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一章 ...

  •   时值三月,梨花开遍。

      离国

      帝都,安阳。

      虽已黄昏,街道上,却不见冷清,反而比白天愈见繁华、热闹。
      作为离国最好的青楼,樱雨轩网罗了离国大多数的绝色美女,其中花魁袁荷衣更是中间的佼佼者,因此慕名而来的名绅商客更是数不胜数。
      何况今天是她正式接客的第一日,樱雨轩的门前自然人流如织,来来往往的尽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富豪名流和朝中位高权重的达官显贵。

      樱雨轩大厅内有别于寻常青楼,它布置典雅大方,摆设也非常的具有格调,樱雨轩内,曲桥回廊,花园假山,喷泉流水,奇花异木让人叹为观止。
      若不是知道它是一座青楼,定会让人误以为这是那座书香世家的别院。
      此时的樱雨轩大厅异常的热闹,数十张红木桌边都围上了满满的人,手里怀里搂着各式各样的美人美婢,说话声、吵闹声、丝竹声,各种声音交汇在空中形成一张无形的网。

      “各位久等了,荷衣见过大家。”袁荷衣杳杳娜娜的从木楼上走下,姿态万千向前福了福身,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礼。

      一身淡青色直据长裙的她,不似寻常烟花女子,语气不卑不亢,冷傲的像冬日里的梅花,眉目间顾盼生辉。
      众人都痴痴的看着这位脱俗的女子,舍不得移开目光。大厅也霎时安静了下来。

      “近日小女子得了一个及其有趣的谜题,小女子苦思极久,望各位贵人帮小女子解惑。”她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极浅极淡。

      袁荷衣的话落下,众人便知道了她的言外之意:她这是有心考他们。

      显然她对自己的才华颇为自负,容貌出众的她,从小便被樱雨轩的嬷嬷当作花魁来抚养。为了能让她更具有价值,嬷嬷更是下了血本请名师来教她,所以她自然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是帝都有名的才女。更何况这道题她也是花费了很久才猜出来,她有自信能难道这些不学无术的声色之徒。
      她扬起手,在空中双击三声后,就见仆人抱来一副巨大的卷轴。

      一张足有两人高的字幅被铺展开,那是一个字谜,虽不难懂也不易猜,只见上面写道:

      一点一横一撇横折一点一点一横折点点撇一撇又一撇。

      当字幅全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大厅内顿时议论纷纷、热闹非凡。

      谈论声

      铺天盖地

      “公子你说,这谜面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绕来绕去的弄得我都晕了”大厅的角落里一位约摸十七八的少年疑惑的向身边一直喝茶的白衣公子询问,黑白分明的眼睛转来转去。

      被称作公子的白衣男子,但笑不语,清朗的眉间一片温润,他用手沾了一下杯子里的茶水。一笔一划、不紧不慢的在桌上写。

      看到他收手,那一少年靠近一看惊呼出声:“廖?”怎么会是这个字,虽然桌上的字还没有写完,但是已经能看出那个字就是【廖】。少年的疑惑更深,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特有的少年时期的尖细的嗓音,还是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

      “廖。”几乎在少年出声的同时,大厅里的某个方向传来一个清亮柔韧的声音,打破了这满室的静谧。
      白衣公子的手下一顿,桌上赫然就是一个已经写完的‘廖’字。他侧目向声源望去,却不知这一眼便写下了此生的悲怆。

      于是,他抬眸,见他白衣胜雪,不染纤尘,静如处子,不动便是一幅画。如玉雕的脸上,神情冷淡,似平静的湖面波澜不惊。

      他低目,只见他乌衣黑发,斜倚在门前。英俊的脸上眼眸慵懒的半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身后的月光晕染出一身出尘的绝代风华。

      恍然,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如此奇特的两人,大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虽还未正式挂牌迎客,但是从小跟在嬷嬷身边长大的袁荷衣,一眼便瞧出这两位绝非普通人。她扶了扶发髻上的流苏,未语先笑:“不错,两位公子答对了,楼上请。”

      黑衣男子剑眉一挑,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微笑,灿若星辰的眼睛盯着那白衣公子,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
      白衣公子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悠然淡定的品着茶,他用白嫩修长的手指磨砺着茶杯的边缘,却恍若隔世一般,听不见尘世的喧嚣。

      他不语亦不动,澄澈的眼里无边寂寥无边凝静,神圣的不容任何人亵渎。

      袁荷衣微微一怔,他们这是拒绝她的意思吗?她大大的秋水翦眸里闪过一丝挫败,很快很快,快的让人觉得是自己眼花,快到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保持着一贯的笑容,向白衣公子走去。

      谁都没有注意,紧随其后的黑衣男子,却将她的细微变化收在眼底,默默的在心底暗笑。

      “小女子荷衣可否邀公子一叙”她贝齿轻咬,半敛柔眸,羞涩的开口询问。

      不得不承认,袁荷衣是个举世无双的绝色美人,盈盈不胜一握的腰身,清秀孤傲的面容,冰雪出尘的气质,用倾国倾城来形容她也绝不为过。

      聪明伶俐的她自小习惯了各种场面,无论怎样难缠的客人,她都能应付自如,从未在任何男人面前紧张过,此时的她心里却莫名的忐忑不安。

      “嗯。”短暂的凝滞后,他轻轻的应了一声,眸亦未抬,仿佛是不关己一般。站起身来。
      当她听到他的回应之后,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鞠了一躬后,便在前方带路。“二位请。

      “公子,我呢?我也想跟漂亮姐姐说话”少年不甘的问道,唯恐自己被落下。
      白衣公子闻言,没有回答,也没有怪罪少年的语气轻薄。他只是淡淡的看向袁荷衣,似是询问。
      “呵呵呵三位请随我来。”袁荷衣被那少年这样直白的不加掩饰的话语逗乐,掩唇轻笑。
      四人施施然的上了楼,只留下满堂的议论声。
      楼上,袁荷衣带领三人行至一处名为“姑苏烟雨”的包房前停下,轻轻推开雕花精致的檀木门道:“公子请进。”
      她话音未落的同时,黑衣男子已经兀自坐在一旁的位置上,拿起桌子上的点心,吃的开怀。

      这时,袁荷衣才发开始细细的打量他,说实话,这黑衣男子同样的出色,侧目看去,他懒懒的用手支撑着下巴,全身上下透露着浑然天成的尊贵,吃东西的样子虽然不雅可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袁荷衣在心底轻叹,他也绝非池中之物。她笑笑,跟在了君如玉身后进了包房。然后叫丫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酒菜,一时间几人都无言,只有白衣公子身边的少年一直在房间内好奇的走动。

      她转头细细的大量着白衣公子,目光却落在他的手上,那双细腻白嫩的手捏住茶杯的边沿,似女子的柔荑,却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甲菱形,月白很匀,给人的感觉是说不清的凄清而冷冽。
      “敢问两位公子的名讳。”袁荷衣,低垂下头,乌黑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遮住了脸上浮起的红晕。

      “在下,商靑木。”黑衣男子轻飘飘的吐出几字后,依旧低头吃他的东西。看来离国的美食果真名不虚传。
      “君如玉。”他皱起好看的远山眉,言语淡漠,君子温文如玉,却又拒人千里。

      话音刚落,伊人吃惊的将手中的茶盏打翻,满脸都是震惊的表情,竟忘了那热茶烫着了自己。“没事吧?”为了不失礼数,君如玉还是关怀的问道。
      受宠若惊的她连忙道:“没事,谢公子关怀,小女子先行下去梳洗一下,失陪了。”
      随后呼来丫鬟收拾,自己歉意的退下,留下三人在屋内,一室寂静。
      也许是有心要打破这尴尬,黑衣男子意味深长的望了白衣公子一眼痞痞的笑道:“没想到清雅高贵如公子连城也爱流连秦楼楚馆。”

      君如玉这个名字当今之世,恐怕没有谁没听过,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小儿都知道,连城公子君如玉的大名,他是一代鸿儒袁玉成的得意弟子,七年前十八岁的君如玉凭一篇【颐中歌赋】,震惊整个文坛,从而闻名天下。
      世人除了知道他师承当世鸿儒袁玉成,是他的得意门生,其他概无所知。

      天文地理,博学古今,琴棋书画,奇门遁甲无一不精,智谋武功更是天下无双。“治世安邦,一问连城”,这是袁老和友人玩笑时的笑言,却也成了他连城公子外号的由来。

      民间更有流言说,“得连城者得天下”,除了智谋无双外,君如玉最令人称道的便是他宛若女子般姣好的容貌和翩翩神仙之姿的风采。因着天下无双的文采、智慧和英俊的容颜,使他成为众多深闺他更是被冠以“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号。
      然而盛名如此的他却一向行踪隐蔽,一直活动在边南一带,从不以真面世人。传闻他由忌喧哗,所以基本上不曾在出现在过繁华的城郭。更何况,还是身为帝都的安阳。能在安阳见到君如玉,想必这也是让一向端庄持重的樱雨轩第一花魁袁荷衣吃惊的原因,这个让邺国公主不顾身份大胆求爱的男子,这个倾倒了天下间无数名媛闺秀、江湖巾帼的连城公子,这个
      神秘莫测的天下第一公子,就这么抛却神秘的面纱静静的出现在她的眼前,这让她怎么不吃惊。
      虽然如此,但是外界对君如玉还是有褒有贬,有人赞扬他的才华和清高,有人唾弃他冷漠高傲,不可一世,更有甚者传言他心狠手辣,为博名利,不惜杀师灭祖。所有人世间的赞美与唾骂都在一他个人的身上体现了,一个看起来那么单薄柔弱的男子,需要用怎样的坚毅才能承受的住这么多的赞扬和诋毁,需要怎样的力量才能不被那些评价压垮。

      百闻不如一见,一直是在传言中的人,今次见了君如玉,他才知道他老爹为什么要事事拿他与君如玉比较,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温文如玉,高贵出尘。

      听见商青木似褒似贬的话后,君如玉只是沉默的看了一眼商青木,没有反驳,他依旧淡漠如水,静如处子的坐在那里。隔绝了尘世的喧嚣。
      突然商青木觉得很不爽,虽然他对君如玉有种莫名的好感,但是他还是对那种眼神很不爽,他意识的很不想眼前这个人用这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那一眼不带任何感情,就像看一个漠不相关的东西,就像看地上的蝼蚁,就像看一棵树一丛花,就像看一个毫不相关的陌路人。
      而这厢,黎若白却为自家公子反驳开来了:“要不是看在袁荷衣小姐的份上,我家公子高贵如此才不会踏入这等地方!比某些整天流连青楼的花花大少相比,我家公子真是万万及不上千万分之一!”在他看来,别人的一点点对公子的不敬,就是对他的亵渎,何况公子是经不住自己的好死赖皮的哀求才答应来这里的。岂能让这不知哪里来的阿三阿四来随意贬低。

      “若白,不得对商公子无理。”君如玉出言呵斥,却也没有解释自己为何来听雨轩的原因。这在在场的商青木听来,君如玉竟是默认了黎若白的话。他何曾可知,君如玉只是懒得解释而已。
      黎若白听见自家公子呵斥自己,本来就对商青木有敌意的小朋友,更是瞪着大眼气呼呼的试图以眼神杀死某个罪魁祸首。
      不过,粗神经的商青木自动无视,心中暗叹连城公子果然如传说中的少言,淡漠。
      双方都陷入无言的境地,黎若白见两人都没有理自己的意思,便安静的坐在那里。
      沉默被推门声打破,袁荷衣换了一身白色长裙,怀抱一把翠玉的琵琶,婀娜多姿的走了进来。
      “两位公子,好才华。小女子想了数日的谜题竟被两位公子一语道破玄机。”袁荷衣笑着坐下,脸上的笑容灿烂的连星辰都为之黯淡
      “其实这谜题并不难。关键是世人总喜欢把简单的东西弄得如此复杂。”商青木擦掉唇边酒渍看着公子如玉的侧面,勾起一个邪魅异常的笑容,像是悄然绽放的罂粟,寂静无声,却魅惑人心。他的语气如有顿悟,飘渺的令人心声幻灭。

      “恰巧这浅显易懂的道理也是世人最难看破的。”君如玉接口,似有同感的点点头,转过脸去看声音的源头,正好看见那笑容,一时恍然,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

      “公子,天色已晚是时候该回去了。”黎若白知道能让公子感兴趣的人很少,很显然公子已经对某人感兴趣了,他得把公子这想法扼杀在摇篮里。这个人一看就知道是流氓无耻之尤,他怎么能高贵无瑕的公子和这种人接触过深。

      “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他瞥了天边的暮色,起身告辞。
      “公子,稍等。”袁荷衣出言挽留道:“荷衣并非想耽误公子行程,但是今日有幸能逢公子面,荷衣不才作一陋曲妄请公子指教。”她丝毫没有自信,纵使她从被人赞倾国,在这样一个绝世无双的男子面前,她将姿态放的很低,低如早春刚没马蹄的微草。
      后世史官曾炜,曾在自己的传世史书【谏世传书】中这样写道:公子连城,面柔心壮,五律尤善,音容皆美。
      公子连城最为人称道的就是他的乐律上的造诣。
      听见袁荷衣这样说,君如玉停下脚步笑着道:“这是君某之幸。”
      “此曲名为【蜉蝣】。”袁荷衣朱唇轻启,抱着琵琶坐下。
      琵琶声起,弦丝轻拨,起起落落便是珠玉落盘之音。和着音律,袁荷衣轻轻的唱道: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蜉蝣之翼,采采衣服。
      心之忧矣,于我归息?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
      心之忧矣,于我归说。
      袁荷衣纤指在琵琶中心一划,在最后一个羽调上听了下来。
      “唱的好!”不等君如玉评价,商青木便率先鼓起了掌开始喝彩。这女子当真是不简单!

      这首蜉蝣叹人生,绝非无病呻吟。倘若人们自以为蜉蝣生命短暂(不过一天时间,朝生暮死)而沾沾自喜,加以嘲笑,这种心态无异于五十步笑百步,实际上也是在嘲笑自己。
      人生何其短暂:弹指一挥间,转眼就是百年。谁能抗拒死亡的到来?人生在世,庸庸碌碌,人们大多只看到眼前的实际利益。要么立功立德立 言以求千秋万世不朽,要么纵情声色犬马及时行乐,要么求仙访道以图长生不老。
      一些士人标榜 “向生而死”,他们看重现世,只顾今朝,哪管身后。这同蜉蝣营营苟苟的一生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与此相反的态度是“向死而生”:既然死亡是不可超越的绝对界限,那么死后人的归宿在哪里?由此思索短暂的一生怎么度过,对死后有什么影响?这浅浅一曲,竟道出了如此深的道理,这让商青木不得不对眼前这个貌似柔弱不堪的女子不刮目相看。
      “商某拜服,人生在世何易称意,由百年之后而看今朝,的确别树一帜,气势雄浑不似女子。”商青木由衷的说道。
      “不敢当,只是此词并非不是荷衣所作,公子过誉了。”袁荷衣浅浅一笑,腰间的丝带随着她身体的晃动,饶是醉人春光也抵不了佳人一笑。
      闻言,商青木轻挑剑眉,目光邪肆却难掩风流,红唇轻轻掷出:“哦?愿请赐教。”
      袁荷衣淡笑道:“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商青木幡然醒悟,看向身边恍若超然离世的白衣公子,心里想,若是他,这首【蜉蝣】竟有了合理的解释,这个人是怎样的空前绝后,独步无双,也许只有接近他的人才能刻骨铭心的体会。基于对生命本质的认识和深刻反省。他从【蜉蝣】中感受到了他这种反省,像是在庸庸碌碌的叹息中听到了空谷音似的反响,那种激烈的渴求。

      “连城公子毕竟是连城公子。”轻轻的他道。也许他不知道,在很多年后,他上城楼,楼下他解战袍,两人一世情缘的竟也是由这句话画下这最凄艳惨烈的一笔。
      “曲配得很好。”对于商青木的赞赏,他只是浅浅礼貌的一颔首,对袁荷衣他却不吝赞赏。说着踏步出了包厢,任留袁、商二人在包厢里两两相望,忘却无言。
      此时的淡淡相遇,他们却不知道,当他走进他们人生里会给他们的人生带来何等的荡气回肠。
      对于他的赞赏,从未在人前害羞过的她竟也是羞红了双颊。心湖盈盈,涟漪微泛,等发现时,却已迟了,早已情根深种,不愿醒来,不愿从血液里剔除。

      直到他消失在了门前,再也看不见了,袁荷衣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回头望,那黑衣的公子早已不知去了何方。

      “若白,回去让荥(xing)笙去查查那个商青木。”

      “啊,不要啊公子好吧我会通知的,公子你等等我”

      数月之后,传来名倾天下的樱雨轩第一花魁袁荷衣被不知姓名的神秘人物以千金赎身,从此不知去向。当然,这是后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