬扶起沐夷光,脸上一副了然的神色,“朕知道你感激她,朕来之前就听说叶冬传来过了,她的心思朕岂有不知道的,她也就是现在以你的恩人居之,然后让你不得不为她办事。
沐夷光心中释然,看来方才的惊险也是值得的,她知道如今不能得罪胡太后,无论如何也要冒险一搏。
她方起身,忍不住去看君文宇,却见君文宇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中似有赞许之意,她心中一时更加疑惑,此人真的只是画师这般简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