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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同车共五个女孩,其中有两个是从邻村赶过来好聚在一起上路的,也顺便搭个便车,毕竟这路程能把人走惨。
      同村的有一个叫春春的,开车后就有意无意和她挨近,是之前和小姐儿见过几面的,勉强只能算认得。许是女孩对未知前路的忐忑不安,所以见到稍熟悉的人都觉亲切,忍不住想要依赖。
      甚至想不到对方是否真的可以信赖。她应付着春春压抑不住的慌张,淡漠地想着。
      春春家共有春夏秋冬四朵金花。说着好听,但是人口多,家里负担也就重,她的爹娘一心一意想要儿子,所以使着劲儿生。现在家里再也养不起多一个孩子了,春春身为长女,也就责无旁贷地被推了出来。
      其实女孩是最无辜的。生为女子,既非所愿,生理上本就柔弱,心理再坚强,也不过裹了一层硬壳。错不在女子,为什么偏偏是女子要平白遭受无边际的责难?
      她从不后悔生为女子。尽管小时候受尽欺负都无力反击,尽管也曾怀疑父亲不带她回家因她不是男孩,尽管初登凯氏首座人人以‘一介女流’批驳她,尽管…尽管为情所伤也会含恨自己是脆弱那一方……
      但这些,不是可以令她否决自己的理由。她就是她,就是一个女子,生来如此,以此而生。
      赶车的大爷对她格外亲厚,指她坐在他背后木板稳固处,说话也方便。大爷也算是她见到的第一人,两人追究起来也是有旧的,于是还谈得来些。
      她才知道大爷姓孔,祖上原居孔镇,因得罪了地头蛇后不堪逼迫,举家迁徙到了现在的槐河村扎下了根。孔家沿着祖上积累,在槐河村还算殷实之家,所以地位也微妙地仅次于村长。
      “说起来那孔一仙真不是好人呐,那天俺卖了粮,拿着你家的分成去替你弟求药,没想到顶着俺这张老脸,又有祖先同姓的情分,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嚷嚷着不给三两银子敲门诊金,连草都不给一根……唉…”
      孔大爷絮絮叨叨又说了些什么打听到‘孔医仙’之名有名无实,所谓‘药到病除’其实是‘药到病轻’,明明一次可以治好的病,偏偏只肯治一半,病人家属见了好当然感激涕零,但要想全好还得再来寻医问药。不开方子,不给另抓药,来来去去,赚的银两就多了去了。
      “这赚的可不都是昧心钱呐啊…”
      孔镇孔一仙么…她记下了。追名逐利是人的本能,她理解;睚眦必报是她的专长,她会发扬。
      大半天的路途毕竟遥远,颠簸得久了,车上数人都变得焉焉的精神不振,有气无力说话了。拉过孔大爷事先特意准备的麻袋垫在腰侧,换个让酸痛四肢舒服些的姿势半躺着,她慢慢整理起思绪来。
      和周妻的叙话,从小草嘴里套事儿,再结合她自己身边留下的蛛丝马迹,她对身世来历有了大致比较完整且接近真相的推测:
      她应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单看随身珍珠的价值,不外乎高官富贾之家。大抵是一朝遭大难临头,乳娘带着小姐出逃,然而路上不幸遇到盗贼,银两银票被洗劫一空,不得已之下流落到槐河村暂居,机缘巧合碰上周妻难产又没及时找到稳婆,乳娘是个有经验的,伸出援手避免了一尸两命,也获得周家的感恩戴德。一天乳娘取了最后一点首饰孤身要带去镇上典当换取家用,她猜测也有趁机秘密联系家中大人的意思在,只是不幸已极,竟在回来的路上碰上大雨倾盘,乳娘踮着一双小脚力不从心,失足摔下了山涧,山洪奔涌下来,救回来也是油尽灯枯了,只来得及把小姐交付给感念恩情愿意给予照顾的周家。
      那好笑的‘小姐儿’应该是小姐的变异,或是方音,还害她好生尴尬。
      线索很是有限,很难拼凑出一个确切的印象,连真名实姓都不知道,实在不知怎么追查。她默默吐一口气,也罢,当作是推倒清空重来吧。
      但是过去是无法回避的,只希望这晦涩身世暂时不要再带来什么噩运了。
      梅庄是这一带最大的镇子了,却也并不十分繁华,大概是附近穷山恶水,没有什么蕴藏财富可以供这里的人取用。所以‘人贩子’才有机可乘……
      驴车缓缓驶到一家门面还算光鲜的客栈前,驴子已经是哼着嘴喘气,嘴边白沫都流了出来。车上的人就更不必说了,身体都快颠散架了,下得来都是跌跌撞撞的,少不得还得相互扶持。
      李货郎还揉着腰就七手八脚地指挥伙计把姑娘们领进内间去歇息梳洗一下,然后忙不迭地爬上楼去请大老板了,凭谁都看得出其邀功心切。几个紧张得嘴唇都咬得发白的小女孩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被当作货物应人挑选,只手脚不知往哪儿放才好。
      她则镇静自若地解下包头的布巾,拿起小二取来的梳子缓缓梳理长发,厚厚一把乌黑顺滑的秀发,光可鉴人,衬着只算清秀还带着疲倦的脸庞也添了少许光彩,散着一半的发,只在上边取一绺编成几缕小辫,简单绕出些花样来。旁的女孩见了她的动作,也开始一个个走过来照着样子整理仪容。
      邻村那个叫木铃的最早省得过来,坐她旁边重编了有些散乱的两条大麻花辫,小脸下巴尖尖的,有种小家碧玉的风致。这时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低垂着小脑袋递过去,“这是我娘给我的胭脂,借你用。”
      她偏过头去看了,俗艳的色泽,廉价而劣质,对小女孩的善意摇头婉拒了。小女孩有些窘迫,眼睛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胭脂。被看得心中一动,她明了,这小妮子怕是还没得娘亲教会怎么抹胭脂呢。
      把女孩身子拉近,伸着大拇指搓热再轻轻触上一点胭脂,轻柔地抹上女孩苍白的小脸,再沾湿一点清水按在红艳处缓缓推匀。木铃本就有几分姿色的脸蛋顿时显出明丽。
      不待女孩们梳妆完毕,李货郎就点头哈腰地领着大老板下来了。一个蹬着牛皮靴子的男人打着哈欠走在后头,在堂前红木靠椅坐下就端起小二急忙奉上的盖碗茶啜饮几口,有种装模作样的姿态,方正脸型给人第一印象就不似奸商,只是不易为人察觉的细长眼角闪着精明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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