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憧和憬》薇澜

1、第 1 章

　　楔子
　　因为什么都能够做得到而感到烦恼，因为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而不太懂得珍惜。黄濑凉太就是这样一个人，若非要说他有所执着，大概就是那些他觉得无论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一
　　黄濑凉太兴冲冲带着入部申请一路小跑去篮球部，篮球队的部活还没开始。他问过坐在他后面的同班同学兼篮球队正选球员紫原敦，你们队长长什么样子？
　　紫原眨眨眼寻思着怎么回答才算尽人事，最后他说，赤仔是个需要仰望的人。
　　语文课代表紫原敦太高估黄濑的文学水平，走意识流路线明显是错误的开端。他说的仰望显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黄濑认为肯定就是字面上表达的意思。
　　仰望，通常与高度有直接的关系。
　　等黄濑觉得这个回答不靠谱时，他已经走到体育馆外面，别人是思想有多远就能走多远，黄濑凉太却一向是身体到达学校，思想还在家里。不过生性乐观的小黄濑想，队长这种事，就看谁像就是谁了。
　　赤司征十郎披着校服站在门口，十四岁的少年目光与年纪不相称的沉静，他略微仰起头不动如山，像神龛中一栊精雕细琢的佛雕，丰神俊朗，气韵卓然，仿佛十四年的存在只不过为了将他磨砾出应有的光泽。他不算高大，但高度从来不是影响信仰的理由。
　　黄濑站在台阶下仰头看到高高在上的男孩子，瞬间竟然缓下脚步短暂失神。他在少年冷淡锐利的目锋逼迫下，不多的几级台阶竟仿佛步履维艰。就仿佛误踏众神领域，即将被审判。黄濑的神经系统再粗大也不能忽视这种审视，他蹦蹦跳跳跨越距离站在与赤司平等的地方向里张望。
　　赤司挑起眉，敢在他平起平坐的地方忽视他，是像天借了胆子吧。黄濑凉太，赤司没可能不知道这帝光头号知名人物。
　　和黄濑出众外表一样出名的是他过目不忘的奇才。
　　赤司的声音出奇温和但没有温度“你难道不知道体育馆在有部活的时候不能随便闯吗？”
　　黄濑的身体行为永远比大脑皮层下达的指令要快，他刚才起就一直想摸下这个仿佛高不可近的少年的头发，那是种近乎蔷薇怒放的颜色，他凭借身高优势伸手揉了揉赤司的头发，笑得人畜无害“我是来找人的。”心想在清冷的人身体还是热的。
　　那是当然。
　　绿间真太郎一向来得早，他严格的要求自己的行为规范到毫无偏差，从每天早上先系那个鞋的鞋带到先迈哪只脚都必须遵照特定的规律。唯一可以变化的是晨间占卜提供的幸运物。晨间占卜说今日运势最佳的是双子座，会收获人生最意外的惊喜。第二名射手座会有打破旧格局的遭遇。第三名处女座棋逢对手，巨蟹座排到第四，说是会有无妄之灾和计划外的生物出现。绿间在篮球队成员的星座里找不到双子座的人，他边想着打球时不把幸运物拿在手上果然不行之类的，一边投出一记三分球，绝对会空心入篮。动作精准、漂亮、完美无缺，每一步都精心计算，绝对不容有失....
　　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瞥到黄濑按在赤司头上的那只手。
　　咣地一声，球偏离了正常的轨道脱飞出去，连篮框都没有擦到就落地不起，简直是奇耻大辱！绿间现在希望把所有在场的目击证人全部灭口。
　　黄濑越过赤司径直走到绿间身边。他的每一步就像践踏在赤司的颜面上。
　　再次瞥见赤司的脸色，赤橙黄绿青蓝，各种精彩的转换，绿间开始后悔提前来体育馆。
　　“这么远的距离投不进很正常，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进。”黄濑好心地安慰绿间，他捡起篮球模仿绿间的姿势分毫不差，起跳，投射。
　　咣！球空心进框。
　　进了，进了，居然进了！！！！
　　绿间眼皮狂跳，想，果然还是要把今天在场的人全部灭口，他口气很坏“你是来踢馆的吗？”
　　绝对是！
　　赤司本来是很生气的，可黄濑的超强模仿能力虽然只是略见一斑也让他觉得有趣，模仿真太郎的任意距离三分远射，而且还进了。
　　天才，百闻不如一见。
　　“我不是来踢馆的。”黄濑没想过自己已经被列入杀人碎尸名单榜首，他连忙辩解。“我是黄濑凉太，这是我的入部申请，我想加入篮球部。”
　　“你是什么星座？”
　　黄濑回答：双子。
　　绿间不由在心里吐槽，你的意外惊喜是建立在我的灾难上的吗？说话更没好气， “你打过几年篮球？”绿间觉得自己的反应就是在驱逐他了。
　　“从没打过。刚才纯属巧合，没吃过猪肉只见过猪跑。”
　　猪……
　　黄濑意识到错误，马上解释“我真的不是在说你是猪。”
　　越描越黑。
　　这算什么对白？真太郎多么严肃的人这会儿脸色都青了。赤司顿时有种想笑的冲动。
　　这个人真会惹人生气……绿间差点就爆发了，“你果然还是来踢馆的！要挑战吗？”
　　“我刚才不是投进了，没进的是你吧。”黄濑发誓没有要鄙视他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陈叙一个事实。
　　这个事实直接造成绿间真太郎血溅三尺。“篮球队不是想加就能加入的。”声音拔高三度。
　　“哎？莫非我不够高？我只比你矮了一点点吧。”黄濑带着一脸灿烂得叫人火冒三丈的笑容将入部申请双手呈上。
　　他突然恍然大悟。高度！！绿间真太郎比黄濑凉太高了6CM。
　　原来如此。
　　他马上收敛起态度，正儿八经地说“队长你好，请接受我的入部申请。”
　　“我是副队长。”绿间没有伸手去接，赤司那副十足看好戏的架势让他突然觉得有点头痛。难怪今天的晨间占卜说巨蟹座会有无妄之灾，打球时不能随身带幸运物果然是不幸的开端。
　　所谓无妄之灾并不是走在街上一定让车撞到，根本就是躺在家里也会被天上掉下来的屎砸到。
　　无人接纳的入部申请有点冷场，可黄濑的声音一点也不寂寞“我一般是看着像什么就是什么。小紫原说队长是要仰望的，我现在不就仰着头看你。”他说完这句话四周空气的温度暴跌了十几度直逼零下，背脊冷得有点刺骨。
　　你是笨蛋吗，紫原说的仰望是这个意思吗？你想坑我就不能选个别的法子吗，非要走这条必死无疑的路。绿间吐槽不能。
　　赤司征十郎的身高，一直是他的硬伤。
　　紫原啃着美味棒姗姗来迟，看见黄濑马上打招呼“黄濑仔，赤仔在这里，你不是要交入部申请吗？”
　　黄濑顺着紫原的手指一点点把头向下移去，红发美少年一双异色的眸子冷淡又恼火地看着他。他硬是把冲到嘴边的哇原来你就是队长，哇这种身高也能打篮球的吐槽给咽回去。
　　“队长你好，队长的头发好柔软。”傻笑。
　　“你还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的吗？”赤司问。
　　以黄濑的国文能力当然不会明白交代后事和交申请之间微妙的联系，他热切又急迫地大声说“请接受我吧。”
　　“赤司被人表白了？”刚踏进体育馆的青峰大辉和黑子哲也撞到的就是这个百年难遇的奇景，青峰不确定自己的脚步是不是有一瞬间的踉跄。
　　昨天他不小心用篮球砸到了模特黄濑凉太，难道被他砸傻了？
　　赤司还在心里为黄濑开脱，这孩子应该不是故意要表达成这样的。
　　“我想和你一起取得所有的胜利。”黄濑见队长未表态，连忙继续说。他问过紫原被篮球队接受的条件，大个子吃着黄濑给他的零食含糊不清地说大概就是要表达对队长的尊敬和对胜利的追求。
　　攻略实在无可指责。
　　“好深情的告白，赤司君你就答应了吧。”刚来的篮球部经理桃井五月觉得自己被感动了，让美少年的禁断之恋来得更凶猛些吧。
　　绿间突然觉得自己那球没挨框也不算什么了。
　　“赤司君的爱慕者？”黑子好奇。
　　“这算什么，刚才他进门揉了赤司的头发，还凭身高错认队长”绿间说“害得我三分球居然连框都没挨到，我保证没有心理创伤，我只是本来想把在场的人灭口而已，不过就现在看来，我们全部被灭口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八十。”
　　这信息量也太大了，青峰他们眼珠瞪到快脱框了。
　　“就晚来这么几分钟居然错过这么多好戏。”桃井扼腕叹息。
　　“相信我，你绝对不会后悔错过的。”绿间想起赤司的脸色仍然觉得恐怖。虽然不会出现那么帅的哥斯拉，但绿间绝对相信赤司有毁灭东京的战斗力。
　　“他怎么会跟赤司.....”黑子看来谜团快比脸上的黑线团还要大了。
　　“是我帮忙的。”紫原插嘴“黄濑仔说他仰慕我们社的一个人，他想跟他在一起，我就帮忙介绍他来了。”
　　绿间见大家全体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总觉得哪里开始就岔了道。
　　正选们很没同情心地在坐等八卦冒失鬼的各种死法。
　　赤司淡然有礼地接过黄濑的申请，仿佛完全不介意黄濑之前的失礼更无视众人暧昧的注目礼。“欢迎你加入篮球队，我是队长赤司征十郎。”
　　桃井有点失望，“赤司君应该回答我愿意吧。”
　　青峰挖挖耳朵“奇怪，我的耳朵怎么自动翻译成你死定了。”
　　黑子小小声接道“青峰君野兽的直觉不会错。”
　　“连入部原因都没有问就直接接受了，这得要多么的深仇大恨。”绿间才不会承认自己现在有点同情那搞不清状况的新人。
　　得罪绿间他顶多就是让你后悔来篮球社，得罪赤司他会让你后悔来人世间。
　　“桃井五月，我是篮球部经理，欢迎小黄加入，你以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粉色系的姑娘热情地对黄濑打招呼，故作嗔怒拍了黄濑一记“小黄太闪亮了，站在你身边我都显得黯然失色。”其实她想说的是你刚才的表白太帅了，我很期待你更帅的表现。
　　“能有这样的美少女担任经理，我总算知道帝光的篮球部为什么能无敌了。”黄濑轻易就赚到桃井五点满意值。
　　被夸赞的桃井喜笑颜开“篮球部终于有个会说真话的球员了。”如果不是碍于赤司君在场，她绝会感叹终于有个有眼光而且能说人话的球员。
　　“切，桃井，我一直以为我只会说真话。”青峰嚷嚷。“篮球部哪有什么美少女，只有男人和长了D CUP的男人。”
　　桃井头上青筋一跳“阿大除了直立行走还学会说话了？进化得好快哦。”
　　“桃井五月！！！”
　　黄濑被逗笑了“青峰君，你昨天用篮球砸到我了。”
　　青峰突然结巴起来“怎......怎么，你要砸回来吗？”
　　“我可是仰慕你的球技才决定加入篮球社的。”
　　“哎？！”青峰显然不擅长接这种直球，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怎么有种被漂亮男人告白的窘迫感。
　　“黑子。”赤司的目光扫过来，被点到名的黑子一阵头皮发麻。
　　“黑子哲也，他将担任你的入部指导。”
　　“你好，我是黄濑凉太……黑子君……在哪里？”黄濑找了一圈。
　　“我一直在这里。”黑子突然出声吓了黄濑一跳。
　　黄濑的头一节一节往下低，低到第二节能看到赤司，低到第三节终于看清面前站了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他居高临下地打量黑子，这种程度的存在感真的能打篮球吗？
　　“黄濑君是在心里吐槽我的存在感吗？”
　　“显然我觉得槽点在身高上。”黄濑觉得这不叫心直口快根本是忍无可忍，“一个比一个还要矮，你们真的是帝光的首发队员吗？小紫原，你的仰望是指趴在地上而言的？”
　　一个是黑子，另一个自然就是队长大人。赤司审视黄濑半晌，突然勾起嘴角，旁边的绿间打了个冷战。紫原同学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面刺赤司的痛处，他不由偷偷瞟了赤司一眼，他想正常人都不会以为仰望是那个意思。
　　黄濑仔看上去还是很正常的。
　　人不可貌相。
　　黑子头上的青筋跳了三跳，青峰毫不客气地喷笑出声。
　　新人美则美，就是有点脱线。一点心理活动全写在脸上。
　　“黄濑君对我的安排有什么不满？”赤司挑起眉，声音淡然但压迫力十足。
　　黄濑苦着脸，其实是很有点失望的，他所期待的是青峰大辉来指导他“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想知道超过24小时找不到指导老师能报警吗。”不眨眼也找不到，这种神级的存在感真的能在路上走而不被车撞到？
　　“没关系，黄濑君，我会形影不离跟着你，你不一定看得到我，但我肯定存在。”黑子猜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阴森，因为离他最近的青峰明显打了个寒战。
　　“黑子君不要顶着一张可爱的脸却用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口吻说话。”黄濑的汗毛倒竖，连退数步。
　　青峰很没形象地再次捧腹。
　　新人脱线归脱线，却意外地可爱。
　　“大辉，你很闲的话，今天的部活翻倍。真太郎你刚才的投球没入框，原地练习投篮二百次。敦，你到底要在篮球场上吃零食吃到什么时候，你今天所有部活三倍。黄濑君请去换衣服，换完衣服我们再来讨论后事的问题。”赤司淡然却威性十足的声线让青峰的脸顿时垮下来，绿间又想到无妄之灾。
　　紫原也不明白为什么被罚得最重的是自己，他嘟起嘴“赤仔……”
　　“4倍。”
　　天然如小紫原也不敢冒然跟队长大人讨价还价。
　　“黄濑君请跟我来。”黑子带他去更衣室。黑子有种奇怪的预感，新人加入后，他们平静的球员生活将如东逝之水一去不回头。
　　正选球员之一灰崎祥吾进篮球馆时就听到三军二军的人议论纷纷。
　　什么啊，才刚来就让一军的队员去指导他。
　　赤司的选择从来就没有错过吧。
　　黄濑凉太那个模特？就是长得好看点，打篮球靠脸蛋吗？
　　……
　　灰崎祥吾来了兴趣，他问青峰是不是来了个初学者。
　　青峰皱皱眉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讨了个没趣的灰崎转而问赤司“三军还值得一军的人去指导？”
　　赤司淡淡看了他一眼，声音稳定而从容“黄濑凉太是一军的候补。”这个决定让场内外一片哗然。他们自然是懂得一军候补的意思，意味着一军首发队员会有人被替代。“祥吾，你来得太迟了，今天部活双倍。”
　　灰崎还在纳闷怎么队长大人火气这么大，添丁不是喜事？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的无妄之灾，正选全灭的结果令绿间舒坦许多。
　　“谁又惹我们的队长大人不高兴了？”灰崎被罚了还是忍不住八卦。
　　绿间把球投入篮框后才模棱两可地说：赤司今天遇到命中注定的人。
　　这个回答的诡异程度可以比得上绿间今天的幸运物了！灰崎的嘴角扯了扯。他盯着赤司波澜不惊的脸孔好一会儿，实在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